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有次她去剧组陪过他几天,深切地感受过他的工作强度有多么大,根本连休息的空余时间都很少。但凡空闲,他不是在看剧本,就是在处理其他工作。
而现在,为了她,他原本的工作计划已经全部被打乱了,整个人还被折腾得如此疲惫不堪。
吃了两口粥,她轻声问:“你不回剧组么?”
他摇了摇头,动作轻柔地给她喂着粥。
“我已经没事了。”她望着他,抬起手轻轻地碰了碰他捏着调羹的手背,“江挽川,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江挽川动作不停:“你好不好,不是由你说了算的。”
孟恬一听这话,瞬间不吱声了。
他将小半碗粥都喂给她吃了后,就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
他放下碗,对她说:“杨医生到了。”
孟恬是万万没想到,他会直接将她的心理医生请到家里来。
她的心理医生姓杨,是个约摸三十五岁左右的温婉知性的女士。看到来开门的人是江挽川,杨医生也是一惊,推了推眼镜,格外认真地将他打量了一番。
江挽川将她请进屋,泰然地任由她看。
过了片刻,杨医生放下包,长吁了一口气:“你是孟恬的男朋友?”
“嗯。”
“梁毅……”
梁毅是《双面犯罪者》中江挽川饰演的男主角。
“是我演的。”
杨医生倒抽了一口气,感觉快要晕过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状似缓和下来,却依旧难掩激动地说:“我和我女儿还有我先生,我们全家人都是你的粉丝!你的每部剧我们都追着看的!”
他礼貌地点了点头:“谢谢你们的喜欢。”
“你代言的颈部按摩仪,我今天早上还在用。”杨医生说,“我女儿每天都要喝一杯你代言的酸奶,我先生晚上回家啥事不干、第一件事就是开电视看《双面犯罪者》,喊他先去洗澡也喊不动。”
江挽川忍着笑:“我很荣幸。”
……
因为卧室门开着,使得孟恬能够一字不落地将江挽川和杨医生的对话听进耳里去。她原本整个人昏昏欲睡着,听到他们的对话,又瞬间给她整精神了。
没想到在她面前向来稳重的杨医生,居然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杨医生将这个爆炸新闻吸收进肚子,进了屋的时候还在说:“难怪孟恬之前一直把你藏着掖着,我有问过她你的职业是不是太忙、不方便照顾她,她从来都避而不谈。”
“是我的问题。”江挽川替杨医生搬了把椅子放在床边,“我一直都没有主动察觉到她的心理状况。”
杨医生坐下后,看向躺在床上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的孟恬:“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你药按时吃了么?”
没等孟恬说话,江挽川示意她休息,自己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毫无隐瞒地都给杨医生说了一遍。
说完后,他又道:“现在威胁甜甜的人已经找到了,之后的事,我都会处理好。”
杨医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对孟恬说:“你现在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吗?”
她摇了摇头:“真的没有,就是困。”
杨医生检查了一下她的用药情况,还仔细地勘察她、替她把了脉,才转过身对江挽川说:“我有些话要说,接下来你会一直照看她吗?”
孟恬听到这话,慌忙摆手道:“杨医生,他很忙的,我自己来就……”
“是。”他话是说给杨医生听的,但眼睛却是直视着她的,“从今往后,我和我信得过的人会一直照看好她。”
“寸步不离的。”
-
海滩边。
因为惠熠说的那句“你是想看我不穿衣服吗”,言布布一直到上了岸,都像被人突然按了暂停键的磁带那样,处于完全卡壳和静止的状态。
她本来条件反射想回一句“对我想看你的肉.体”,但又明白这种骚话心里想想就算了,说出来可万万使不得。
惠熠始终静静地观察着她,心觉十分好笑。
等回到太阳伞下,他当着她的面,放下游泳圈,作势就要抬手去脱已经完全黏在自己身上、湿淋淋的防晒泳衣。
言布布见状,条件反射地用手捂住了脸,猛地背过身去:“你等等再脱!”
身后好一阵衣服布料摩擦的稀稀疏疏的声音,她等得心跳加快,忍不住问:“……换好了没啊?”
也不见他应声。
她想了想,又等了一会儿,没等他叫就回过头,心里既期待又紧张。结果,入眼便看到他非但没有脱下那件防晒泳衣,反而还在外头多套了件短袖。
他故意摊了摊手,冲她笑出了一口白牙:“我好像越穿越多了。”
“……”
“让你失望了?”
