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动静的无沉转过身来:“怎么?”
“没事。”
不过是她心疼梅七蕊,梅七蕊也心疼她而已。
说来无沉来的这个时节很好,山上的石榴快熟了。
其中有棵年龄最大,同时也是玉晚发间那朵榴花的来源的石榴树,恰恰好在紫竹林不远处。
趁天还没黑,玉晚带无沉过去看小石榴。
路上她问:“你之前来过无量寺吗?”
无沉说:“没有。”
玉晚便同他指,这边都是长期挂单的居士和修士住的,那边是寺里的师兄们住的,再那边是……
她说一句,无沉应一句,这么到了那棵石榴树前,玉晚又指:“你看,结了好多小石榴,师兄们说再等上十天半个月,中秋的时候就差不多能吃了。”
无沉抬眸看。
看着看着也指:“那有一颗已经熟透的。”
“在哪?”
“在中间。”
“哪?看不见。”
“中间那里。”
“不行……还是看不见。”
玉晚个子不算矮,但这棵石榴树实在是太大也太高,她很努力地抬了头踮了脚,甚至连换好几个位置,也还是没望见那颗熟透的,能望见的全都是又小又青。
她气呼呼地道:“石榴熟了不就是给人吃的吗,我现在看都看不到还怎么吃啊?”
无沉笑了笑。
他道:“现在能摘吗?我摘下来给你。”
玉晚说能。
总归石榴这种水果不作供品用,师兄们说往年都是只要熟了就能摘,想吃几个吃几个,也不用特意去禀报。
无沉便上前去,伸长手臂轻轻压了压树枝,将那颗藏得很好的石榴摘下来。
玉晚一瞧,又大又红,开裂的部位散发出香气,确实是熟透了。
她再仰头看了看,顺便让无沉也一起看,确定这棵树上目前就这一颗熟透的,她道:“掰开掰开,最好掰成三份,你一份我一份然后照七师兄一份。”
无沉依言顺着开裂的部位掰成三瓣。
也不知道他怎么用的巧劲,三瓣大小居然差不多。
玉晚夸他,果然手巧的人做什么都是巧的。
然后选了最好看的一瓣放进须弥戒,另外两瓣和他一起就地享用。
不得不说这颗石榴虽有点早熟,但吃起来很甜,也很多汁。
快吃完的时候,玉晚问:“石榴好吃吗?”
无沉道:“好吃。”
“石榴花呢,好看吗?”
“好看。”
玉晚抿抿唇,笑了。
她忽然想,等来年石榴花开,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让他亲手给她簪一朵。
“我呢,”忽而她又问,“我好看吗?”
无沉闻言,抬眸凝视她。
他目光认真极了,也深邃极了。
直让玉晚有点不太敢继续和他对视,下意识想收回视线时,才听他道:“嗯,好看。”
第34章 大雾
吃完石榴, 天色开始擦黑,无沉准备送玉晚回寮房。
玉晚婉拒了。
她得去找师父,白天玉族的事还没跟师父说呢。
“你明天会去上早课吧?”玉晚走前问, “我到时候在吊桥等你。”
无沉应好。
玉晚便高高兴兴地往主峰走。
路上碰到几位师兄,玉晚同他们打过招呼, 刚迈出两步,就又转回来, 问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人:“这是新发现的魔修?”
师兄们说是, 然后让她别靠太近, 这个魔修刚刚自毁了识海, 现在神智错乱逮谁咬谁。
玉晚心道果然。
魔修们让自己闭嘴的方法真的不胜枚举。
再问发现这个魔修时可否有发现被种下魔印的凡人,得到肯定的回答后, 玉晚与师兄们作别, 随即再未停顿地到了寂归寮房。
她到的时候不太巧, 寂归正接见客人。
便候在外头等了等, 等寂归送客人出来, 方知是道真为刚才那个魔修来找寂归商量。
“道真师兄, ”玉晚想起之前将和梅七蕊一同猜测的金蝉脱壳说给师父听的时候,道真也在一旁,此刻便顺势询问, “你这几个月有注意到哪里不太对劲吗?”
