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柠微怔。

　　即使之前已经有所猜测，但是对方亲口承认后，云柠内心仍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极大的错愕。

　　她忍不住喃喃道：“你是我,那我还是云柠吗？”

　　她过去二十几年的记忆，那个生活了二十几年的故土，难道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吗？

　　云柠突然有些委屈。

　　即使她喝下那杯离人醉前曾信誓旦旦地跟裴清予说她就是她，是云柠，不管有没有万年前的记忆，她都是她，不会变。

　　可是现在，她竟有些不确定了起来。

　　她真的能接受万年前的那段过往，一直是云柠吗？

　　最开始来到这里时，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举目四望，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世界是陌生的，人也是陌生的。

　　她以为她是活在一个陌生的壳子里，终有一天是会回到那片故土的。

　　可是现在，这点本就很渺茫的希望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破灭了。

　　云柠抿了抿唇，眼睛莫名地有些酸。

　　她轻声问：“我还能回去吗？”

　　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后积攒的所有委屈突然在一瞬间止不住地倾泻了出去，云柠声音里带上了微弱的哽咽：“我想回家。”

　　霁

　　殊微怔，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隔了一会儿，霁殊轻声问她：“为什么，这里不好吗？”

　　这个问题，她在之前曾经问过一次。

　　而那个人没有回答她，只是执拗地握着他的剑，怎么也不肯自散修为。

　　玄真大陆已经无法再支撑一次飞升了，界障稀薄得几近透明，即使非她所愿，但霁殊最后还是折了那个人的剑。

　　或许是因为面前的人就是自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云柠擦了擦眼泪，孩子似的，抽噎着道：“这里好是好，但我就是想回去。”

　　“这里太大了，奇葩还多，我打不过他们，总是受欺负。”

　　虽然从来到这里云柠就没怎么受过气，她揍不过还有秦溯。

　　如果用一个形象一点的比喻，那秦溯就像是游戏里的终极**oss，到现在云柠还没发现秦溯打不过的人。

　　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后的事谁说的准。

　　或许是因为以前莽惯了，云柠还是想过白开水一样的日子。

　　她想提前进入养老生活，晒晒太阳钓钓鱼，全世界飞来飞去吃好吃的，想睡到几点起就几点起。

　　霁殊听到这句话，突然凑了上来，捧住了云柠的脸。

　　看着近在咫尺的和她一模一样的脸，云柠呆住了。

　　她结结巴巴道：“做、做什么？”

　　霁殊没有说话，而是低头，与她额头相抵。

　　很快，她松开了云柠。

　　一片茫然中，云柠听到她问自己：“那个欺负你的人是谁？”

　　霁殊有些困惑，她刚才并没有在云柠的记忆里面看到什么。

　　不过她有刻意地避开一些记忆，所以就确认一般，又问了云柠一遍。

　　闻言，云柠眼睛微微睁大，愕然地看着她。

　　云柠：“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还能跨时间帮我打回去不成？

　　霁殊：“万年后的小辈比不过秦溯。”

　　她似乎有些费解：“为什么会被欺负？”

　　云柠呆了一下：“那万一是万年前的呢？”

　　闻言，霁殊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道：“不会。”

　　再有不久，玄真大陆将再无大乘境的修士。

　　这时，云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偷偷瞄了边上的霁殊一眼。

　　霁殊和她对视。

　　云柠犹豫再犹豫，还是没忍住内心的好奇，问她：“那你刚才看我的记忆，难道是想看一下谁欺负的我，然后，”

　　“提前揍一顿？”

　　云柠本来就只是带了些玩笑的意味，随口一问，没想到霁殊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云柠呆住了。

　　她没想到霁殊真的打算这么做。

　　云柠本以为霁殊会自持身份，就算万年后真的有人欺负她，也不会和对方计较。

　　霁殊理所当然道：“我从不受气。”

　　云柠：“……”

　　云柠嘴角抽了抽：“那如果真有这么个人，你准备怎么做？难道真要打一顿？”

　　霁殊平静开口：“看程度。”

　　云柠：“什么程度？”

　　霁殊：“如果是死仇，他活不到

　　那个时候。”

　　云柠：“……”

　　她想到了什么，小声嘀咕：“那宫家岂不是现在就无了。”

　　碍她的眼那么久。

　　霁殊：“宫家不行。”

　　云柠脱口而出：“为什么？”

　　数宫家最恶心她。

　　霁殊语气中带了些怀念：“我曾答应过一个人，会保宫家万年无忧。”

　　“更何况，宫家不成气候。”

　　霁殊轻轻笑了一声，道：“秦溯会护着你。”

　　云柠小脸一红。

　　她下意识朝不远处的黑色小龙看去。

　　它似乎在忙活着挖洞，但因为四周都是海滩，沙子又细又散，洞穴根本不成型，很快就塌了。

　　但黑色小龙却很执着，塌了就继续挖，就刚才云柠和霁殊说话那一小会儿，它不知道挖了多少次了。

　　这时，霁殊抬了抬手，海滩上突然多了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

　　黑色小龙见状，先是呆了一下，之后简直高兴疯了。

　　坚硬的石头在它爪子下面跟豆腐一样，一爪子下去就挠出了一个小坑。

　　很快石头的下半部分就被挖空，黑色小龙钻了进去。

　　隔了一会儿，它从石洞里钻了出来，朝云柠他们这边飞奔过来。

　　它像是没有看到云柠，径直奔向霁殊，最后在她面前停下，黑色的小爪子轻轻扯了扯她白色的裙摆。

　　即使知道这是万年前的秦溯，可能根本就不认识她，但云柠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几分失落。

　　她心里冷哼了一声，心想之前那七天真是白疼你了，早知道你破壳就不认人，我就不哄你了，你爱几天破壳几天破壳，长不高也活该！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云柠的不高兴，霁殊轻声道：“它不认识你。”

　　“龙族对时间很敏感，错汇的时间会让它们混乱。”

　　“它们会下意识忽视错误的时间，这是幼龙自我保护的天性，直到成年后它们才能够分辨出两段时间的差异。”

　　说话间，霁殊并没有忽视底下的小黑龙，而是变出了一朵黄色的小花，递给了底下的小黑龙。

　　不知道为什么，云柠觉得那朵黄色的小花有些眼熟，很像之前在龙族圣地时她送黑蛋的那朵。

　　霁殊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开口：“它破壳后，我曾带它去过一次龙族圣地。”

　　云柠：“我还以为那朵花已经枯萎了。”

　　当时那朵花是云柠随手在地上摘的，没有一点灵气，就是最普通的花。

　　霁殊笑了笑：“我在上面施了一个小术法。”

　　毕竟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即使很隐晦，但是云柠还是看出了她眼中对小黑龙的喜爱。

　　想到万年后秦溯一条龙孤零零地被封印在苍渊，她忍不住问：“既然你不讨厌它，那为什么要把它封印在苍渊？”

　　闻言，霁殊眼中划过一抹痛色。

　　很微弱，但仍被云柠看清了。

　　霁殊淡声道：“不是封印，是保护。”

　　看着底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朵黄花的幼龙，霁殊轻声道：“我陪不了它太久。”

　　“我陨后，那些人不会让它成长起来。”

　　云柠不解：“为什么？”

　　霁殊淡声道：“因为一个灭世预言。”

　　云柠愣了一下。

　　她想到谈问道，想到星阁。

　　裴清予曾经说过，在万年前，谈问道的师尊一叶秋曾经做出过一个灭世预言，龙族会毁灭整个玄真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