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不至于。”叶晚意连连摇手,满脸写着拒绝,“而且这周围好多人啊……我自己能走。”
沈星河两手环抱,剑眉轻挑:“我也不是非要抱你或者背你。只是你现在多走几步路,很可能就要多瘸几天,找工作面试怕是都要受影响不少。”
“……”
“而且我们外交部的人,思想都比较开明,一般不多事也不多嘴,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儿,没人会注意你的。”沈星河继续说服道,“别说我们是正当关系了。不正当关系人家也见怪不怪。”
“背。”叶晚意果断做出选择,比起公主抱,背好像显得正常点……
身材高大的男人闻言,背对着她弯腰半蹲,两手臂张开,示意她上来。她环抱着他的脖子,靠近他的背,贴近后,他起身站直,两手箍着她的腿,毫不费力地背起了她。
“怎么那么轻……”沈星河皱眉,歪头问后面的她,“你现在多少斤?”
两人的脸靠得很近,叶晚意几乎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黑色睫毛,还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她不知道为什么,耳朵有点热,回答声音也轻了下来:“比高中肯定是瘦了的,那时候有点婴儿肥。”
她的长发撩得他脖子痒痒的,还有若有若无的洗发水香味,软糯的声音让他也有点心猿意马,他边走边笑:“都剩骨头了,手感比高中还硌人。”
叶晚意听出来他话里有话,佯装生气,作势要卡他脖子:“有这么夸张嘛!”
“没有没有,开玩笑。”沈星河一秒改口。
两人闹着笑着,像极了热恋中的情侣,哪里还有平时沉稳老道的样子,只是都沉浸其中,根本没有意识到此刻自己的笑容有多肆意开怀。
到了倪老家门口,沈星河轻轻把叶晚意放下。
倪老今年七十多岁了,原先是随军医生,后来退下来进了外交部,平时根本闲不住,□□十年代在大院里医务室给家属子弟们看个头疼脑热,后来大院没了,干脆又和老伴搬到这养老。
“爷爷。”沈星河敲门,“是我。”
“来咯。”
里面的人应声开门,叶晚意看见一个穿白色太极服一头白发精神矍铄的老人,带着一脸和蔼的笑容,看着她和沈星河。
“来,坐下我看看。”
倪老细细查看叶晚意扭到的地方,轻轻触诊,又来回轻轻转动,询问她疼不疼。叶晚意先是摇摇头,扭到某一处,她不禁疼得嘶了一声。
倪老面诊完去洗了个手,回来看向沈星河:“还好,没伤到筋骨,买点活血化瘀的药喷一下,注意冷敷。最重要一点,最好不要走动了,要休息。”
“丫头啊,可不能再乱动了,越动好得越慢。”倪老再次认真警告叶晚意。
叶晚意:“……”
沈星河问:“要卧床休息吗?”
倪老点头:“最好是这样,实在不行也得拄拐,让那只脚离地。如果还继续走动,受力让它得不到休息,可有罪受呢,没办法,崴脚就是这样,你这个还算走运,没伤到骨头。”
叶晚意绝望了,没想到会这么麻烦和严重,可怜巴巴地问:“休息几天才能好?”
“几天?四周。”
“四周?这么严重的么。”叶晚意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小声嘀咕,“可是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倪老闻言,问:“婚礼吗?那可得延后了。”
“不是婚礼。”
“谢谢爷爷,我们知道了。”沈星河跟倪老道谢,“麻烦您了。”
“嗨,客气啥,臭小子记得给爷爷带盒喜糖。”倪老笑着说,颇有点欣慰的意思,“院子里以前就属你和边泽最浑,好在现在都出息了,你也成家了。”
“今天辛苦爷爷了,有空我们一定常来看您。”
叶晚意也鞠了一躬:“谢谢您。”
“好孩子,都快去吃饭吧。如果再有不舒服就到我这边来。”
和倪老告完别,叶晚意叹了口气,无奈地问沈星河:“还要背么?”
沈星河两手插袋,一副他无所谓的样子:“你可以选择不遵医嘱,以身试法看看自己会不会瘸。”
叶晚意认怂,自然不会跟自己过不去,弱弱地问:“食堂人多么?有没有外送服务?”
“专业的没有,只能我人肉去打包。”
“能不能打包回宿舍吃?”叶晚意发出请求,可怜巴巴地看着沈星河。
“能,不过打包回去的得吃完,浪费可耻。”沈星河应允,不过开出了条件。
“你不能点太多。”
“太少了我不够吃。”
“行吧……我尽量吃完。”
“成交。”
说完沈星河利落地抱起了叶晚意,往自己宿舍方向走。叶晚意突然离开地面,一声惊呼,下意识地就环抱住他的脖子保持平衡,他的公主抱加上她这个动作,姿势暧昧极了,她仰着脖子,几乎要碰到他好看的下颌线。叶晚意一瞬间不知道怎么是好,脸上也阵阵发热,急忙扭过头看路边。
“刚才不是说背的么?”她声音极小。
“我想换个姿势,背着有点累。”
叶晚意腹诽,刚刚是谁说她太轻来着的……太善变了!
