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骗我抄底买基金实则就等着抄我家的推销员。”
对面人无奈且无辜状,撇撇嘴,“你十有八.九有被迫害妄想。动辄就觉得我想害你。”
梁昭不为所动,“难道我被你害得还浅?”
时近午休,顾铮抬腕看表,表示时候不早了,他还约了人在,回聊。
梁昭心下正道求之不得呢,一起出公司大楼,才发现他所谓约的人不是谁,正是辜小姐。后者开车来的,一辆粉色宝马3系轿跑,敞着篷,车里人推开墨镜来招呼顾铮,“我新车好看嘛?”说的是粤语,梁昭勉强听个囫囵。
顾铮爱答不理,“只要别让我坐它就是好看的。”
“那我还非要你坐。”
话完,辜小姐才注意到梁昭,目光隔空意味深长地打量。
彼此不怀好意间,还是梁昭先不留情,只同顾铮再会,就转身走了。
直到走去街对面,仍然止不住微弱地颤抖。当她杯弓蛇影吧,即便事情过去好久了,她看见辜小姐或者姜芙还是会余悸。
怕她们挖坟并“鞭尸”那段不堪的过往。
有些耳光它具有惊人的效力,火辣辣烙烫的也不止是皮肉,更是灵魂和人格。
路过咖啡店旧址的时候,“昭昭!”有人喊了她一声。
是舒奕星。梁昭还是习惯性称呼她堂嫂,“你怎么在这里?”
随即,看见堂嫂蹊跷地站在门面前,雇主派头地使唤工人如何装点门头,梁昭才好像恍然大悟,“等下,你……”
她指指店面又看向堂嫂,“别告诉我是你把这家店盘下来的。”
舒奕星:“明知故问,这不很明摆着嘛?”
*
更确切点,该说是堂兄与顾岐安盘下来的。
堂嫂说,合伙的馆子才开张就小有起色。原本岐原也不满足于一家,便同岐安合计起开分店的事。
“老实说,起初我压根不同意。岐原做惯了买卖人,有点闲钱握在手上就可劲败,哪有人才开业就张罗分店的。走都不稳就急着学跑。”
后来又是怎么改观的呢?舒奕星说,还得拜岐安所赐,头一家店岐原投的多些,七三分,“这家分店岐安说他来掏大头。是赚是赔权当买个开心。”
“很荒唐吧?但我们夫妻俩私下一磋商,倒也未为不可。本来茶叶那头的生意就慢慢歇掉了,下半年得送闹闹去幼儿园,到时候又是不小的一笔花销。左右试试,开在闹市,短期内总不至于蚀本。”
“挺好。”可问题是,闹市?上海闹市比比皆是,干嘛非得开在这里!
梁昭一度脑回路梗塞,就是冥冥之中能猜到些端倪,又始终不敢坐实它……
坐实此事的动机与她挂钩。
或者,该说就是全因她而起。
她感到太荒谬了。
于是乎潜意识里,脑洞大开版的“梁昭”上线了:这要搁过去,我怕不就是被他一掷千金捧个响的角儿?
现实版的“梁昭”又即刻摇摇头,“丁教授和老爷子还好吧?”话起家常来岔开话题。
“不好。”堂嫂戚叹,长话短说,将这阵子发生的事告知梁昭,“你是好久没和岐安联系了吧?”
否则总不至于一无所知。
“我这个身份又怎么方便和他联系?”啊!真真是说出来都臊得慌。梁昭在心里唾弃自己,明明几天前还引狼入室和他“睡”了。
舒奕星看不出梁昭的窘迫,权当她不高兴谈及前夫,就笑着打太极,“这有什么?亏得你俩是没孩子,当真像我和岐原有个一儿半女地,离了也断不干净!”
话音刚落,又反应过来,歉仄找补,“哎哟,瞧我,这作孽的嘴该打!”
梁昭摇头,“无妨。话说回来……你们该是都知道我身体的事了?”尤其顾父。
舒奕星不无遗憾地点点头,“对,知道了。”没说全的内幕是顾父知悉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骂老二是业障东西,结个婚还结出断子绝孙的祸来!
你也不知道他究竟如何才知足,结也不对离也不该,总之,仿佛老二做什么都是错的。顾父痛批道:到底是不听话之过!当初我就不肯你娶她,你偏不从,结果咧,到头来图什么?
竹篮打水一场空。
堂嫂照顾昭昭的情绪,没和她细说,大意只说顾父奚落了老二几句,毕竟这是兜不住的。再就同梁昭分享顾某人没大没小的还嘴语录:
嗯,又来了。乌鸦落在黑猪背上直管说别人黑。你怎么好意思的?
你没有镜子总有尿罢!
梁昭忍俊不禁,又不肯承认自己被逗笑了,就把腮帮揉回去,“神经。”
“说谁神经?”突然,本尊不带征兆地闪现在身后,于她头顶清清冷冷出声,吓得梁昭一激灵。
回过头来,就见顾岐安一身干练的衬衫西裤,领带斜别在衣襟里,颔首示意堂嫂,又低下眸来觑梁昭,看她一脸木然,就眼神再度询问:说啊,嚼谁舌根呢?
