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自己也上山割过猪草,早上一次,下午一次,满满一篓压实了的猪草背在身后,压在她瘦小的肩膀上。那时候万翠还是个孩子,半天也能打上二三十斤的草,现在一天一百斤,应该不难吧?
想到爪子藤的根茎匍匐在地面上,又生着抓人的倒刺,万翠默默的将预计的数量调减了一些,她在心里思量着,就算一天打七八十斤,她和梁何两个成年人,用不了半个月就能凑齐进基地需要的工分。
到时候有了房子住,只需要赚出来平时吃饭的嚼用,那可就轻松多了。
万翠深吸了一口气,这几天闷在胸前的那股烦闷终于散去,好像前路一下就光明了起来。这时候她也排到了队伍的前头,万翠心情舒畅地登记了一家三口的信息,领到了三个带着挂脖绳的身份牌,脚步匆匆的往自家帐篷赶去。
她得快点行动起来,现在基地附近都生长着爪子藤,有时还会顺着他们的帐篷长,被嫌弃的拔下来丢的远远的。现在这些可都是宝贝,不赶紧下手,附近的爪子藤被搜刮一空,还得到更远的地方去找。
万翠果断的从帐篷里找出一个背篓,戴着手套、穿上雨靴、手里提着一把镰刀,领着自己小孩出门去了。
野外到处都是来割爪子藤的人,万翠来到一片茂盛的地方,嘱咐孩子站在一边,可以玩石子但是不要碰爪子藤,自己弯下腰利落地割起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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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农家小院外,青褐色的爪子藤顺着院墙攀延而上,乍一看像是一片爬山虎。
梁衔月扯断几颗爪子藤的根茎,团起来扔到一边。她原地踱了几步,看准院墙的一个位置,发力一跳。
双手够到了院墙顶,她借着臂力撑起身体,朝着院里望去。
这就是那个从外地来的大夫所租的院子。这位吴大夫在梁家村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才来了不到一个多星期,全村就没有不知道他的。每天早上大家都跑到这间小院来,想买上一副药,或者有幸能留下来听吴大夫讲解他神奇的呼吸法。
梁衔月觉得这里面有古怪,也同大家一起来看。可惜现在这个吴大夫以药材紧张的缘由,不再向全村人都出售他自己熬制的药物。只有往日里买过五次以上的才有资格继续购买,并且听他传授能止咳平喘的呼吸法。
梁衔月和其他村民一起在小院的门口徘徊了许久,不同的是,其他人是想要买到药,梁衔月是想弄清楚这个吴大夫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可吴大夫一个个叫走了那些他熟悉的村民,也就是他现在的“学生”,然后让两个原本就跟在旁边的徒弟守在了院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
其他村民都灰溜溜的回了家,只有梁衔月还不肯放弃。现在两个人一个守在门口,面朝门外,另一个钻进了一间厢房里,梁衔月觉得现在就是她溜进去的好机会。
梁衔月把头探出墙头,守在门口的那个年轻人慢悠悠的回头,梁衔月手一松,整个人立刻躲到了墙后,等到那人转过头去。她立刻翻过墙头,轻飘飘的像一只猫一样落了地。
这个吴大夫讲课的房间窗外堆着一堆摞得高高的木柴,这也是他在村里高价买来的。熬煮药材需要大量的木柴,干脆就堆在门边不远处,方便取用。
梁衔月脚步轻快的溜到了柴火垛后面蹲下,这样一来,她既能听到从窗户传来的屋里的声音,又不被门口看守的年轻徒弟发现。只要在提防下另一个钻进厢房不知捣鼓什么的徒弟就行了,不过梁衔月看他进去以后就没有出来,应该是有事在做。
她摒气凝神,听着房间里传来的声音。
吴大夫他上午见过一次,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圆脸,留着山羊胡,脸上没什么皱纹,看起来十分和善。
不过据他自己说,他今年已经六十五了,只是驻颜有术而已。对这件事梁衔月持保留意见,不过她现在听这里面的声音,这位吴大夫的声线也很年轻啊!
“呼吸法是怎么来的?各位还记得吗,我上次说过。”
他这话刚一说完,底下的人就争先恐后地抢答道:“是那天地动山摇,天边红云乍出,吴大夫觉得云里有七彩光芒射出,想仔细看清楚,却立刻晕倒在地,等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脑海里出现了这篇呼吸法!”
