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她才意识到，可能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到医院后，黎清壹才给左沐打电话。
通是通了，却没人接。
黎清壹更加不安，犹豫一下，直接去了肝胆胰外科的门诊。
华仁名声在外，候诊大厅里熙来攘往，她来回穿梭好几遍，确定左沐不在，愈发着急。
黎清壹又拿出手机打电话，还是没人接。
正在焦虑，忽然有人握住了她的胳膊，鼻端传来清凉的消毒水味。
黎清壹抬头一看，裴弦穿着白八卦，正拉着她：“出什么事了？”
“我……”黎清壹犹豫一下，说，“你去忙吧，没什么大事。”
“过来。”裴弦将她拉到步梯通道口，这里没什么人，不放心地问，“到底怎么了？”
怕他担心，黎清壹也不浪费时间，简短地说了下：“我现在找不到人。”
“我知道在哪里。”裴弦直接拉着她下楼。
华仁门诊和住院部之间有绿化带，还有个小花园，裴弦带黎清壹到小花园前，示意她看里面。
花园角落，左沐正在痛哭，一个男人在旁边安慰。
黎清壹认得那是她老公，转头问裴弦：“她是你的病人吗？”
她现在脑子有点乱，下意识便以为左沐是裴弦的病人，所以他才认识。
“是我老师的病人。”裴弦很忙，快速道，“她现在的情况不太好，但具体情况还要等检查结果出来才知道。”
话音刚落，他手机就响了。
“你快去忙。”黎清壹急忙推他，“不用管了。”
“好。”裴弦摸摸她脑袋，转身走了。
黎清壹没有去打扰左沐，选了个能看到他们的位置坐下来。
这个时候，她的安慰，当然比不上她老公的安慰有效。
不知道坐了多久，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
黎清壹抬头看到裴弦，愣了下：“你怎么……”
“去我车里坐。”裴弦将车钥匙塞她手里，匆匆道，“她会在华仁住院等结果，不用担心找不到人。”
黎清壹这才意识到自己选的位置能晒到太阳，已经满头大汗。
“我现在就去。”她并不想打扰裴弦工作，非常听话地去了停车场。
上车打开空调后，才发现热得有点头晕。
黎清壹趴在方向盘上，闭着眼睛想这些年的生活，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迷迷糊糊甚至好像还睡了一觉。
直到裴弦拉开车门坐进来，她还有点懵：“不是让你……”
“对不起。”裴弦在同时开口道歉，“我加了会儿班，下班晚了。”
黎清壹一看时间，才意识到已经7点多了。
“我好像睡着了。”黎清壹看着裴弦，有点震惊自己这时候竟然能睡着。
“没中暑吧？”裴弦伸手摸摸她额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黎清壹摇头。
“对不起。”裴弦再次将黎清壹拥进怀里，“没能照顾你。”
早就知道医生这个职业很忙，对家人照顾不周。可裴弦也没想到，刚开始谈恋爱，黎清壹都到医院了，她明明那么难过，他却连抱她的时间都没有。
黎清壹脑袋抵在他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闷闷地喊了声：“裴医生。”
“嗯？”裴弦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
“当医生很难吧？”黎清壹问。
裴弦垂下头看她，有点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只是遇到一个朋友生病，就这么难过。”黎清壹也抬头看他，“当医生每天要遇到那么多病人，可能有家人、朋友、或者某个能让你起共鸣的陌生人……裴医生心思那么细腻，连一个病人躲在哪里哭都记得，一定常常觉得很难过吧？”
裴弦怔怔看着她，心口有什么东西在迅速发酵膨胀，满得快要溢出来，却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很多人以为，医生看多了生死，就变得麻木了，其实并不是的。看得越多，他反而越难过。
他没跟人说过，也不奢求别人理解。
可这世界上，似乎一定会存在一个人，是你不说，她也懂的。
“以后，裴医生要是难过了，就跟我说。”黎清壹在他心脏的位置亲了下，“我负责逗你开心，我有好多逗人开心的本事呢，好不好？”
裴弦紧紧将她按在怀里，半晌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字：“好。”
第017章
晚上的庆功宴，黎清壹自然没去。
她缠着裴医生问了许多肝胆方面的问题，虽然好多没听懂，但似乎只要多记住一点，心里就更有底气一点。
晚上十点多，左沐才给她回了微信，说白天很忙，没看手机。
黎清壹也不戳破，尽量用淡然的语气说，听说她来渝城治病，想去看看。
这事肯定是躲不过的，左沐也没拦着，给她报了病房号。
第二天，黎清壹特意挑了身漂亮裙子，带上一束左沐最喜欢的粉百合，来到医院。
左沐的检查结果没那么快出来，现在只是简单用一些药，控制表面症状，行动还比较自由。