梁昭倒也供认不讳,“你。”
顾岐安眉头微微一浮,“啊,那亏得我是来了。要不然刚才打的喷嚏还成了一桩悬案。”
“打了几声?”堂嫂暧昧八卦。
他不说,只似笑非笑。
目光再落一眼梁昭怀里的花,语带讥讽道:“哪家新相好送的?那么宝贝,不知道的还以为才从人婚礼上蹭来的捧花。”
的确有那个味道。她今天穿着一袭波点法式桔梗裙,白底橙缀,整个人与花相辅相成的美并娇艳。且她从前就和他说过,当过不下十回的观礼人,自己又结过两次,偏偏一次没接到过捧花。
人的通病永远是越得不到越思之若渴。而果真到手了又会发现不过如此。
梁昭翻他白眼,她委实有被气到,“关你什么事?我收个花也碍着你了?顾岐安,你一句不惹我生气就不痛快是不是!”
说罢,就挤开他扬长而去。
顾岐安原本是在附近应酬,酒过三巡的功夫,听闻门面这里墙纸要改价,就下席来转转。眼前,他不无受挫且头大地同堂嫂抱歉,“你和包工谈罢,怎么改由你定。”随即三步并两步跟了出去。
*
这个女人永远藏不住的本性就是爱花。爱一切美且动人的小事体。
好比她此刻孤零零沿着街道行走,一路都小心翼翼护着花。唯恐折煞了它。
六月天,栀子花来不及经过蓓蕾就爆开了瓣。在馥郁微风里,纷纷开且落。
梁昭一双眼睛都顾不过来。
直到迎面冲撞来一辆车子,跟在身后的顾岐安才速度拉开她,“小心车!你不要命了?”
梁昭错愕地栽到他胸口,“你跟踪我?!”
“是跟踪吗?梁小姐,你从这条路走,我也从这条路走。你是买断了还是怎么着?”
“狡辩。”
她从他怀里挪出来,无奈又给一路人弹回他边上。顾岐安就这么看着她狼狈地反复横跳,袖手旁观,“我喝酒了,你最好自己仔细着点。毕竟按理来说我现在的反应能力应该慢过你。换言之,我才是该被照顾的那个。”
梁昭本能嗅一嗅,“嗯。闻出来了。”
“很浓吗?”明明这街上处处是花香。
顾岐安不信,俯低身子来够她耳根,哈一口气,梁昭即刻推搡他,岂料手被他截了过去,握在掌心里,烫且紧。
“老爷子和秋妈近来总念叨你。说你一向很喜欢吃茭白,现在茭白新鲜当季了,每次买来炒肉片都难免提你。”
梁昭仰头看他,顾岐安眉眼认真,“一直是我在嘚啵嘚,你就没什么牢骚想对我犯?”
她想了想,郑重其事道:“顾先生,你钱很多嘛?”
“为什么这么问?”
“多到把店开到陆家嘴这里来了。”梁昭本想说,开到我公司楼下来了。转念又感觉有自作多情之嫌,便改口。
顾岐安凝视她双眼,片刻后意味深长地回,“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梁昭耳根好一阵燥热,赶忙要挣开他的手。
某人不肯,来回博弈之下,到底是气力小的那个占下风。
而占上风的人冷不丁问,“很喜欢这束花?”
到此,关于这数日来困扰的谜面,梁昭心里已经有了谜底。
但强自尊驱使着她双标嘴脸,“俗气。区区几束花如何能收买得了我?”
顾岐安不理她穷狠,只单手微微用力,牵着她走进刚才吃酒的饭馆。梁昭手口并用地抗议,也捱不过他劲大,硬生生被拖带到包厢里,开门间,众目睽睽下,听他叫侍者再张罗一副碗筷来。
等她就坐但再度试图脱逃的时候,某人终于不无示弱地撩开她遮耳的头发,贴上来耳语,“我生日。能不能不走?”
目光二次交汇,在烈烈酒香里。对着那双懵懂且流转的眉眼,顾岐安心上突然有一块塌方了下去。
他恨恨咬牙,“别告诉我你忘得一干二净。”
第52章 -52- 旗袍
其实怎可能?梁昭素来有看日历的习惯, 她喜欢数着日子过生活,也喜欢月份更替或节日到来的仪式感。
几乎所有较亲近的戚友在她手机里的备注,起头都得缀个生日日期。
当然, 除了顾岐安。他始终以“顾某人”存在。
眼下,她装聋作哑地摇头, “是嘛……可是你生日不是五月?”
“那是农历。”
“不对呀。你什么时候开始过阳历了?”他们这代大多还是随上辈人,只过阴历的。
屡屡翻车的人拉下脸来,拿她没辙,又苦于不能发作的样子,“我就过!阴历阳历还不是随我乐意?”
说着, 扔下揩手的帕子偏头去招呼别人。他们今天是给一家药代还席, 席上也有科里不少同事, 包括纪正明。
老纪出去如厕折回的功夫, 发现冷不丁多了个人,还是梁家囡囡,好家伙。他笑得讳莫如深,“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心想就能事成。”
其余人纷纷附和,“是的,好日子。您也不看看是谁过生日。”
老纪这才主张, 给爱徒订块蛋糕送来。
即便顾岐安表示不需要, 他已经很久没有正经地庆生了。但纪主任坚持,没别的,纯粹是视如己出地疼惜这小子,从小到大,连亲生父亲都不甚上心他生日的。
老纪和大家说笑,说这祖宗原来和他儿子是同校,“有一年年级家长会, 老顾好容易出席一次。结果人到了地方,得,不晓得儿子在哪年级哪个班,到头来还得问我。我说你呀,便宜儿子是从胳肢窝里掏出来的。”
大家笑也难免心酸。
顾岐安:“我不是。我是他割包.皮赠送的。”
梁昭闻言心上像倒了五味瓶。她一点也不忍心听到这样的顾岐安,去听他被父亲摧残的往事。因为轻易会去恻隐、共情,久而久之就是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