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到医院只有十几分钟,纪翘都昏睡过去了。
覃远成等红灯间隙探了下额头,烫手。
停到医院后门,担架已经等着了。人抬上去的时候,兜里滑下了个小锦囊。
覃远成注意到了,替纪翘捡起来收好。看着是手工制的,走线有点糙,但上面绣了个歪歪扭扭的字……
他仔细辨认了下,是祝。
覃远成无奈地失笑,摇了摇头。
这一对绝了,互相撕咬互相舔伤口互相挡雨觅食,嘴硬得要死。
他跟在担架后面走了两步,忽然停住了。
覃远成把锦囊上的细绳子解开,倒出一个硬币大小的封口袋,里面装着一小撮白色粉末。
□□,水溶性强,毒性极高。
纪翘做体检的时候,覃远成给祝秋亭打了个电话。
通了,但是没人接。
他又给林域和苏校打,想问他们人在哪里,大概要多久能联系到。可苏校也不接,林域的声音冷冷从听筒里传来,回答他的问题只有四个字:无可奉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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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海路是条纵向主干道,沿着西边一路下去,十字路口逐渐增多。
接近午夜,路上车逐渐少了起来。
凌晨时分,一辆宾利在绿灯亮时起步,这个路口只有这一辆车。
雨还在下,似乎誓要将一切灰尘污浊洗去,地上的水流与天上的水流汇成一道。
宾利慕尚飞驰而过,压着水花要冲过下个绿灯时,变故发生了。
一辆门脸凶狠的黑色大G鬼魅一样斜窜出,快要交集时没有踩刹车避让,速度反而拉了上来,干脆利落地撞上了黑色宾利,整个前车盖都被它撞凹了进去。
大G摆尾停车,主驾驶上跳下来个男人。
他走到慕尚后座,抬腿一脚踹上车门。这一腿加了腰的力量,力度大得可怕,本想下车发火的司机又缩了回去,犹疑的片刻,他雇主已经轻柔的发话:“在车上等我,不用报警。”
“是。”
Jason下了车。
祝秋亭盯着他,过了几秒,冲他轻笑了笑:“好久不见。”
Jason卷了卷袖子,温和地笑弯了眼睛:“好久不见。我好容易回一次国,你也不来跟我聚一起吃个饭。我说了你可能不信,这段时间,挺想你的。”
Jason望着他的眼神流露出几分喟叹,像在欣赏完美的艺术品:“我们合作的时候,一切多完美啊。”
他靠近祝秋亭,抬手想碰他,却又在靠的极近时收回手,自顾自笑了笑:“你说,我还能遇到这么像你……噢。不,是像我的人吗?”
祝秋亭面色极淡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Jason在雨幕里退后两步,打量着他,目光转向那辆撞他的黑色大G,笑得很顽皮:“你喜欢越野,喜欢用军匕,讨厌正装,讨厌酒类,讨厌我喜欢的一切——”
他看着祝秋亭,笑容不变,语气变轻。
“除了我,谁也不知道。”
“你为了变成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Jason遗憾道:“可你也只是成为了祝秋亭而已。除了帮我,你的人生还有什么价值吗?”
Jason笑容弧度渐渐放平,眼里带着极深的漠然:“背叛我,你就能成功吗?”
祝秋亭听到这才笑了笑,唇角勾了下:“那你为什么要回国?在哥伦比亚待着不舒服吗?”
祝秋亭:“对于我来说,这就算成功了。”
成为一个毒枭的□□,协助他爬过巅峰,知晓他几乎全部秘密,又头也不回地与自己撕裂,在Jason看来,原因再简单不过。
因为眼前这个人,明明是外室的私生子,却渴望成为祝绫真正的小儿子。
那个备受宠爱的,万众瞩目的祝秋亭,Joshua。祝绫把自己的英文名都送给他。
幸运的是,私生子长了张跟小儿子极像的脸。
在祝绫去世前,他出现了。没人怀疑,在床前守着的,领遗嘱的,都是真正的祝秋亭。
那时,Jason在东南亚,那是他第一笔大生意,300公斤□□。也是他第一次用冷兵器杀人,整整14刀,对方才彻底咽气。
等他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不对。祝秋亭怎么会在香港?他自己分明是在金边——
也是那一次,Jason知道了他的存在。尽管旁人劝他除去这个危险,但他清楚意识到,这是老天赐他的机会。绳子拴好了,可以替他做许多事。
自己在国外,他在国内。这是一个活的[不在场证明]。
从什么时候,他成为了真正的祝秋亭,这道分界线,连Jason自己也分不清楚了。
明明是他的影子,却在国内借着祝家的庇荫,创立了祝氏。在他们彻底分道扬镳后,Jason放弃了Joshua那个名字,改成Jason。
他要建立的帝国,没有赝品也可以。
但那个’祝秋亭’竟敢处处与他作对。
Jason想借国内警察的手除掉他,甚至不惜在风口浪尖抓了个老刑警下手。可弄不到他的指纹,就算长得像,警察验过DNA以后,依然只是盯着人,没法抓捕。倒是Jason自己,长期在国外,从主动变成了被动,回国有极大的风险。
Jason面上闪过一瞬的阴鸷,忽然又笑了。
“那你呢?”
