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渺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苏青瑶看出小姑娘欲言又止的模样,顿时来气了:“他又来找你了?!”
“今天在菜园坝遇到了,可能是碰巧。”
“你天天都要去坐扶梯,他想截你肯定去那边撒!”苏青瑶气呼呼道,“你下次坐公交,别去那边了。”
苏渺没有回应。
“真的是,下次别让我遇到他,要他好看,狗东西!”
“妈,别生气,其实他也不会对我怎样,就是说一些难听的话而已。”
“你也是闷货。”
苏青瑶揪了揪她的耳朵,“你打他撒,我在街上遇到的那些妹儿,一个个都凶得很,怎么你就怂成这样了。他再来截你,你给他两脚,看他还敢不敢骚扰你。”
“妈,我写作业了。”
苏渺揉着耳朵回房间,门外,苏青瑶还骂骂咧咧:“别人怎么会不来欺负你嘛,长得就是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儿,我要是你这种性格,老娘我活不过十九岁。”
苏渺坐在窗边翻开辅导习题册,看着窗外夕阳斜落,嘉陵江波光粼粼。
她侧开左手手臂,看到了手腕上小巧的刺青鹰翅,准备周末就去把它洗掉,千万不要让老师看到了。
她趴在桌上,看着靛青色纹身鹰翅,想到了迟鹰的话,眼神温柔了下来——
“小翅膀,你能带我飞多高?
“其实不用飞很高,能看到阳光就好。”
……
第二天,苏渺去了学校。
早读课的教室里,前排几个制服马尾辫儿女生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新鲜出炉的八卦——
“听说昨晚秦思沅去酒吧喝了个烂醉,电话也不接,她哥都急疯了。”
“一直在哭,坐在梯口不肯回家,谁劝都不听。”
“为啥子哎?”
“还能为啥,明恋心酸史咯。最后听说还是迟鹰亲自过去,才把人给劝回家。”
“还缠着迟鹰一起去吃了宵夜。”
“呜呜呜,我也想迟鹰一起吃饭饭。”
“我也想。”
“哪个不想嘛,我还想他喂我吃呢!”
“哈哈哈哈你们疯了吗。”
“他们俩,我真的要嗑了。”
“是吧,大小姐vs暖男校草,真的戳。”
“暖男?你怕不是对迟鹰有什么误解。”
“虽然他看起来对人不错,但骨子里冷淡得很,摆明了…这是看在他哥们秦斯阳面子上。”
“秦思沅也不差啊,长得也乖,我是男的我就上了。”
“再乖,跟那位比,还是差得远了…”
女孩们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角落里认真默英语单词的苏渺,“人家怎么第一天就选了她当同桌,这不是很明显吗。”
“切,她再好看,有什么用,她配得上迟鹰吗…”
说话间,秦思沅愉悦地走进了教室,春风和煦地微笑着。
周围女孩纷纷和她打招呼:“早安,思沅。”
“早!”
秦思沅落座时,抬眸望向了教室后排,眼神如刀锋一般。
苏渺仍旧坐在昨天的位置上,也特意地将某人的专属“看风景”位置留了出来。
就为这,她一早上也不知道承受了多少白眼。
这时候,双胞胎的兄长秦斯阳也走进了教室。
秦斯阳模样清隽,比之于迟鹰凌厉的气质,他更多了几分霁月风光的清冷感,五官也更柔和斯文些。
他戴着耳机,拎着白色斜挎包,径直来到了最后排的苏渺身边。
所有人的脑袋跟车轱辘似的、一齐往后转,望向了秦斯阳。
大家都以为他会为妹妹打抱不平,或者为他妈妈的事,找苏渺的麻烦。
却没想到,这位高冷帅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苏渺,你好,我叫秦斯阳。”
苏渺望着他乌黑深沉的眸子,不明就里:“你好…”
“我能坐你旁边的位置?”
