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云潋奇迹般的get到了关键,明白了这就是她念叨了好久的词汇,准确无误地念出来:“火?”
殷渺渺惊喜交加,再接再厉,指着火堆说“火”,又指着自己叫“渺渺”。
云潋沉思片刻,“喵”了一声。
森林里是有动物会喵喵叫的!
殷渺渺:“渺渺。”
云潋:“喵,喵?”
“渺渺。”
“喵喵?”
她:“……”
云潋很困惑,不知道她的“喵喵”是什么意思,于是想了想,摸头。
殷渺渺忍了忍,好险没把“喵什么喵,小心叫你‘汪汪’”给说出口。也亏得她忍住了,否则……画面太美不敢想。
其他词汇的教学倒是非常顺利,基本上只需要说一遍,云潋就能牢牢记住,并且活学活用地在她看向各种食材时,认真地告诉她能吃还是不能吃。
殷渺渺没有任何野外生存的经验,就算有,不同世界的物种也有不同。至少地球似乎没有外表长得像糯米团子,露出来的一口利齿比食人鱼还恐怖的东西。
她在人类社会,或许能凭借着上辈子的经验活下去,在凡人界与修真界交织的苍雾林里,就是一只弱小无助的幼崽。
捡地上的果子,会藏有颜色相近但剧毒的毛毛虫,和说好的拟态多半无毒完全不一样;清澈的水塘里,不能伏身就喝,会有飞鱼突然窜起来,尖利的鱼刺能瞬间捅穿嘴巴;大型猛兽吃剩的残骸,要是嘴馋捡回去偷吃,呵呵,轻则中毒,严重点当场暴毙,因为早有神秘的昆虫在里面寄生了虫卵。
一言以蔽之:懵逼,万脸懵逼。
生活突然进入地狱模式。
更挑战殷渺渺认知的是,她几乎次次踩雷,可云潋就能神奇地避开危险,顺利地找到可以吃的食物。
哪怕有些东西他也是第一次见,却可以直觉分辨有无危险。
她带不了别人飞,只能被人带着苟。
但是,野蛮原始的生活辛苦归辛苦,亦有好处——日子变得格外简单,不是为了寻找果腹的食物,就是构筑睡觉的巢穴。
云潋负责找食物,她负责捡枯枝果壳生火,偶尔捋两张宽大的叶子,用草茎扎捆了做成保护身体的衣裳和鞋子。
在日复一日简单而辛劳的日子中,殷渺渺积在心头的郁气,不知不觉消散了。
她发现,原来自己不是厌烦了活着,而是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当和一个陌生孩子相依为命,每天为活下去而发愁时,生命就有了意义。
想多攒些食物,是目标。
想换个柔软的草褥子,是追求。
多么简单。
她好像一下子返璞归真,又对生命重燃热情了。
听起来似乎人生即将迎来转折点了对不对?可惜啊,命运并不曾厚待她。
特殊的体质拖累了她走向人生的新篇章。一个雨夜,她病倒在寒冷的雾气中,烧得迷迷糊糊,眼睛都睁不开。
云潋给她喂水,抱着她喵喵叫,可她手脚酸软,就是醒不过来。
“好冷。”这是她在梦里说的话。
云潋守了她三天,有限的八年生活没有教过他人发烧该怎么办。他找不到学习的对象,没有过相关的记忆,于是,选择了最简单的办法。
到暖和的地方去。
他背起她,义无反顾地上路了。
然而,他不知道,这片林子靠近水域,永不消散的雾气是遇冷而凝结,根本不存在温暖地带。
迁徙之路断断续续走了半年。
殷渺渺几度濒临死亡,可又借着他心口的一次暖意,幽幽醒转过来。每次她都以为这回该被抛弃了,但没有,始终没有。
所以,她趁着他睡着,悄悄离开了。
第二天,晕倒在树根下的她被他找了回去。云潋那时已经能交流了,却说:“饿了,吃。”说着,递过去几个珍藏的坚果。
殷渺渺想说她不是饿了去找吃的,但话到嘴边,终究没说出来。
云潋摸摸头,拉了她的手:“走。”
她跟着他回去了,却没有打消主意。
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必须承担的责任。她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畏惧不似从前,唯一的希望是走得有尊严些,不至于被猛兽生吞活剥,多受苦痛。
服毒成了不二之选。
苍雾林里有的是置人于死地的毒物,虫子、蛇、飞蛾、藤蔓、野蘑菇,都能轻轻松松至她于死地。
而且运气不错,没过多久,她就发现一簇毒蘑菇,见血封喉,速度快,痛苦少,实乃天赐良机。
她不动声色,等到云潋出去寻找水源,立即撑起病体,直奔目标。
理论上来说,自尽成功的概率比离家出走要高。
落子无悔,一闭眼的事儿。
谁想人生偏爱戏剧性,她成功地摘到了蘑菇,却在即将塞到嘴里的刹那,手腕一酸,掉了。
“有毒。”大树背后有人气喘吁吁地说,“不许吃。”
时隔多年后,殷渺渺又见到了活人。但她不喜反惊,面色骤然变化,一时拿不定注意要不要继续。
有活人就等于能找到出去的路,能有机会看病,也等于会遇到危险,甚至命丧同类之手。
她呆愣不动,对方有点不耐烦,嘀咕说:“这么饿吗?算了……”他窸窸窣窣不知道干了什么,丢过来一个瓷瓶,“吃吧。”
殷渺渺不动,问他:“你是谁?”