“我的好弟弟,选今天来找我,是因为闲着无聊吗?”
“你那位新婚妻子,现在怎么样了?”
眼见祝秋亭眼中狠戾的光突显,Jason柔和地歪头:“让我想想,我们是在……她老家见的。哦,这个你应该知道。你猜她看到我,怎么说?”
祝秋亭每一根神经都绷到了最紧。
他预想过的最坏结果,还是砸到了跟前。
她认得出Jason不是他吗?
他不想让她认出。可也不想她认不出。
就像希望她爱他,又希望她不要。
连喜好也不能决定的人生,却爱了一个人。
祝秋亭不知道该如何把自己从那样的煎熬里捞出来,一直以来,他都是走一步看一步,陷入短暂的梦里,把她在跟前的每一秒当一生那样过。
他跟Jason第一见面前,就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了。
怎样的反社会人格,道德感稀薄,天生的恶魔。他没有怕过什么,甚至也不怕成为这个人,只要那能让对方折戟在他手里。
可现在,他望着Jason轻松张合的嘴,像遭遇审判。
“她一点也不意外。你以为你瞒得住多少?”
Jason耸肩,拉开车门,坐上去之前,冲着祝秋亭勾起唇角:“在她眼里,杀了那个老警察的,是你或是我,没有区别。We are one。她早就知道。”
世上祝秋亭,有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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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点,覃远成终于联系到了他。
祝秋亭驱车赶来,从一楼到五楼,没有理过他。
“枪伤!高烧!”覃远成提高声音,见他没有反应,又嘟囔道:“也是,原来都中过几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推开VIP病房门,空空如也。
覃远成傻眼了:“哎!?刚刚还在呢?”
祝秋亭扫了一眼,转身就走。覃远成叫他没叫住,面上神色复杂,眉间忧愁难消。
他直接开回了呈海路的别墅,一进室内全亮,但没有人。
一楼房间,每间都没人。
到二楼的时候,祝秋亭动作粗暴了些。
一间间踢开。第三间锁上了,他拿枪把锁击变形,踹门进去。
屋里很黑,窗帘全拉起来了。
坐在床边的人正在扣睡衣,动静那么大都没吵到她。
只抬头看他一眼,又继续扣,只问了句:“怎么了?”
祝秋亭没说话,大步走过来,扣过她后脑勺,不由分说地吻下去,唇舌蛮横地挤进她口腔。
又抬手将她身上那点布料扯碎。
“祝秋亭……唔!”
纪翘被扣的动弹不得,肩上的伤口虽然重新包扎过了,但动一动还是扯着疼。
她被这个疯狂的吻点燃了怒火,一脚横踢揣在他小腿胫骨上,把人一把推开:“□□妈祝秋亭当我是死的是吧?别他妈碰我!”
祝秋亭被她推到桌角,狠磕到了腰。
纪翘抹掉唇角的血,刚咬他咬的,冷笑一声:“一把年纪了,当心着点,别把自己磕坏了。”
话音没落,她腰被一把打横抱起来,扔到软床上,还他妈弹了两下。那两下让纪翘倍感屈辱,她整个人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什么高烧肩伤都忘了,直拳又快又狠冲他脸上就过去了——祝秋亭竟然在这儿给她发脾气?她一肚子火还没地方发呢,都是惯他妈的孩子惯成这样,她有多少次解决他的机会,都从眼前生生放走了,就是抱有那么一点侥幸心理。也许跟当年的人,只是长得像,没什么关系呢?
在清江,另一边竟然直接找上门了,简直在啪啪扇她耳光,提醒她,他们有关系。面前这个人,不管动没动手,跟杀纪钺的男人,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又或者,是同一个。
祝秋亭没躲,生挨了一拳,嘴角除了血丝外,迅速青了一块。
纪翘半跪坐在床上,也僵住了。
“我只是想问你。”祝秋亭望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下半句怎么也问不出来。
他又说:“算了。”
祝秋亭翻身下床,把衬衫全解开,反正刚刚扣子也被她扯的七七八八了。
他从衣柜里随便拉出件短袖,后裤腰忽然被人拉住。
纪翘的手指尖冰凉,他下意识想去握,到一半又忍住了。
“你等会儿。”
纪翘语气很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