晚风徐徐,沈星河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叶晚意想起姜凝和薛凯的事儿,借着刚才瘸的话题,她忽然叫他的名字:“沈星河。”
“嗯?”
“如果我真的瘸了,你明天还会选择跟我领证么?”
沈星河脚步未停,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了一声:“会。”
“为什么?”叶晚意继续问。
“没有为什么,定好的事情,我不会轻易改变。”
叶晚意原先以为他要说些契约精神之类的话,没想到他回答的这么简单粗暴,角度也挺特殊的,定好的事情,他不喜欢轻易改变,同样,选好的人,恐怕也懒得再换。至于为什么选她,叶晚意想,恐怕也就是单纯地觉得合适,没有其他人选了。
姜凝分析了一堆,叶晚意觉得说的都不怎么靠谱,她自己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沈星河是无可挑剔的男人,同样,她相信他接受的教育,也会让他履行好做一个丈夫的基本义务和责任,有这一点,就够了吧。
爱或者不爱,何必深究呢,爱情不能当饭吃,有情也不能饮水饱,有感情基础的也未必能把婚姻经营维持好。
合适、稳定压倒一切。可是如果他突然觉得不合适了呢?如果他婚后遇上了和他势均力敌的真爱了呢?那这段非正式的婚姻,又该怎么收场。
叶晚意属于乐观的悲观主义者,凡事都喜欢做最坏的打算,在没有开始之前,都要先想好自己抽身而出的退路。
“在想什么?”注意到怀里的人走神,沈星河问。
“没什么。”叶晚意半真半假地开玩笑,“你听说过一种迷信的说法么,就是在做一件事之前,如果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有可能是老天爷善意的提醒。比如你今天要坐飞机,到了机场发现身份证忘带了,那么你今天最好就不要坐这一架航班。比如你开车要过一段山路,如果有动物拦在车前面,那么你最好调头不要再往前开了。”
“所以?”
“所以明天你要和我领证,但是今天我崴了脚。会不会是老天爷在提醒你,你要再慎重考虑下你选择的对象是否合适。”
说话间,沈星河已经抱着叶晚意上了楼,到宿舍门口,他调整了下姿势,单手半抱半扛着她,另外一只手拿钥匙开门:“如果受伤这件事,你认为是老天爷在提醒‘你’,那么你可以重新考虑明天领证的事儿,我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的意思是提醒‘我’,那我还是刚才那个理由,我定好的事情,不轻易改变。”
进门后,沈星河将叶晚意放在沙发上,他认真思索了下,补充道:“你也说是迷信的说法了。我是坚定的辩证唯物主义者,我的世界观和方法论里也不存在‘老天爷’,物质决定意识,意识对物质具有能动作用。你潜意识里就觉得有问题,那么事情的发展趋势往往就会朝着有问题的方向去。”
“……”叶晚意一脸黑线,他这还一本正经地论述起来了,不愧是经过组织选拔考验的人,马哲思修毛概肯定不会差,理论信手拈来,说起来都是一套一套的。
“所以,证明天还领么?”他站定,静静看着叶晚意,仿佛在做最后确认。
“领。”
“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
“那我可以去食堂打饭了么?”
“可以!”
第23章 天价是什么价?