梁衔月在窗外不屑的撇了撇嘴,好你个吴大夫,原形毕露了吧!
“那我为什么要把呼吸法传授给各位呢?”吴大夫笑盈盈地说道。
“当然是为了普渡众生!”“为了扶危济困!”
吴大夫抬了抬手:“担不起,担不起,只是想为大家做点事而已。各位已经修习呼吸法三次,理应有所进益。我说过,呼吸法修习时,会逐渐影响五感,首先就是味觉。各位有没有什么感受呢?”
底下人一听他说这话,更是像炸开了锅一样激动地说道:“吴大夫真是神了!我喝家里的水,总觉得味道有点不对,隐隐约约有点涩口,还有点苦。”
“我每天都喝吴大夫的药,同样的药,一开始是苦的,这两天一喝,竟然是甜味的?!”
“喝水也有感觉吗?我喝水还是水的味道啊?”
还有人说:“我喝药也能尝出甜来,就是时而甜时而不甜,是不是我学的哪里还不到位?”
梁衔月在窗外听着这些话,心里对吴大夫的怀疑越来越重。她的腿蹲的有些麻了,于是小幅度地半蹲着捶腿,谁料到肩膀不小心碰到了柴火垛一角,一根木柴咕噜噜滚落了下来。
屋里聊的热火朝天,谁也没注意到她这里。门口那个徒弟站的远,也没听见这声音。只有那个钻进厢房的徒弟从窗户那儿探出头来:“什么东西?”
他放下手里忙活的事,抬脚朝门外走去,想来查看一番。
梁衔月心里一惊,来不及多想,直接躲进了空间里。她一进空间就出现在海岛别墅的小院中心,脚边立刻蹭过来一个大狗头,梁衔月看了一眼恰好在旁边的小黑,它早已习惯了梁衔月神出鬼没,看清楚是梁衔月后就亲昵的蹭了过来。
“小黑,跟我出去吧。”
梁衔月当即想到可以用小黑引走那两个把守在院子里的徒弟,刚才她第一反应是躲进空间里,等那人来查看过后再回去。巧合的是小黑也在院子里,让她来得及完成刚刚一瞬间想到的计划。
梁衔月在小黑身上扶了一把,一人一狗都出现在了柴火堆后边。她一拍小黑的屁股,低声说道:“回家去!”
小黑迅速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应声冲了出去。
它一出大门,四下看了看,梁家村对小黑来说并不陌生,梁衔月带着它走过好几次,立刻就分辨出了哪里是回家的方向,撒开腿跑了起来。
吴大夫的两个徒弟一个在院门外,一个刚走到厢房门外,看见小黑都不约而同的追了上去:“哪来的狗!”
小黑的速度飞快,眨眼间就把他们甩在后面。两个人手里抄着棍子,没打到狗,还差点在奔跑的时候绊倒自己,最后只能作罢。
一边往小院走,年纪大一些的徒弟庞通一边指责起看院门的徒弟:“你是不是又在看门的时候睡觉了,这么大的狗跑进来都没看见吗?幸亏这就是只狗,要是别人溜进来怎么办?”
年轻徒弟被教训了十分不悦:“不就是只狗吗,撵出去就得了。要是有人来,那么大一个人我能看不见吗?”
庞通还想说点什么,年轻徒弟打断他:“差不多得了,别在这倚老卖老,还挺入戏的,真当自己是我的什么师兄了。”
庞通被刺了回去,脸上有些挂不住,愤愤地看了他一眼,扭头回厢房去了。他嘴里嘟囔着:“亲儿子怎么了,要不是你不靠谱,能让你去看大门吗?”
想到吴大夫把最重要的熬药工作交给了自己,庞通的心里才舒服了些。他走进架起灶台的厢房,先蹲下来添了一把柴,然后搅了搅锅里煮着的药材,被苦涩的滋味熏的皱了皱眉。
灶台旁边摆着一摞大小各异的碗,都是现在在屋里聆听吴大夫传授呼吸法的村民们自己带来的,庞通用勺子舀起锅里浅褐色的汤汁倒进碗里,想到这些药能换来的粮食,嘴角立刻美滋滋的翘了起来。
这还是个开始,将来就算没有了药,也依旧会有源源不断的供奉给他们几个人。庞通一想到这里,顿时觉得豪情壮志溢满胸怀,跟着吴九哥干果真没错!
