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理解李沐阳对陶筝的爱,和对最紧密的二人关系的追求,只觉得他狼狈。
连化妆师也为他眼底的青紫为难,不得不施用更多遮瑕。
他这样手忙脚乱的事无巨细,这样殚精竭力,真的会觉得幸福吗?
离开片场的时候,李沐阳心里沉沉的,充满愧疚和焦虑。
他对工作一直很认真,从未请过假。
明天剧组为了他的缺席,不得不调整所有人的行程。
开车回市区时,他一直压着长眉,每次等红灯时,都要大敞车窗,面朝外大口呼吸,才觉得不憋闷。
他不想请假,不想耽误任何事。
竭力的渴望自己能工作和家庭都兼顾,既让陶筝满意,也让同事们说不出任何不是。
可到今天,他终于还是做不到。
这令他沮丧。
直到回到家,准备好早就学会了想做给陶筝吃的红烧肉盖饭,配柠檬虾。
坐在桌边等陶筝回家的时间里,他才得以喘口气,渐渐把情绪调整回来。
他不能把工作上的压力带回家,带到陶筝面前。
她也有很多事要忙,却也能做到时刻在他面前都笑着,他也该做到。
陶筝是个情绪价值很高的伴侣,总能渡给他幸福、温暖、快乐的情绪。
他也该做到。
于是李沐阳努力的给自己输血打气,当陶筝回家时,他给她一个拥抱,也给了她一个最温暖的笑容。
陶筝在他怀里拱了好一会儿,才换鞋进屋。
“好香喔~你又下厨啦?”陶筝不敢置信的跑进厨房,瞧见食物已上桌,立即坐下要去剥虾,又被李沐阳拎着后衣领拽到卫生间洗手。
“我带了小点心和Eve买的哈尔滨肉肠,Eve说切了就能吃。”陶筝掏出肉肠,在菜板上切片。
李沐阳盛饭布筷,两人在厨房里摩肩擦踵忙忙活活,然后面对面坐下,齐齐开动。
“哇,好好吃。”陶筝就着红烧肉,多吃了半碗饭,摸着自己肚子,感叹她可能又要胖了,言语里却满满都是幸福。
饭后两人抢着洗碗,最后陶筝以他做饭她刷碗为由,将他推出厨房。
待陶筝走出厨房时,看到的是歪在沙发上睡着的李沐阳。
她脸上洋溢着的笑容被拉平,眼神里透出心疼。
这些日子,他真的极尽能事的去付出。
他请假,他在片场找所有空隙去补眠,他会问剧组里已婚的同事关于婚姻幸福的片段是怎样的,想要复制到他们之间……
因为剧组里有各种同事,所以陶筝总是能从各种人口中听到关于李沐阳的各种事。
大多都是关于他和她的。
陶筝是感动的。
但她心里更加担心他的状态。
他的这些行为和付出,是难以一直延续的。
工作和如此高强度的婚姻生活,无法完全兼顾的时候,他会遭遇生活的严重营养失调,会崩溃。
他们都有工作,忙起来都不可开交,谁都没有余力还能同时兼顾婚姻。
除非错开身,他忙的时候,她把时间空出来,她忙的时候,他选择照顾家。
可这样的错身忙碌,是最完美的状态,但生活从来不会完美——它总会随时随地的冒出你意想不到的琐碎和麻烦。
她有过婚姻,知道这个名称之下的责任,有多么沉重。
大家都后退一步,不要去期许在如今快节奏的大城市里,还有那样亲密的关系。
他可以随时抽离去忙自己的,她也可以。
也许的确有渐行渐远的危险,但……
她走到沙发前,蹲身看着他的睡颜,眼底闪过哀怜,闪过钦佩,闪过戒惧,最后陷入迷茫。
陶筝之所以离开上一段婚姻,就是因为她期许的,陈书宇给不了。
她也怕自己成为她和李沐阳这段关系里的陈书宇,那个被寄予更深更浓的情感期待,却没能给与满足的人;
更怕他给自己定了太高目标,当达不成时,会自我认知成这段关系里的陈书宇。
她早就说过,婚姻太复杂了。
连她这个走过一遭的人,尚且觉得处处是彷徨,处处是陷进。
他这么年轻,和她的生活差异不小,真的能完全契合在一个紧紧相贴的关系里吗?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轻轻叹气。
一只手落在她头顶,无言的抚摸她。
陶筝抬头,对上同样有迷茫,同样有戒惧的眼睛。
可望了一会儿,那双眼睛从刚睡醒的迷蒙状态清醒过来,复又变得坚定有神采。
陶筝心里荡荡幽幽的像漂浮在空中的船,不知要被他带去何地。
