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上班,所有医护人员都懒洋洋的,一个个明显都还没从春节的喜庆氛围里抽身。
谁都没想到惠仁医院开年就出了大事。
一个精神科的病人趁着家人和医护人员不注意,偷偷爬上了顶楼,一个人坐在顶楼的护栏上高歌。
这还得了! 医院一下子就慌了,全员出动,报警的报警,交涉的交涉,现场一片混乱。
普通人还好劝,毕竟有正常思维。可这位是精神分裂症患者,时好时坏,根本不受控制。
惠仁的高层个个担惊受怕,直冒冷汗。绕是一向冷静从容的院长夏君岱,此刻也是面色紧绷,压力山大。
自从夏院长娶了双南律所的南律师,惠仁的医闹事件就直线下降。南律师雷厉风行,专攻医闹官司,替惠仁打赢了一系列的大官司。
此后惠仁的医院的风评越来越好,在业界的名气也愈发响亮。
算起来惠仁医院已经许久不曾发生过如此轰动的大事件了。
今天病人要是真跳下去,甭管是不是精神病患者,医院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一个不小心,可能又会酝酿成一个人尽皆知的医闹官司。
你说高层们怎么可能不紧张!
别说医院的高层了,舒意禾这么一个普通的打工者也看得心惊肉跳。
那可是25楼呀!
一旦摔下,定然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惠仁医院在19年就有跳楼的先例。一个高三女学生从顶楼跳下来,一滩血肉,连脑浆都摔出来了。舒意禾当时就在现场,偷偷瞄了一眼,整整吐了两天,全是阴影。
夏院长、医务处主任纪尘、病人家属、精神科大主任,病人的主治医生,以及医院的安保人员通通都围在顶层,密切关注着现场的情况。谁都不敢刺激病人。
病人是一个五十岁的中年妇女,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蓬头垢面,眼神呆滞,一个人坐在顶楼的护栏上。—双脚放在护栏外,不断晃动着。
她面前就是万丈深渊,25层高楼,一着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而她对于近在咫尺的危险却毫无感知,依旧沉寂在自己的歌声中,一脸陶醉。
她唱的是一首邓丽君的《甜蜜蜜》。
这是一首很有年代感的老歌,在场所有人都不陌生,耳熟能详。
熟悉的歌词,熟悉的曲调,从女患者的嘴里唱出来却显得尤其诡异。
最近几天寒潮来袭,天色阴沉不定,寒风呼啸。
女患者的长发被风吹地无比凌乱,一张古铜色的脸遍布褶皱,扑面而来的沧桑感。病魔早已将她折磨地不成人形了。
天气严寒,所有人都裹着厚厚的大衣和羽绒服。女病人却只穿一件单薄的病号服,冷风将她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整个人羸弱瘦削,摇摇欲坠。
她俨然被生活彻底抽去了灵魂,只剩下一副空荡的躯壳,风一吹就倒。
这首《甜蜜蜜》莫名平添了几分悲凉感。
听精神科的护士说这位大妈也是一个可怜人。幼年丧父,年轻时丧夫,好不容易把一双儿女抚养长大,当了奶奶。又被迫经受儿媳妇常年刺激,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人都疯了。
女病人的一双儿女,儿子一脸焦急,懊悔不已。女儿满脸泪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断在喊:“妈,您别动,别过去……不要动……”
5号楼,也就是精神科住院部,一楼围了一大堆围观群众,乌泱泱的一大片,全是看热闹的。众人议论纷纷,交头接耳,喧闹如晨间的菜市场。
医院的保卫科的工作人员拦都拦不住。
消防车迅速到位,几个穿橙黄制服的消防员迅速从车上跳下来,开始井然有序地在地上铺气垫床。
消防员都到了,警察怎么还没到?
舒意禾正奇怪。下一秒她就清晰地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警笛声,乌拉乌拉响个不停。
三辆警车适时停在了5号楼大门前。
她下意识看向了第一辆警车。
年轻的男人从车里下来,一身笔挺的警服,面容沉峻,脸部线条冷冽异常,全身上下都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气场。
其实这并不是舒意禾第一次看姜叙穿警服。几年前闺蜜被抢包那次,她就见姜叙穿警服。只不过当时心思不在他身上,也就匆匆一眼,全无印象。这次却非常直观,让人不容忽视。
比起便衣,警服神圣肃穆,威严毕现。衬得姜叙的气质愈加凌厉冷硬。
似有所感,他往人群中扫了两眼,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舒意禾身上。
她条件反射地揪了揪白大褂的衣角,莫名紧张。
姜叙眼神沉冷,冲着人群喊:“别瞎凑热闹!”
