“……”
司月沉了心里一口气,不与他计较。
“那个,季先生,楼下在种花。” 她认真地朝他说道。
季岑风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慢悠悠地走到了她的身边。他身上带着刚洗过澡的清香,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慵懒和随意。
可他偏偏又不说话,就垂眸打量着她。
司月抬起头嘴角挽了个不算放肆的笑,带着些请求地问道:“我可以去种点玫瑰吗?”
季岑风这才知道她在这里磨蹭半天是要做什么,男人眼皮漠然地掀起,转身朝床上走去,“随你。”
司月按捺住心里的喜悦,快速地说了声“谢谢”,然后便走进了衣帽间。
季岑风拉上窗帘准备睡觉的时候,正好看见司月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小兔子般的一溜烟地跑出了卧室。
她连眼神都没敢再朝季岑风这里看一眼,好像生怕他又阻止她一般。
季岑风眉头有些不悦地拧起,把手机朝旁边一丢,沉沉睡了过去。
他一觉睡了不过三个小时。
醒来的时候,卧室里一片漆黑。季岑风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晚上八点半了。
他从床上起来拉开了窗帘,落地窗前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楼下的湖边,有团小影子。
下午的花匠早就已经弄完了所有的栽种,那片土地看样子也都撒上了花种了。
司月一个人坐在湖边的椅子上,开着电脑不知道又在做什么。
两条细眉皱着皱着,一会思考一会又在电脑上打些什么。
披在身上的毛毯早就不知道掉到哪去了,银白的月光就顺着她纤细的锁骨朝下流去。
季岑风从床边拿起了睡衣,一边穿着一边朝楼下走去。
-
季岑风一到楼下客厅的时候,司月就看到了。
她连忙从外面进来,声音柔柔地喊他,“季先生。”
季岑风脚步一滞,偏过头看她。
“阿姨今天有急事,” 司月朝里面边走边说,“但是看你下午在卧室休息不方便去打扰你,我自作主张让她先回去了。”
季岑风转过身子来看着她,让她往下说。
“很抱歉,但是我看阿姨当时挺着急的,” 司月往厨房继续走着,“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所以和她说今天的晚饭我来做就好。”
司月有些不安地等着季岑风的反应,只是当时看到阿姨接到电话差点哭出来,又不敢去打扰季岑风休息,她才自作主张让阿姨先走的。
男人沉默地看着那个有些不安的小脸,他眼眸里不知为何闪过了一丝怀疑。但季岑风倒也没有深究,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司月心口才偷偷松了口气,然后便快步朝厨房走去。
家里其实什么都有,食材每天阿姨都会补充。
司月回想了下之前季岑风会吃什么不吃什么,然后便简单地做了几个菜。
一道排骨萝卜汤,一道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一个阿姨之前煮好放在冰箱的海鲜羹。
司月把菜端上餐桌后,季岑风就开始吃饭。
司月本来以为他还会对她的手艺讥讽一番,但是这个男人今天好像格外的好说话,端起碗就开始吃,根本没打算理她。
餐厅里没有人说话,灯光缓缓地流淌在两个人之间。
司月却第一次觉得,在这个家里吃饭,不是上刑场。
他们只是普普通通地在一起吃顿饭,他不会冷言冷语地嘲讽她,她也没有忍气吞声地顺从他。
他们是平等的。
最起码在这个无声的瞬间,司月用这种妄想取悦了自己零点零一秒。
她眉眼带着些甜意地微微挽起,低头去喝手里的汤。
-
晚上收拾完碗筷之后,司月就先回了房间。
司洵难得地居然给她来了电话。
司洵:“喂,姐啊。”
司月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接通了电话,夜里有些凉了,她穿了件大外套两条腿蜷起收在衣服里。
“司洵。” 她应道。
“姐,我最近又换工作啦!” 电话里司洵的笑意挡不住,说完话还在止不住的笑。
司月只知道她刚住到季岑风家里的时候,司洵给她说过一回。
季岑风给他们在黎京市中心的地段买了一套三居室让他们搬了进去,李水琴就在那家私人医院住下了。
司洵那个时候和她说过他找了份在酒店推行李的活,那家酒店星级很好,待遇也不错。司洵那个时候说起来还高兴得不得了。
“不是之前在酒店做的吗?现在不做了?” 司月问道。
“不做啦,那个工作太无聊了,” 司洵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又重新找了个。”
“什么?”