她被拉的站起身,又窝坐在他怀里。
两个人静静依偎,各有心事,谁都没说话,只竭力汲取对方身上的温暖,想要在这个人心浮荡的夜里,体会有人陪伴的幸福。
李沐阳已经隐约察觉到,陶筝是感动的。
可对于婚姻,对于成为日日相伴,互相有绝对忠诚义务、且是世界上关系最亲密,在医院签署风险书时是法律上第一顺位人的夫妻……她的态度仍然是保留的。
李沐阳知道,她没有动摇。
他像在疾风中奔跑,无法停下来的动物,不能呼吸。
他感到绝望,明明已经竭尽全力,却仍无能为力。
当你深爱一个人时,那种想要彻底将对方占为己有的情绪,无法得到满足。
他以为这个结果自己也能接受,却没想到会如此失落。
一颗滚烫的心直坠向更深更深的地下,寒气熏的他眼眶失温,可他还是要求自己得保持良好的温度。
尤其在拥抱着她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心意
2个月倒计时, 就要结束了。
李沐阳知道这没什么,不过是一张证而已。
这个世上的不婚主义也多的是,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可他的挫败感却远比预想的要强烈。
他告诉自己, 尽力了, 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足够勇敢,至少遗憾的不该是他。
可在春天结束, 夏天初至, 眼看着就要杀青, 在拍最后也最重要的一场戏前, 他忽然倒下了。
一场重感冒让他失声,高烧39度2,整个人沉入疾病的深坑里, 精神萎靡, 一切神采和激情,都枯萎了。
李沐阳答应过陶筝,会在这个月里好好照顾她,如今却一头栽下, 反而成了她的拖累。
陶筝取消了原本要去北京出差见平台的工作, 留在家里照顾李沐阳。
他羞愧的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这种虚弱伴随着无法与她跨过最后一段距离的打击, 让他前所未有的自闭。
他以为自己可以变得更强大,足以撑起陶筝的整片天, 让她完完全全依靠他信任他, 成为一个幸福的小妻子。
却没想到自己会在本该咬牙坚持到底时, 彻底垮下来。
脆弱如斯。
躺在床上, 他头痛欲裂, 心里懊丧到快要死去。
李沐阳尝试坐起来, 可才撑起上半身,头晕恶心的就差点吐出来。
再躺回去时,发现自己不过动了几下,已出了一身虚汗,难受到耳鸣。
听着陶筝在厨房忙碌的声音,他想到原本就没有被打动的她,此刻一定很失望。
甚至觉得他这些挣扎十分可笑吧。
眼眶忽然被烫红,疾病打垮了他的信心,使他最软弱的一面暴露在空气中。
当陶筝端着粥和药走进来时,李沐阳翻过身,背对着她,蜷缩起身体。
陶筝默默坐到他身边,俯下去亲吻他发顶和耳根,忽然察觉到他身体在颤抖,她又担心起来,爬上床想探头去看他的脸。
李沐阳却竭力将脸埋在被子里,不给她看。
“很不舒服吗?”她担心的问他,手揉在他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忧虑的低声问:“真的不需要去医院吗?退烧药都吃过了,还是觉得冷吗?身上疼不疼?”
青年含混的摇头。
陶筝看着他隐约露出来的潮红眼尾和面颊,摸顺他短发,躺靠在他身后,轻轻拥住他,低声哄他:
“我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李沐阳又摇头。
陶筝盯着被他捂住的脸,叹气道:“那你干嘛一直捂着脸?不闷的慌吗?”
她伸出手,轻轻去拽他的被子。
李沐阳僵了会儿,才松开手,慢慢舒展开身体。
陶筝撑着手臂,帮他整理头发和被子,对上他红彤彤的眼睛。
眉心皱起,她想问他是不是哭过了,见他眉峰压着,表情难堪,她终于没有开口。
“我喂你喝点粥好不好?”她软声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