舒意禾可以肯定,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们,圣诞节快乐呀!
第68章 、番外(10)
番外(10)
警察迅速拉了警戒线,将围观群众挡到了外围。
姜叙带人上了顶楼。
顶楼站的人比楼底要少一些,但个个神色忧虑。
“情况怎么样?”一记嘹亮响朗的男声骤然响起。
姜叙拨开人群走上前,音色极其具有穿透性。仿佛一把利刃划破寒凉刺骨的空气。
病人家属一见到这身威严笔挺警服,当即眼神一亮,看到了希望。
女病患的女儿一把冲到姜叙跟前,神色激动难耐,口齿不清地说:“警察先生,求求您救救我妈妈,快把她叫回来……”
姜叙始终维持着该有的冷静,甚至可以说是淡漠,声音尤其低沉,“你先冷静一下,一切有我们。”
他找到惠仁医院的院长夏君岱,“病人这种持续多久了?”
夏君岱沉声回答:“有大半个小时了。。
“她能听得进去我们说话吗?”
“病人患的是精神分裂症,她是听不进去我们说话的。”
听不进去旁人说话,也没有正常的自主思维意识,并对潜在的危险毫无告知,这种情况当然棘手。
姜叙和青陵消防支队的队长甘遂商量对策,看能不能悄悄潜到女病患身后,趁机把人拽回来。
这也是有极大风险的。万一被女病患察觉,刺激到她,极有可能酿成悲剧。
甘遂不紧不慢地说:“眼下只能采取最保守的手段,看能不能把人叫回来。”
姜叙迎着风口, 微眯着双眼,“怎么叫?”
在紧急救援方面,消防员的经验总是略胜警察。
甘遂:“用她感兴趣的人和事儿吸引她。”
姜叙立刻和病人家属打探女病人平时的喜好。
可惜效果不佳。
女病人全无反应,照旧沉浸在自己的歌声中,一首《甜蜜蜜》反反复复在唱,越唱越响亮。
歌声也愈加诡异,听得人后背凉嗖嗖的。
天色阴郁得厉害,浓云徘徊,久久不散。
这雨酝酿一整天了,这会儿也没见它落下。
唱了这么久也没见她累,始终精神焕发,处于极度亢奋状态。
众人最是焦虑。姜叙和同事们踱来踱去。
就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一串清脆悦耳的铃声突兀在众人间炸开。
他摸出看了一眼。他以为是上头领导打开询问事件进展的。
不是恶性的医闹事件,但惠仁医院一贯处在风口浪尖,这事儿还是在网上传开了。
信息时代,一传十,十传百,无法避免,想封锁消息也封锁不住。
瞥向手机屏幕,发现居然是舒意禾的语音电话。
他浓眉紧皱。下一秒手指划过,当即就给挂断了。
迅速将手机揣入裤兜。
都什么时候了这姐们还要瞎凑热闹,真是不嫌事大!
——
语音电话被姜叙挂断,舒意禾并未感到多意外。
他肯定以为自己是在瞎捣乱。
事实上她绝非捣乱,她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绝妙的方法能够让女病患主动从护栏上面爬下来。
这个方法还是她从某本小言里看来的。这样听来可能有些胡扯。但心底有个强烈的声音不断在告诉她这个方法管用。
退一步讲甭管有没有用,试试总没错。死马当作活马医,赌一把再说吧!
顶楼一直僵持不下,迟迟不见行动,无非就是还没想出合理恰当的方法来解决。
舒意禾囫囵给姜叙回了条语音。
石沉大海,对方毫无回应。
很显然不是姜叙没看到,就是他当她是在胡扯。
人命关天的事,她不能再耽误了。
她当医生的初衷不纯粹,学医也不见得多认真,工作了照旧在混日子。然而此时此刻她却被突然唤醒了某种使命感,是医者才有的使命感。
舒意禾将手机揣入白大褂衣兜,一直闯进警戒线。
守在警戒线旁的两位年轻警察见她穿白大褂,知道是本院的医生,也没拦她。
她成功进入5号楼,到护士台要了一只大喇叭,直奔顶楼。
顶楼楼梯口也有警察在拦人。
一位年轻的警察小刘杵在楼梯口,双手抱臂,一脸冷漠,“这位医生,你不能上去!”
小刘以为又是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他拦着人,死活不让进。
一路狂奔,舒意禾气喘吁吁,大口喘气,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白大褂,“我……我是惠仁医院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