见她一脸菜色,他笑容更盛:“这么看,我们俩好像是这片海滩上穿得最多的人。”
她没好气地回:“你可真骄傲啊!”
惠熠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笑意不止:“等会儿请你吃海鲜,晚上再请你吃烧烤,怎么样?”
可能是因为气氛刚刚好,她整个人也很放松,张口就来:“想用吃的就搪塞我?”
“被你发现了。”
他轻松接上,脸上表情似笑非笑的,“不过,要是你不满意的话……我最后可能还是得靠脱的?”
第12章 波塞冬 绝伦。
四合院,主厢房。
在等待俞也回答是否曾与她相识的过程中,葛星宜忽然听到客厅的窗户传来了水滴拍打在其上的噼啪轻响。
下雨了。
她心想。
这一阵的陆京总是这样,应当是一整天的晴空万里,却会突然在某一时刻,毫无征兆地下起雨来。
因为屋子里很安静,所以显得那雨声都能从外头渗透进来,作为他们沉默对坐的背景音。
葛星宜一直静静地注视着俞也。
她将他的面容,与她脑海中的所有记忆做着对比,想要在过去自己的经历中找到他的存在。
但是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他曾在哪里出现过。
这样一张惊艳的脸和特立独行的行事风格,必然是令人难忘的。如果她曾见过他,和他有过任何交集,她一定不会将他轻易遗忘。
她做律师这一行,当年在学校里念了多少书,现在工作每天又要看多少资料、见多少人,全都是要靠脑子生生记的。记性好是她最基本的优势,她一向很相信自己的记忆力。
也因此,她想了很长时间,还是确信,她此前当真一点儿都不认识这个叫俞也的男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
俞也终于开口了。
他单手支着下巴,淡淡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就轻轻给了一个“嗯”字。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关于他以前是怎么认识她的,在哪儿认识的,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他明摆着就是根本不想告诉她。
葛星宜也不傻,等了老半天,知道今天没可能再从他的嘴里挖出来更多讯息,索性作罢。
但她这时正了色,开口道:“俞也,不管我们过去是怎么认识的,有过什么样的交集,还是我是不是曾经帮过你,这些都不是你来替我偿还债务的理由。”
他望着她,过了片刻,说:“这并不是你自己所欠下的债务。”
葛星宜心道一声果然。
他一定是通过某种方式,调查了解过,所以才会知道那么多关于这件事最详尽的内幕。
虽然清楚他在暗中做了调查,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并没有一种觉得自己隐私被人冒犯的反感。
相反,她觉得他不是想要窥探她的隐私才去做的调查。而是因为想要极尽所能帮助她,将她早点从这片沼泽里拉出来,才会去做这件事。
用意不同,给人的感受自然也截然不同。
“那也更不是你的债务。”
顿了顿,她注视着他,“我已经熬过了两年,还有一年我自然能坚持下来。这虽然不是我的债,但也是因为我自己疏忽大意才会被套上,怪不得任何人,我理应要自己负责到底。”
“所以,我希望你明白,我不可能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平白无故受下你的好意。”
她平时算得上是个脾性温和的人。
无论遇到多么刁蛮的客户,她都很少生气,又或者说,她是个情绪延缓比较严重的人,说得通俗点儿,就是反射弧过长。
最开始受气的时候,她的感觉都不是太明显。等她后来反应过来,想生气了,事儿都已经过去了,她就更没有宣泄情绪的必要了。
所以,她是律所里公认的好脾气。
也因此,即便感到很不舒服,她还是硬生生挨了这两年被追债的日子。一般人可能心理防线早就塌了,但她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扛的,也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半个字。
但今天俞也替她还债这事儿,显然在她心里过界了,她这话说得格外强硬,似乎没有一点儿可以让步的余地。
可能换作有的人,自己身上的债务被这么个拎着一袋现金去还债的隐形富豪莫名其妙还清了,欢天喜地狂欢还来不及。但在她的思想和三观里,这是不能被接受的。
俞也看着她沉默片刻,轻轻叹息了一声,难得都坐直了身子。
“……葛律师。”他似乎是实在无奈,都这么开口唤她了,“那你想怎么样?”
他债都已经替她还了,总不可能再让高利贷公司把钱吐出来。于情于理,他们都不会再和那家可怖的高利贷公司有任何交集。
葛星宜思虑了片刻,看向他:“我想,你现在成为了我的新债主。”
俞也:“……?”
-
海滩边。
言布布心跳如雷,想着这个“脱衣服”的梗,看来是怎么也过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