她老公出去采购物资了，这时候只有左沐在，黎清壹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她站在窗户边，正望着远处的山出神。
左老师一直向往自由的灵魂，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偏要将这样的人困在这小小的病房里。
黎清壹调整了一下情绪，才敲敲门走进去，声音轻快地喊了声：“沐姐。”
左沐回过头来，看到她的瞬间，本来有些茫然空洞的眼底，迅速亮起一丝光彩，笑道：“一一你可太懂我了。”
黎清壹将花放在床头柜上，也笑着道：“左老师这话没头没脑的，夸得我有点脸红，我做什么了？”
“无论是人还是花，都好美。”左沐靠在窗户边上，看看花又看看黎清壹，“左老师一生爱漂亮，即便生病了，也讨厌那些哭哭啼啼来见我的人，就爱你这样的。”
身为团长，左沐的工作其实也很忙，她要应付很多事，常常不在团里。
黎清壹最近参加活动少，仔细算来，两人快有一个月没见着面了。
她明明记得，一个月前见到的左沐，还光鲜亮丽，气质迷人。
这会儿再看，竟已经判若两人。
她卸了妆，脸色枯黄，乍一看像是胖了几分，仔细看却不是胖，而是有些浮肿。
对一个爱漂亮的舞蹈家来说，这真的很残忍。
“我才不是因为要来见你才打扮的呢。”她既然说了不爱哭哭啼啼，黎清壹便也不提那些，故作轻松，“偷偷告诉左老师一个秘密……对了，你要不要先猜猜？”
“你这皮丫头！”左沐被她逗得想打人，倒是真心实意笑了出来，“以后你男朋友可怎么受得了？”
“我男朋友可喜欢我了。”黎清壹得意地歪头，要是有尾巴，估计已经翘上天了。
“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左沐摇摇头，“我还想说给你介绍一个呢。”
“那可用不着了。”黎清壹看看病房里其他人，压低声音道，“偷偷告诉左老师，我男朋友就是这家医院的医生。”
“真的吗？”左沐有点惊讶，随即眼睛又亮了一下。
人在脆弱无助的时候，总会下意识想找个依靠。生病当然就是最脆弱无助的时候，虽然其实医生救治病人，都会尽全力，不会区别对待。但如果在医院能有个熟人，莫名就会觉得安心一些。
黎清壹告诉左沐这事，也有想给她心里安慰的意思。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一群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是每天的例行查房。
裴弦竟也在其中。
其实黎清壹还真不知道他会来，昨天他只说左沐是他老师的病人，可能是跟着来学习的。
两人对上视线，裴医生平静无比地转开头，高冷得要命。
黎清壹没想打扰他工作，但仍忍不住暗笑，昨天也不知道是谁，热情得要命，在车里亲了她好久。
“最帅那个，就是我男朋友。”黎清壹贴着左沐的耳朵低声道。
左沐急忙探头看了几秒，冲黎清壹竖起大拇指。
前面病床的病人已经做过手术，医生了解情况久一些，好一阵才来到左沐这里。
“昨天收治入院的……”管床医生快速说明左沐的情况，“现在还有几项检查结果没出来。”
最前面的老专家点点头，询问了一下左沐现在的感受，安抚道：“别太紧张，晚一点结果出来再看。”
临走的时候，却又叮嘱左沐少下床走动，最好静卧。
稍微有点经验的便知道这是情况比较严重的意思，左沐眼底的光瞬间散去一大半，面上勉强维持着淡定：“你男朋友真帅，我们一一魅力还真是大啊，出个差就拐走一个这么优秀的男朋友。”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见裴医生第一天，就感觉像认识他十年了一样……”黎清壹便将自己和裴弦的故事跟她讲了一遍，但其实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好在左沐的老公这时候回来了，黎清壹跟他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开。
但她出了医院却直接拐进旁边的小甜品店，一直坐到中午，才又回医院，准备去找裴弦。
结果到了值班室，却没看到裴医生。
“黎小姐？”陈度倒是刚好在，看到她急忙迎出来，低声道，“还没对裴医生死心呢？”
黎清壹一愣，才意识到应该是裴弦还没告诉同事们，他俩已经在一起了。
可他不是说，出去约会的攻略，是向陈度请教的？
“裴医生那么帅，我怎么舍得死心。”黎清壹犹豫一下，也没有说破，“陈医生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陈度有点为难，但他没办法对救命恩人撒谎，最后还是如实道：“刚才有个姑娘找他，可能是告白……在那边。”
他指的是楼梯方向。
黎清壹道过谢，来到楼梯口，轻脚轻手朝下走了几步，果然听到有说话的声音。
她蹲在扶手旁，悄悄伸头出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