把每个碗都盛进了汤药,庞通回身去找放在一边的罐子,却摸了个空。他神色一变,大喊道:“丢东西了!”
他的声音之大,连屋里的吴大夫都听到了,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又强行压下去,端着架子慢吞吞的走到了屋外:“何事这么惊慌啊?”
几个村民也跟在后面,看热闹似的朝庞通望去。“丢东西了?谁把吴大夫的东西偷了,好大的胆子!”“这么多人在这,谁那么神通广大,能把东西偷走?”“原来吴大夫的东西也会被偷啊?”
眼看着吴大夫的威信受到影响,庞通接收到吴九涛瞪过来的眼神,连忙改口道:“不是丢东西了,是有只大狗跑过来,我看它饿的很,说要丢点东西给它吃,让它在门口等着,结果一回身它就跑了。”
吴大夫轻飘飘的训诫他:“大呼小叫,便是修心不足。像你这样虽然呼吸法大成,百病不侵,身强体壮,但终究还是差了点,若是修心决有所进益,断断不会如此心浮气躁。”
旁边的村民问道:“啥是修心决?”
吴大夫捋了捋胡子:“等诸位呼吸法大成,我便教大家修心决,呼吸法不过能养肺润脾,修心决才能真正延年益寿,永驻青春。”
旁边的一个大娘听了十分向往:“也没什么青春可驻了,就求多活几年!”
吴大夫进屋以后,年轻徒弟吴年赶紧拉住庞通,低声问道:“什么丢了?”
庞通紧张地说:“就那一大罐子糖啊!你说糖丢了,我今天怎么给药加糖?还让不让他们把药带回去?”
吴年也差点喊出来:“怎么可能丢了呢!我一直都在门口,就那只狗跑过去……”他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对。
庞通赶紧应和道:“肯定是有人让那只狗引开我们两个,然后跑到屋里把糖偷走了!”
吴年眯着眼睛看他:“是吗?”
他刚才就觉得不对劲,他明明没睡觉,一直盯着门外,那只那么大的狗是怎么跑进去的。吴年越想越觉得蹊跷,盯着庞通的目光也越来越怀疑。“狗不会是你悄悄弄进来的吧?”
庞通冤得很:“我弄只狗进来干什么?”
“引开我啊!这样你就有借口说是外面的人进来把糖偷走了。”吴年觉得自己现在无比聪明,一下就看破了庞通的小心思。
“你觉得是我把糖偷藏起来了,我至于吗,就那么点糖,我跟着吴九哥混,将来什么没有?”
吴年本来就对他有点嫌弃,现在更是毫不客气的说:“你想有什么?那是我爹,别把自己不当外人。再说好大一罐子糖呢,我都不舍得吃。”
两个人顿时吵嚷起来,一声比一声高,屋里的吴九涛再次走出来,朝他们投来警告的目光,两个人这才住嘴。
“反正不是我拿的!”庞通最后扔下这一句,愤愤而去,走到屋里准备告诉吴九涛这件事。
屋里的村民们盘膝坐在地上,摆出打坐的模样,有的十分郑重,坐的端端正正,有的歪歪扭扭还浑然不知,心里念着吴大夫教给他们的口诀,充满希望地觉得这样就能身体健康。
庞通悄悄越过这一种人,在吴九涛耳边低声说了两句,问道:“那今天的药怎么办?”
吴九涛先是皱眉,听到庞通这点小事也来找自己拿主意,悄悄翻了个白眼:“真是个死脑筋,加醋啊!”说完他又嘱咐道:“别加太多,醋不够用。”
是谁偷了他的白糖?整整一大罐!吴九涛紧咬后槽牙,愤愤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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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好大一罐糖,梁衔月回到家以后把从厢房里顺出来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她找到吴九涛的放药材的袋子,每一种都少少拿了些出来,打算回家以后翻翻资料确认一下都是些什么药材。
她拿完药材,一回身看到那一大罐子糖,立刻明白了呼吸法是怎么改变味觉的,还有那人说自己喝家里的水也觉得味道不对,梁衔月思来想去,怕是酸雨影响了井水的味道,有人喝的是村子里深水井里打上的水,就没有受到影响,那些喝自己家水井的,肯定味道不对。
这一大罐子糖沉甸甸的,一尺多高,满满一罐,估计也有个十几斤,看来为了能骗到人,他们还是下了血本,糖现在可贵了,都没人愿意往外换。
把糖拿走,看这几个人还怎么骗人!
