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来,他会直接说她撒谎。
他不信任她,所以司月后来才知道,她其实说什么都没用。
司月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朝沈棋说道,“麻烦你了。”
她不想再听到那些话。
可是司月还未朝着沈棋的方向迈出第一步,那个男人就伸手轻轻拉住了她。
他手那样的冷,贴在司月余温尚在的手腕上,生生叫她发起一身的颤栗。
司月有些不敢相信地抬头回看他,他到底在这里站了多久?
季岑风随即收回了手,垂下眉眼看着司月,“我送你回去吧。”
司月屏气看着这个面色平静的男人,他从来都是这样,看见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会把怒火隐藏在平静的质问下。
可是司月还没来得及拒绝,沈棋就开口了,“是季先生啊,您和司月老师的感情真好,这么大的雪还来接她。”
沈棋并不知道司月和季岑风已经离婚了,既然季岑风来了,他倒是也省了事。
司月最后还是上了季岑风的车,沈棋说的没错,这样的暴风雪,街上根本打不到车。
-
季岑风把司月送到了小区门口。
一路上,他什么都没问。
两个人隔着宽宽的座椅,各自倚在那一侧。车里的暖气慢慢地温热了司月的身子,她不知道,他的手掌是不是也不再那么冷了。
司机只能把车子停在小区门口,保安解释说里面有段路因为积雪严重堵了,所以晚上的时候外来车子都不让进了。
“谢谢你,季先生,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司月朝季岑风道完谢,就下了车。
李原从副驾驶转过头来将刚才的伞又递出来,“季先生,伞在这里。”
季岑风看了一眼,“不用了。” 随即也跟着下了车。
还是同许多个送司月回家的夜晚一样,男人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寂静的雪夜里,只有那低低的沙沙声。
司月走一步,那个男人走一步。
大雪轻轻落在他的肩上,她的发梢上,他的眼睫上,她的衣袖上。
积雪深重,司月走得很慢。
那缓慢的沙沙声,声声落在她的心上。
“季先生,回去吧。” 司月伸手按在楼梯口的门把手上,侧身看着季岑风。他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季岑风轻轻点了点头,“行。”
大雪越下越大了,随着呜咽的晚风呼啸在男人的身侧。
洁白的信封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司月接了过来,“回去吧。”
“好,看你上去。” 男人嗓音淡淡,眼里有不易察觉的红血丝。
-
那天晚上,季岑风在楼下站了很久很久。
久到层层的积雪顺着他的发梢簌簌落下。
落在他湿冷的大衣上,落在他僵硬的手指上。
他长久地凝视着那场浩浩汤汤的大雪从无边无际的夜幕慢慢落下,夜色一分冷过一分。
季岑风想知道,司月还记不记得。
记不记得,那天,外公同他们说:
“一起在雪天里走过的人,一定也会共白头。”
第63章 第三封
家里只开了一盏小灯, 窗户关住了所有的极寒风雪。
好像荒谬世界的避难所,司月坐在沙发里,闭着双眼。
她大衣还没有脱下, 整个人蜷缩在绒面的沙发里。她不想去面对那些信, 可她分明闭上了双眼,却能看的见那些飞出的字眼。
好像那个男人从前所有无法说出口的自我, 都被他这样一笔一划地写在了这些单薄而又易碎的白纸上。
司月知道, 她可以选择不看的。
季岑风给了她选择的权利。
她可以轻易把它撕碎, 她可以轻易把他撕碎。
这一次,季岑风毫无掩饰地,把自己剥离在了司月的眼前。只要她想,就能叫他, 痛不欲生。
客厅里, 灯光过分安静。
四周仿佛形成了一片看不见的凝滞气息, 缓慢地笼罩在那个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的女人身上。坐在沙发上的第二十分钟, 客厅里响起了沙沙的拆纸声。