道真说:“没有。不过,能驱策这么多魔修为其办事,想必背后人地位不低。”
玉晚略想了想,抛出个答案:“难道是魔皇?”
便如坊间流传的常用来称赞玉族的那句俗语,其实全句应为“昆仑天人, 中州玉女。东海剑胆,西天佛心。南山魔皇, 北域妖王”。
其中魔皇是中界公认的南山第一人。
道真摇头:“魔皇在七杀宫,十年前就开始闭关,至今还未出关。”
这个玉晚倒是听过。
说是魔皇想要冲击飞升,成为与仙家齐名的上界大魔。
该不会就是趁魔皇闭关久未露面,七杀宫有人想取代他,才往西天派出这么多魔修好方便浑水摸鱼?
或者还有个可能,那就是魔皇其实早就尝试过飞升,但没能安然渡过那足以将人劈得神形俱灭的十方雷劫,受了很严重的伤,不得已才金蝉脱壳。
道真听罢沉吟一瞬:“南山前段时间确实降临过十方雷劫,只消息没传出来,不知是不是魔皇……这样吧,改日我往七杀宫走一遭,看魔皇究竟是不是还在闭关。”
寂归颔首:“那就辛苦你了。”
道真说不辛苦,但有一点:“就怕上界那些大魔给七杀宫布置的禁制太多,届时我若被挡在外面进不去,那便丢脸了。”
寂归失笑:“如果连你都进不去,那此事我们也不必再继续查了,干脆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道真:“师叔这么说的话,我就非进去不可了。”
寂归:“事态如何,也还是要看缘法的。”
道真应了句缘法自然,便告辞离开。
目送道真走远,寂归转向玉晚:“这个时候才来找我,看来是刚与无沉分开。”
未料师父一上来就如此直白,玉晚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道:“什么都逃不过师父慧眼。”
但师父知道也挺正常,外来人士想在寺里长期挂单,须得经过住持同意,师父肯定早就知道无沉来了。
思及此,玉晚眨巴眨巴眼,等师父开口。
看出她在外那几个月明显经历了什么,现在同他说起无沉都不藏着掖着了,寂归笑着叹口气。
“进来吧。”
玉晚跟着他进屋。
屋内茶香弥漫,是方才道真亲手烹煮的。此刻寂归给玉晚倒茶,师徒两个对坐着喝完一盏,寂归才问她白天和玉族生了些怎样的纠葛,他听闻动静不小。
玉晚将上午的事大致说完,取出那个困阵卷轴给他:“这东西我用不到,也不想留在手里,就交由师父处置吧。”
寂归打开卷轴看了看。
尽管大小两座牢笼的玉顶玉柱皆被震得稀碎,但只要卷轴没有破损,封在里面的子母阵就还能想办法修复。寂归收好,问:“玉族长至今也还是没有消息吗?”
玉晚说没。
如果有,魏余琦早就去抓人了,根本不会带玉曦来西天找她。
“那他应该快要现身了,”寂归道,“今日这一出,你与玉族算是彻底断绝关系,他若有心,听到这个消息必然会想办法见你一面。”
玉晚不解:“我之前离开中州的时候闹那么大,都没见他找我。”
寂归道:“兴许他也觉得你只是在闹脾气,闹够就会回去。”又道,“总之你做好准备,短则三月,长则半年,他必会现身。”
长者说着,看了眼窗外,目光淡淡。
“有人也猜到这点,在等他出现。”
玉晚跟着看去。
窗外夜色无边,雾气朦胧,除近些的山脉轮廓,别的什么都看不见。
但玉晚却仿佛亲眼看到了寂归所说之人,低低应道:“弟子明白。”
“好了,回去休息吧。”
“师父也早点歇息。”
玉晚起身离开。
因为起了雾,一路走来灯都不是很亮。
玉晚小心走完吊桥,才踩到平地,就见前头本不该有灯的地方亮着一笼清光,像是有谁在特意为她引路。
走近了,便见一袭云母衲衣的首座提着青灯,朝她望来。
她停住脚步:“你一直在这等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