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这罐糖,梁衔月专心研究起带回来的药材,甄敏从外面走过来,有些奇怪的问她:“刚刚小黑怎么从外面跑进来了,它不是在海岛里吗?”
“哦,”梁衔月一边摆弄着手里的药材一边说,“让它出来帮我个小忙,你看,这是我从那个吴大夫那偷出来的药材。”
甄敏吓了一跳:“你去偷药材干嘛?多危险啊。而且就算你要去,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我是一时兴起,没来得及跟你们说,不过还好啦,”梁衔月早就想好了后路,“就算我被发现了,大不了拿件衣服蒙住脸跑出去,反正他们都追不上我,也不会想到是我来偷药材,再说我都安全回来了。”
甄敏凑到她身边一起看:“你觉得这些药材有问题吗?村里很多人都在喝。”
梁衔月摇了摇头:“我暂时还没发现。但是我听见那个大夫忽悠村里人和他学那个什么呼吸法,就是骗人的。他说学习了以后会影响五感,还说什么最开始影响的是味觉。我到他熬药的地方看,他根本就是叫人在药汤里加了白糖,什么改变味觉,都是假的!”
“我也觉得他有问题,原来真的在骗人。”甄敏思索道,“这样算下来,他骗了村里人不少粮食,尤其是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要不要向大家揭露他的骗局?”
她自己说完,又自己否定了。“现在还不行,村里的年轻人大多去市里找物资了,得等他们回来,这样就算他们家里的老人固执,我相信这些年轻人也会反应过来的。”
梁衔月放下手里的药材:“对,这事先不太急,药材我查过几种,确实是对清肺有帮助的,那些老人们喝了药觉得身体舒服了一点,就更会相信这个吴大夫说的话,我看看能不能让他露出更大的马脚。”
第76章 吃苦
又过了几天,当乌云黑压压的笼罩着天际,早已习惯酸雨的众人熟稔地拿出雨衣或者各种自制的遮盖物穿上,等啊等,酸雨迟迟未到,却等来了一场雪。
一场五月的雪。
在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海底火山爆发前,气温早就突破了0度,草木已经开始抽枝,现在不仅气温节节倒退,甚至还下起了雪。
安城市中心穿梭在各个楼层之间的搜索队员纷纷停住了脚步,原本他们并没有多在意,既然已经零下,下雪也是理所当然的。大不了一会儿找物资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找几件合适的衣服穿上。可雪下了一会儿,他们就不得不注意到这雪的异常。
没有雪后的清冽,空气中传来一股恶臭的味道,这气味比酸雨过后蒸腾出来的气味更加刺鼻,让人纷纷捂住口鼻后退。等地面的雪积了薄薄一层,很多人才注意到这雪竟然不是往常洁白无瑕的颜色,而是泛着一层灰。
难怪刚才落雪时感觉格外的昏暗,竟然不是云层太厚的缘故,而是天空中纷纷扬扬飘着的都是灰白的雪花。
简卢今年才16岁,他年纪小,看到这一切只觉得新奇,趴在窗玻璃上一直张望着地面,自言自语道:“酸雨都没有颜色,为什么变成雪以后就有颜色了?天气越来越冷,是不是以后都没有夏天了?爪子藤不怕酸雨,不知道怕不怕酸雪,要是都冻死了,我就没法割草换工分了。”
梁大志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别傻看了!赶紧把这户人家搜完,我们收拾收拾准备回基地去。”
简卢是梁大志在粮食基地认识的小孩,他爸在第一年下暴雪的时候冻伤,只能截肢,结果截肢的手术没止住血,人就没了。去年地震,他妈又遇难,简卢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幸好还在基地有个容身之所,就住在梁大志宿舍这一层。
组团出去搜索物资的时候,梁大志就带上了他,同行的还有梁大志的老婆、赵波、赵为民父子,还有一个新加入他们的梁何。
出来寻找物资的人选并不是固定的,反正就是这几家人里排列组合,人数基本不会少于四个,男人不会少于三个,再少就不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