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陆扬并没有注意到门口的人。
不知对方说了句什么,他忽然冷笑了下,嘲讽道:“是挺厉害。”
谁厉害?
纪茉不解地趴在门框上,刚才听陆扬提到了她的名字,难不成是在说她吗?
她继续听。
过了好一会儿,陆扬又说话了:“想什么呢,我会喜欢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她了?要不是看在我爸妈的面子上,我怎么会关照她。”
“……”
不知那头说了什么,陆扬冷声:“我警告你,以后别再问我这种无聊的问题。我巴不得她滚得远远的,再也别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现在一看到她就烦。”
“……”
“别说结婚了,订婚都不可能。你要是喜欢,我把她让给你,怎么样?”
“……”
听到最后一句,纪茉整个人僵住。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连最寻常的呼吸都变得费劲起来。
理智告诉纪茉,陆扬口中的“她”绝不会是自己,因为他在不久之前,还说等订完婚,要带她去一个好地方。
他说那话的时候,眼底含着笑,嗓音也是一如既往的宠溺。
陆扬对她,从来都是好到连她自己都会羡慕自己,根本不可能用那样嫌弃的语气说她。
所以她觉得陆扬肯定是在说别人。
纪茉只花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就哄好了自己。
然而下一刻,陆扬紧接着说的话却打破了她的幻想。
纪茉听到他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说我说的是谁?”
不等她跟着一起猜,陆扬又立刻道:“嗯,纪茉。”
“……”
之后陆扬又说了些什么,纪茉已经没有心思再听了,印象里似乎是陆扬在告诉对方他们订婚的酒店和时间。
可是他既然都不愿意和她订婚,为什么还要跟对方讨论他们订婚的细节呢?
难道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打算把她让给对方?
纪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设计师和她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楚,满脑子反反复复都是陆扬说的那几句话。
设计师见纪茉出神,便告辞离开了陆家。
临走前留下了手机号码,让纪茉有问题随时联系她。
纪茉手里捏着写了一串号码的纸,每一个数字她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她居然想不出这是什么。
……
那天,纪茉在房间里一坐就是一个晚上。
陆扬也没再来找她。
纪茉是第二天吃饭的时候才听孙管家说他前一天晚上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就匆匆离开了,直到第二天中午都没有回来。
从前陆扬不管去哪儿,都会告诉她一声,哪怕只是发个短信。
可那一天,她的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头,只声未响。
-
再次回忆起那通电话,纪茉垂下眼。纤长的睫毛颤了颤,遮住了眼底的阴霾,也阻挡了面前之人探究的目光。
陆扬回来以后,纪茉不是没有想过要和他沟通。
可直到她上了飞机,都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
陆扬已经亲口承认了说的是她。
既然答案不是她想要的,又何必再去听一遍,自取其辱呢?
她已经被她的亲生父母抛弃过一次,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她并不想再尝试第二次被最亲最爱的人抛弃的滋味。
陆扬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不想被抛弃,就只能主动离开。
三年前的选择,纪茉并不后悔。
只是现在听了陆扬的话,让她莫名有一种心虚感觉。
好在陆扬也没和她继续谈论这个话题的意思,他腿长,两三步就跨到了纪茉身旁,低头凝视她:“自己可以下楼吗?还是要我抱你下去?”
“……”纪茉定了定神,低声说,“我自己可以的。”
陆扬“嗯”了声。
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离纪茉太远。纪茉下楼梯的时候,他就在她身后跟着,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踩空了滚下去。
纪茉走得很慢。
好不容易到了一楼,头脑发胀,双腿又酸又软,几乎要站不住。
下一秒,身体腾空,她被陆扬抱在怀里。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纪茉这会儿没怎么诧异。她偏头,把脑袋靠在陆扬的肩膀上,闭上眼睛,想让自己舒服一点。
还是那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
上车后,陆扬也没放开纪茉,侧身让她靠着自己。
车里开着冷气,陆扬从车座后面拿了一条毛毯,把纪茉包裹起来,垂眸看她:“我已经约好医生了,你先睡一会儿,等到了医院我叫你。”
纪茉连点头的力气都没了,含糊的应了声,也不知道陆扬听没听见。
-
到了医院,医生给纪茉做了检查。
她除了着凉导致的头痛以外,还有一些低烧,不是很严重,但也不能不管。
医生给她开了药,还得去输液。
听到最后两个字,纪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同时委屈地看向陆扬。
当然,这只是她自己以为的样子。
实际上,陆扬眼里的她病恹恹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连摇头拒绝都只是很小幅度地晃了几下,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陆扬于是揉揉她的头发,轻声说:“乖,我们听医生的,我陪你去输液。”
“……”
纪茉最害怕的就是打针了,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依旧如此。
护士给她扎针的时候,她压根就不敢睁眼,身体一个劲儿地往陆扬那边靠。
她的血管很细,陆扬担心护士会扎歪,一只手扶住她,另一只手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乱动。
针扎进皮肤的那一瞬间,纪茉偏过头,张嘴咬在陆扬的手臂上。
“嘶——”陆扬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咬了咬牙,“你是属狗的吗?”
出去几年别的本事不见长,咬人倒是学会了。
疼只在一瞬间,等护士给纪茉固定好手背上的针,她已经不疼了。
纪茉松了了口,一眼就看到了陆扬胳膊上的那道牙印。她咬得挺重的,都红了,最厉害的地方看着就快要破皮。
纪茉吐了吐舌头,心虚地坐回去。她抬头看了陆扬一眼,小声嘀咕:“我才不属狗,我是属老虎的。我要是属狗,就和你一样大了。”
“……”
陆扬脸黑了。
一旁的小护士听明白了,忍着笑离开。
陆扬给纪茉要了间单独的输液室,里面有张床,可以让她躺着休息。
此刻,房间里只剩下陆扬和纪茉两个人。
纪茉爬上床,要盖被子的时候才发现被子被她压在了身下。她一只手不方便,哼哧哼哧半天,也没把被子翻出来,倒是弄得自己气喘吁吁。
纪茉没力气了,扁扁嘴,求助似的看向陆扬:“陆扬哥哥。”
“……”
陆扬叹了口气,上前把她抱到旁边的椅子上,等铺好床,再把她抱回去。
他全程不发一言,纪茉歪着脑袋:“你生气了吗?”
陆扬还是不说话,只淡淡地看着她。
“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不是故意的。”纪茉低声说,说完等了几秒,见他还是不肯说话,干脆道,“好嘛,你不是狗,我才是狗,要不我给你学两声狗叫?汪汪——”
“……”
陆扬嘴角扯了扯,就没见过有人这么爽快承认自己是狗的。
她是狗,他又是她的哥哥,将来还得和她一起生活一辈子,那他是什么?
陆扬伸出食指,弹了下她的脑门:“小笨蛋。”
“……”纪茉捂住头,其实不疼,但她故意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都道歉了,你干嘛还要打我?”
“我这叫打?”陆扬笑了,明知道她是装的,他还是凑上前,把她手拿掉,语气轻柔,“让我看看,红了没有?”
纪茉手缩了缩,却还是乖乖地被他握住。
他的掌心很暖,带着薄薄的茧。
感受到上方那人的视线,纪茉垂下眼,脸上的温度迅速升高。这么近的距离,让她觉得时间仿佛都变慢了。
也不知道陆扬是不是故意的,他看了有足足半分钟,直到纪茉觉得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了,陆扬才松开她的手,慢条斯理的说:“还好,不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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