“……”
第5章 兰亭
没等苏渺回答,秦斯阳径自将黑色书包塞进抽屉,坐在了迟鹰之前的位置,顺手抽出一本托福单词速记本。
他身上有一股很清淡的花香气息,应该是喷过香水,残留着淡淡的后调。
秦斯阳的皮肤是很漂亮的冷白皮,无论是手的形状、还是配饰手表,都给人一种精致感,显然是温厚水土养出来的富家公子气质。
相比之下,迟鹰大概显得更加野蛮生长、落拓不羁,雄性气息更明显。
同桌的距离挨得很近,超出了两个陌生人之间的安全距离,苏渺下意识地…将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早读课,在苏渺认真默记高考英语的时候,秦斯阳已经在准备托福英语了。
班级里蛮多同学其实都在做类似的准备…
由此看来,她想要拿到下个学期的奖学金抵扣学费,真不是容易的一件事,身边同学已经超越她太多太多了。
根本不在同一起跑线上。
苏渺沉了沉心,继续按照她自己的路子走。
大不了…就比别人更努力些。
人家每天十二点睡,她就一点、两点…勤能补拙!
就在苏渺铆足了劲认真默单词的时候,秦斯阳忽然开口:“我劝你,不要对迟鹰有太多其他的想法。”
她微微一惊,下意识地否认:“我没有。”
“以前追过他的女孩,每一个条件都比你好。”秦斯阳根本不在意她否认还是承认,自顾自道,“他一个没看上,你凭什么觉得你能行,凭你模样生得比别人好些?别幼稚了。”
苏渺咬牙不说话。
“到了我们这个圈子里,颜值虽然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你知道重要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
“重要的是相似的家世、同等的学力、还有共同的经历、见识和品味…只有做到这些,才能真正地相互理解和感同身受。”
他平静地叙述着一件仿佛天经地义的常识,“而凭你的见识、学养,永远不可能和他相配。”
苏渺的手指甲陷入了中性笔的橡皮里:“我从来没想过…”
也不敢想。
“没想过最好,就当我防范于未然,因为我妹妹也是真心喜欢他。你想明白这些道理,不要做无谓的努力。”
秦斯阳语气不带任何温度,“你妈妈做的那些事,思沅很接受不了,反应比较过激。但她还算善良,不至于做出太过分的事情,只要你别碰她内心最在意的那个人。”
苏渺想着自己储物柜里那张写了恶毒言语的纸条。
是,还算善良,没有揪着她的衣领扇耳光,不像北溪一中那些跋扈的大姐头。
“秦斯阳,你是来替她当说客的吗?”
“那倒不至于,你还没有足够的威胁力到这个程度。”秦斯阳淡淡道,“只是稍作提醒,为了你好,省得将来伤心失望。毕竟人贪心不足,追求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失望。”
苏渺听许谧说过,秦斯阳特别宠他妹妹,只要是她想要的,他就会不遗余力地帮她得到。
这样的疼爱,苏渺从没体会过,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了吧。
毕竟人和人就是不平等,有些人生来高高在上,得到无尽的爱和资源。
有些人卑微如虫,在泥泞里奋力挣扎,负重前行,乞求着那一星半点的天光能照到自己身上。
她终究还是…不太甘心。
“你要帮你妹妹追迟鹰吗?”她忽然问他。
“嗯,迟鹰是思沅的,只要有我在,谁都别想动什么歪心思。”
苏渺没有歪心思,但秦斯阳的话让她心里不舒服:“那你知道为什么鹰能翱翔苍穹?”
秦斯阳望向了苏渺。
她盯着课本,黑眸平静无害,“因为谁都套不住它。”
它想栖息于悬崖、或礁石、或山巅…
谁都无力左右。
秦斯阳大概也看出了身边这女孩,表面柔软谦卑、内里满是荆棘横刺。
他向来不太喜欢和这种刺猬型的女孩打交道,所以不再和她多说一句话。
早读课结束,预备铃响了起来,迟鹰迈着懒散的步子走进教室,脸上带着些没睡醒的倦意,打了个呵欠,单眼皮耷着。
他进教室后,眼皮都没抬,径直朝后排走去,走近了才看到,目标的位置已经被人占座了。
他清淡如水的视线,在秦斯阳和苏渺身上逡巡了一圈。
秦斯阳大大方方地和他的视线短兵相接,而苏渺则垂眸看书,没敢抬头。
迟鹰也是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嘉淇高中的桌子太小了。
同桌和同桌之间的距离…未免太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