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说过……”她闷闷地说:“你又惹我生气。”
一边说着,抻着男人的手,往自己身后环。
男人的胳膊就随着她向上,轻轻地,覆在了她的耳朵。
被冻到麻木的耳朵,反应有一瞬的停滞。
接着,细密的暖意就顺着耳廓传了过来。
“瞎说。我哪敢招你啊,小祖宗。”男人的声音随着温度一同传来,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
文棉胳膊紧紧地抱着他,小声地说:“耳朵……有一点点热。你不要再摸了。”
她感觉,耳朵都要烫到她自己了。就连脸颊,都止不住得发烫。
男人的动作应声停下。
而后后退一步,轻轻撤离。
文棉疑惑地抬头。
恰逢贺怀也低头看过来。
四目交错间,文棉看见男人眸间漾出的浅浅笑意,轻轻地“啧”了一声,说:“真拿你没办法。”
而后,粗粝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
熟悉的、带着清凛寒气的气息,就排山倒海地压了过来。
“乖,闭眼。”她听见男人说。
声音比平时更加低哑。
文棉顺从地关闭了眼睛。
那摩挲着双颊的拇指,就轻轻地、缓缓地,移到了她的唇边。
抚过她的唇角,又揉上她的唇瓣。
最后,停到了中央的位置。
黑暗中,鼻尖交换着彼此的呼吸。
耳朵里……都是自己胸口跳动的声音。
羽毛一样的温热,隔着男人的指肚落下,一触及分。
快的,都来不及分辨。
文棉茫茫然睁眼,摸摸自己还残存着暖意的唇瓣。
听见那人带着笑意的话:
“其实,今天除了你妈妈的病好转了,还有一个好消息。”
贺怀说:“神经元的修复手术确认成功了,师哥今天来医院之前,已经递交了临床批准的材料。”
“棉棉,师哥保证,你会好起来。你会和妈妈一起好起来。”
簌簌的雪花,洒了满天。
岸边的水,冲刷着青色的石砖,卷起一下下的声响。
明明是在最冷的冬天。
树上的叶子都掉光了,处处是万物沉寂的美。
文棉却觉得,自己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第四十四章 精准打击,开始。
文棉和贺怀买了东西回医院的时候, 已经是下午的六点钟。
病房的门才刚刚打开,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似乎里面人还不少。
“阿姨, 等你病好了,就去云南玩吧。我们丽江可是个好地方, 养人的很!景美,气候也好, 往那边一住就觉得舒服。等到了春天,还能吃上新鲜的野山菌,营养又好吃!希尧都在我们那住一个多月了, 不想回来。是吧, 希尧。”
听声音, 像是邵岚的。
文棉扒着门框往里看, 果然看见一袭大红连衣裙的女人, 双腿交叠着坐在病床前,正和大家聊闲。
而祝希尧则坐在她旁边,安静地吃着橘子。
见着文棉他们回来, 立刻从椅子上起身, 朝她招手:“小妹回来了啊!快给姐姐抱抱!可想死姐姐了,平时给你发那么多微信,都不怎么回。你怎么比贺老师和祝希尧还高冷。”
文棉下意识地回头看看贺怀。
后者就俯身, 在她耳边轻声低语:“怕你和妈妈太软了,被人欺负, 特意请来的戏精外援。”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文棉没有听太明白。
她下意识地揉揉自己的耳朵,磕磕绊绊地说:“好……好啊。”
然后,迈步朝邵岚走过去。
人才刚过去, 就被热情的小姐姐给囫囵抱住。
清新淡雅的香味,也随着这拥抱,将她裹住。
是邵岚惯用的香水。
“啊啊啊,这才一个多月没见,你怎么越来越好rua了!”她说着,把文棉放开,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
“这贝雷帽也太适合你了!还有这小苏格兰裙儿!要说你是高中生,恐怕都有人信。哎,我也想穿小裙子出街……不知道穿上之后,能不能让我也年轻个十五六七八岁!”
文棉被她rua的帽子都歪了,忙把两只手都捂到头顶,护住。
一旁安静的祝希尧,终于有了动静。
他先是看看小圣诞娃娃一样的女孩,细心地为她抻了抻被揉皱的衣服,然后才看向邵岚,说:“你今年28岁,再年轻个十五六七八岁,就变成小学生了。”
邵岚:“……小学生怎么了?姐姐我愿意。和你有关系吗?”