昏黄的光圈下, 信的开头, 还是那句:【给司月】
——给司月
这一封信关于珍惜。
司月, 你离开黎京的那段时间里, 我曾经无数次地翻看过你给我发送过的那些短信。
从我们和好的时候, 从我们冷战的时候。
明明你曾经那样努力地挽回过我们之间艰难易碎的婚姻,我却还那样自负地认为,你永远也不会离开我。
我总坚信, 只要我还是季岑风,只要你还是司月,我就可以永远地把你留在我的身边。
直到那天,我打不通你的电话。
直到后来, 我再也打不通你的电话。
我才知道,我不过是这个世间最普通的男人,在失去你讯息的那一秒,就能轻易地被打败。
我输得一败涂地,我输得狼狈不堪。
那时我才知道,所有你曾经朝我走近的时刻,我有多么的幸福。我曾那样奢侈地拥有着你,却又那样残忍地伤害着你。
司月,对不起。所有我曾经伤害过你的过去,我都会用季岑风这个男人的下半辈子去补偿你。
你不用觉得害怕或者有压力,也不用着急回复我。
我们——
我还有很长很长的以后。
小月亮,这封信,只是想告诉你,这个男人尝过了失去的痛,那痛差点要了他的命。
从今往后,每一个日子,
季先生永远珍惜你。
——岑风
客厅的窗户“哐当哐当”地传来了冷风的咆哮,那双捻住信纸的双手却深深地印在了单薄的纸面上。
指甲轻而易举地穿破了信尾那个男人的名字,司月浑身烫到无法平静思考。
那些所有的痛苦与欢愉相互参杂着,如同暴风骤雨一般卷袭在她尘封的回忆里。所有曾经让她流泪的时刻,在那个男人朝她说“珍惜”的瞬间,泛起退缩又痛苦的颤栗。
季岑风说,他和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那个男人不会轻易道歉,不会轻易低头。
他说他尝到了苦头,他说他会永远珍惜司月。
沙发上的女人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她胸口急促地在这寂静的夜晚发出了难以呼吸的喘/息声,然后又那样无力地将自己倒在了小小的沙发上。
那天晚上,司月发了高烧。
她浑浑噩噩地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就一头栽进了冰冷的被子里。
司月不记得,去年的黎京,冬天是否这样的寒冷。
她只记得,外公灶台前,噼里啪啦的柴火声。
黄色的火焰跳动在黑色的灶台里,潮湿的树枝扔进去会有微小的爆裂声。
那盏小小的取暖器放在床尾的地方,晚上躺进去的时候,他会叫她踩在他的膝盖上。
他紧紧地将她拥在自己的怀抱里,同她共做一场冬日的旧梦。
那年的冬天,好像不那么冷。
她没有发高烧,他也没有进医院。
-
第二天早上下楼的时候,司月没看见季岑风。
李原打了一把伞站在楼梯口的对面,脚印深浅地朝她走过来。
“司月小姐,季先生出差了。”
司月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早”。
“早,司月小姐。”
李原在一旁帮她打着伞,司月也就跟着他朝前走去。
那天之后大约两周,司月都没再看到过季岑风。李原每日代替了季岑风跟在她的身后,确保司月日日平安回家。
司月没怎么问过季岑风去了哪里,倒是李原提了几次,说是不得不去的出差,要不然一定会留在黎京的。
司月当然知道,季岑风不可能三百六十五天每分每秒都留在她的身边,那是童话故事,而她不是小女孩。
博物馆那边很快就拟定出了详细的活动计划,时间就安排在年前放假的最后一天,当作这年末的最后一个大型活动。
宣传早早就挂了出去,因为辰逸也赞助了博物馆的这次活动,所以活动的宣传力度也比从前博物馆自己宣传的要大得多。
沈棋和司月在后来碰面的时候,和她说过几次,前来注册活动的人尤其的多。也许也是正好赶上了年末,很多人都已经开始放假。
司月那场重感冒断断续续反复了快两个礼拜,终于在活动的前一天,有所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