沈星河去了食堂,叶晚意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这才有空细细端详他的宿舍。整个小区有高层也有多层,沈星河分到的是在四层的小两居室,朝向和户型都很不错,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厨房,只不过面积都比较小,大房间是卧室,小房间他当成了书房用,除了阳台是公共的,得去顶楼晒衣服,其他都是一应俱全。
虽然家具和一些陈设都比较旧,但好在干净整洁,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装修跟姜凝那套loft公寓的精致感比不了,但地段、户型、朝向和配套设施绝对是完胜的,何况姜凝那个要6千块一个月,这个估计是不要钱的。
她的行李箱被放在了卧室里,叶晚意从沙发上歪着身子往里面看了看,这间卧室里只有一张大床,另一边,书房比较小,连着书桌,倒是也有个一体的类似榻榻米的小床。
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她又重新坐直身子。
沈星河拎着一个大袋子回来,他把打包盒拿出来打开,热气腾腾的饭菜香顿时充满了整个屋子,叶晚意单脚着地,蹦着来到餐桌旁帮忙。
糖醋里脊、菠萝咕咾肉、杭椒牛柳、西红柿鸡蛋汤外加两份米饭。
他去的时候没问自己要吃什么,但叶晚意欣喜地发现,买回来的这三菜一汤还都比较投她的口味。
“买这么多花了多少钱呀?”她问。
“今天是在小厨房点的菜,刷的饭卡,好像是三十几块,我没注意。平时的话,差不多早餐5块,午饭10块,晚饭8块。这是宿舍区的价,如果工作的时候在部里食堂吃饭,是免费的。”
叶晚意闻言也不算太吃惊,体制内的物价果然和外面不同:“这要是在外面,至少得一百出头。果然宇宙的尽头是编制,隐性的福利是真的香。”
“嗯,福利待遇还算可以。至于到底哪个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看你想要什么了。”沈星河答,“每年从部里离职出去的也很多。可以说是围城吧,外面的人觉得里面福利待遇好,是稳定的铁饭碗,吃穿不愁,还能在蓝厅舌战群雄,里面的人羡慕外面的多姿多彩和无限机会,毕竟当时都是名校毕业万里挑一考进来的,工作几年后,你会发现有的同学年薪百万,你却很有可能干着日复一日看似重复又机械的工作,和理想中报效祖国、改变历史的伟大抱负相距甚远,甚至还面临外派分居,被分手被离婚的局面,那种落差感是很多人离开的主要原因。”
“好的地方在哪里?”
“好的地方是国家不会亏待你,北京户口、全额医疗保险、吃饭住宿孩子上学等等问题,部里都会帮你解决。如果是外派,根据外派地区的艰苦程度有不同程度补贴,为了降低离婚率,提升幸福感,也可以申请配偶随任,也会有补贴,只是补贴数额不高罢了。”沈星河从厨房拿来两双木质的筷子,递了一双给叶晚意。
“你觉得好么?”叶晚意觉得他和那些需要靠这一份工作跨越阶层在北京扎根的寒门子弟不一样,他压根不缺这些,“你为什么选择进外交部?”
“没有什么特别的执念或者理由。进了也就进了。”沈星河顿了顿,答道,“好与不好,尽力做好每一件事,求一个问心无愧。”
叶晚意点头,没有再追问,其实学生时代的她一直也有个做外交官的梦,然而高考遭遇滑铁卢,错失进入某个被称为外交官摇篮的名校机会后,这个梦便落了灰不再被她提起。即使学习小语种的她在大学期间有看到过外交部、商务部校招考试,她也没有选择去报名。
就像小时候,每个人的作文里都会写我长大了想当一名医生、老师、警察、律师……可是又有多少人长大后真的做了那份职业呢,梦想是会变的,观念是会变的,人也会变的。又或者说,追逐理想和梦想太昂贵了,而大多数人,首先要忙着谋生,而叶晚意不认为她能免俗,毫无疑问,她也是这大多数人中的一个。
叶晚意平时食量都很小,今天不知道是折腾累了真饿了,还是为了遵守和他的约定,一小盒的米饭吃得干干净净。余光瞥到沈星河,他慢条斯理地吃着,食欲看起来也很不错。
“我来收拾吧。”吃完饭,叶晚意欲起身收拾碗筷。
“不用了。”沈星河看了一眼她的脚,“伤员还是好好休息吧,我弄完顺便把垃圾一起下楼扔了。”
叶晚意闻言也没再逞强,但是心里总有一种不好意思的感觉,她素来独来独往惯了,能自己搞定的事情从来不麻烦别人。好比以前上学住集体宿舍,卫生排值日,聚餐AA制,生理期再难受都是自己提着水瓶顶着寒风去距离好远的水房打热水。除了她妈妈,她不太习惯被别人关照或者特殊照顾的感觉,都是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哪怕是很小的事情。
“发什么愣?”沈星河看她傻站着,杵在那不动发着呆,还挡着路。
“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不然我不太自在。也就是崴了一下脚,手还是健全的呢。”
沈星河笑了,绕过她,指了指卧室床头柜:“那给你找个事儿做吧。里面有买好的结婚钻戒,我不知道你的尺寸,你可以试一下合适不合适,大小都可以再去调,至于我们的对戒,领完证等有空再去挑款式吧,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还有一条丝巾,前两天同事出差代购回来的,就当还你上次的方巾了。”
“你还买了戒指啊?”叶晚意有点吃惊。
“虽然婚礼不办,但是最基础的这些,该有的还是要有的。不然手上光秃秃的,别人还以为我结了个假婚。”沈星河语气淡淡的,“你家那边的习俗我不太清楚,彩礼和五金这些,如果有什么要求,你可以告诉我,我来安排。”
“你不怕我要天价彩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