“调酒师。”
“调酒师?” 司月有些疑虑地顿了顿,然后又问道,“是在酒吧吗?” 她倒不是很想让司洵再回到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是也不是啊,” 司洵说道,“是那家酒店楼下的酒吧,来的都是高级客人,不是以前那种鱼龙混杂的。”
“你自己找的?” 司月一眼就看出来司洵没这个本事找这么好的工作,“我记得你以前在酒吧学的那点调酒伎俩顶多骗骗小姑娘,人家大酒店的吧台会要你吗?”
司洵一听司月质疑的语气,心里有些不满,“姐,凭什么你能过那种锦衣玉食的生活我就不能过得好啊?你住的是什么样的豪宅,我和妈住的是什么普通房子。一个小小的三居室,也就比之前的出租屋好了一点而已。”
司月有些不敢相信地听着司洵说的话,他就好像一个猛然间看到巨大财富的小孩子,一张口便再也收不回去了。
“司洵…” 可她话说出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接,她自己也不过是依附着季岑风生活,没资格去说司洵。
“好了好了姐,” 司洵无赖道,“我也不想和你发脾气的,本来心情好好的。今天打电话就是想问问你,你和姐夫周末要不要来家里吃饭啊,妈最近身子好点了,不用天天住医院了。”
“真的吗?” 司月听到李水琴的消息,眼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一些开心。
其实在搬到季岑风家里之后,她好像有些故意折磨自己似的不再过多地过问司洵和李水琴的事。
她觉得自己为了那个家已经付出了所有的东西了,从心里来讲,司月其实是有一点恨的。
她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能够一辈子无怨无悔地为家庭奉献。
她也会觉得受伤,也会觉得恨。
但是她同时又很矛盾,在听到李水琴身体变好的了之后,心里又忍不住的高兴。
“是周六还是周日啊?” 司月问道。
“看姐夫啊,我们反正都在家。”
“好,那我到时候问问吧。”
“行,姐那我挂了。”
“嗯。”
司月挂了电话之后,坐在阳台上静静地看着天空。
今晚的月亮特别的亮,像一枚闪闪发光的硬币,散发着阴柔而又澄澈的光。
司月放下手机之后,便走到了书房的门口,她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季岑风正在里面工作。
“想和你说件事。”
男人停下手里的工作看着她。
“我妈妈这周末想请你去家里吃饭,不知道你哪天有空?” 司月手指有些紧张地抓着门把手。
季岑风眼眸微微暗了一下,看着司月又表现出了那副温柔无害的样子,随后目光便回到了电脑上,语气很淡:
“没空。”
第25章 没资格
说实话, 司月倒并没有很伤心。
本来季岑风就没理由去他们家吃饭。一切都是他施舍的,那句“谢谢”他也不需要。
“谢谢”“不用谢” 那是在你我之间平等的立场上才有实质的意义,但是当天平完全倾斜的时候, 被施舍者的那句“谢谢”则显得毫无意义。
不过是用来欺骗自己的障眼法。
司月明白这个道理。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季岑风就回卧室睡觉了, 司月还是规规矩矩地睡在她的那一小块地方。
手臂夹着被子放在脸颊旁边,双腿防备性地蜷起。
季岑风关掉了台灯, 然后就上了床。男人的那侧微微下陷, 黑暗里, 司月眼睛睁开了。
她静静地看着房间里黑暗的一角,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在了被子上。
一种若有若无的温度慢慢沿着沉默的枕畔爬上了司月的手臂、脸颊。
男人翻了一个身,司月却不知道他是翻着面对了哪里。
是背对着她吗?还是面对着她?
司月不知道。
寂静无声的卧室里,司月的呼吸变得缓慢而又绵长。她应该就这样睡去的。
可是她睡不着, 她有话想说。
却又不敢说。
她知道她不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