男生直接偏过头去,没再理她,而是去接文棉脱下来的外套。
看文棉的围巾有些湿了,还特意把湿的那一面朝向空调的风口挂好。每个动作都温和又耐心。
但小姑娘却只是乖巧地道了声谢谢,就蹦跳着跑到了贺怀身边,在他的手提袋里翻来翻去,恨不能把半个脑袋都埋进袋子里。
贺怀看她鸵鸟一样的动作,噗嗤一声笑,勾着小姑娘肉嘟嘟的下巴,把人从袋子里给解救出来,问:“找什么呢?”
“花环。要挂到门上。”文棉说着,就又要把脑袋往袋子里埋。
贺怀干脆把袋子往上一提。
然后,手往袋子里一伸,就掏出了一个冬青、槲寄生和松果编织成的花环。
花环的正中,还有一个小圣诞老人,正朝人憨憨地笑着。
邵岚的目光,从这两人身上收回,转而淡淡地看向祝希尧。
恰巧,男生也转身回来。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一瞬,又默不作声地移开。
*
晚饭就是在病房里吃的。
文棉的妈妈叫了一大桌的菜。
病房里没有大桌子,他们就把饭菜一次摊开放到宽宽的窗台上。
祝晚虹和倪绣裀两个在病床的小桌板上吃,文棉、邵岚和祝希尧,三个人就在窗边像坐吧台似的排排坐。
而贺怀和贺怀的爸爸,身高腿长的,就直接端了碗站着吃。
这俩人,一位是全国闻名的艺术届泰斗,一位又是国家级的科研骨干。
平时也是,一个举止儒雅、风度翩翩,另一个白大褂往身上一套,也是个全学术圈都公认的风流人物。
这会手上端着饭碗,委屈地站在仨人背后认真干饭。
爷俩一边干着饭,还一边瞄着各自在意的人。
文棉面前摆的是一盘鱼香肉丝,是她喜欢的菜,但一双眼睛又总也忍不住去瞄离她最远的那盘糖醋里脊。
贺怀每次见她往那边偷瞄了,就帮她夹一筷子。
贺怀他爸更是眼睛一直瞄着病床上围着小桌板吃饭的两位。
只要祝晚虹眼睛一示意,他就立刻端着盘子过去帮人拨菜。
外面,雪花依旧扑簌簌地落着。
路灯下,更是映出星火般的美。
等到这顿饭吃的差不多,邵岚和祝希尧都已经停了筷子,这才开始商量起正事。
“还有三天,陈俊的案子就要开庭了。听说,咱们这边结束,陈俊也准备起诉许青槐,让许青槐还他那20万。”贺怀说。
邵岚撇嘴:“啧啧啧,他还有脸让许青槐还他20万?狗咬狗吧这俩人。可真是万物皆可起诉,信不信法官百分百判自愿赠与。陈俊什么也捞不着,还得付对方律师费。”
贺怀一声冷笑:“陈俊狗急跳墙。他手头根本没钱,这20万还是把房子给抵押了,去借的高利贷。这20万拿不回来,他拿什么还钱。”
文棉的妈妈听得心惊胆战:“只要20万,这个陈俊怎么还去借高利贷?他既然有房子抵押,可以去银行贷款呀……”
贺怀:“他不符合银行借贷条件。他没有正规工作,银行不认为他有偿还能力。”
倪绣裀想到自家女儿被同事介绍个这样一个人,眼睛又红了:“她和我说,这男孩特别好,在大商场里上班,是个门店经理。说他性格也好,会照顾人……把棉棉交给他,让我尽管放心。我才让他和棉棉见面的……”
说到这儿,倪绣裀心里一阵后怕。
幸好当时陈俊没对文棉做什么过分的事,又恰巧当时贺怀也在,把女儿护住了。
不然,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人,如果真要做什么,别说文棉一个自闭症,就是她自己过去拼命,也抵不过。
祝晚虹看她又要哭了,连忙握着她的手安慰:“绣裀,这不怪你。谁能想到,这俩人是这样的呢?这种畜生的思维,咱们正常人都想不到,对吧?你看你,这病刚好一点,就又开始情绪不稳定。医生怎么说的啊,你得乐观,每天都得开开心心的,病才好的快。”
文棉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看见妈妈眼睛红了,连忙爬到床上,蹭到她身边。
“妈妈……”
她小声地叫。
抬手想擦擦妈妈的眼睛,可是又没看到妈妈流眼泪,又无措地收回来。
最后,只把脸蛋儿轻轻地蹭到她脸上,咬着嘴唇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