“我是好人。”靠在树背后的大叔说,“放心吧,没毒的,我要毒死你,刚才就不救你了。”
殷渺渺当然看得出来,但她何等心窍,当下就说:“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拿你的东西。”
“呃,你还挺乖的。”对方想了想,说,“你把蘑菇给我丢过来,我们交换。”
殷渺渺摇头:“蘑菇有毒,我不能给你。”
对方犯了难,纠结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说的难了怕小孩儿做不到,说的简单些又好像骗不过去。
就在这时,殷渺渺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她看到了一个浑身沾满了血的中年男子,长相平平无奇,手里拿着把剑,似乎受了很重的伤,恹恹地靠在树上。
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坦荡,不见分毫恶意。
“你受伤了。”她停下脚步,预估着风险,“被人追杀吗?”
他笑呵呵:“小丫头还挺能猜,错啦,我是被妖兽伤的。你不知道吗?这附近来了只大妖兽,不好对付啊。”
就是这句话,让殷渺渺瞬间做了决定。
她说:“我叫渺渺,你叫什么名字?”
“任无为。”
第807章
继捡到师妹后,云潋又捡到了一个重伤难愈的未来师父。对,殷渺渺发现的任无为,但却是他把人捡回去的。
没办法,捡,是要力气的。
任无为当然不至于一路被拖着走,在云潋的搀扶下,自己一瘸一拐地走进了他们的临时住所。
那是一个不大的洞穴,干燥背风,比在树下和毒虫蛇蚁作伴好多了。他坐下来,长长舒了口气。
云潋展开树叶,里面是几只烤熟的河虾:“吃。”他开始日常投喂。
殷渺渺却没有胃口,摇摇头,蜷缩到了角落里,只用余光瞥着闯入者,思量着如何应付。
云潋担心地看着她,只有快死的动物才什么都吃不下去。他坐到她旁边,安抚地摸着她的后背,过了会儿,拿过竹筒:“喝。”
她勉强喝了一小口。
与此同时,任无为也在好奇地观察着他们。在树皮衣、草叶鞋的提示下,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你们家在哪儿?爹娘呢?”
假如是周边村庄迷路的孩童,不可能身上连一件衣服都没有,完全是茹毛饮血的原始状态。
他早该发现这一点的,只是殷渺渺口齿伶俐,说的话条理分明,和野孩子没有半点关系,给了错误的第一印象。
云潋不太懂他的意思,没回答。
殷渺渺则抬起头,慢慢说:“死了,没有家。”
这话没有准确的主语,任无为便认为他们俩都是如此,了然地点头,面上露出了几分怜悯。他想了想,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两件短衫递过去:“穿这个吧。”
殷渺渺瞪大了眼睛。
她没看错的话,这是凭空变出来的衣服?
“你……”她黯淡的眼睛像是点亮的灯,瞬间明璨,“会变东西?”
任无为哪里会对孩子有戒心,拍了拍腰间灰扑扑的袋子:“这是储物袋,也叫乾坤袋,能装很多东西。”
殷渺渺“哦”了声,接过了短衫。
任无为非常直男地闭上了眼睛,表明就算对小孩子也堂堂正正。
殷渺渺换上了舒适的短衫,长短正好到她的膝盖,比叶子串成的背心不知柔软舒服了多少,简直像一场梦。
她揉着衣角,隐蔽地检查了一番,果真“天衣无缝”,看不到任何线头。心中又多了主意,但不动声色,手把手教云潋穿上,问他:“暖吗?”
云潋点头,摸摸她的额角:“冷吗?”
她说:“我病了才冷,这样没用。”
他似懂非懂,又捧起冷掉的河虾:“饿了,吃。”
“你吃吧,我不饿。”她的胃里好似塞满了冰砣,又沉又冷,早就罢工很久了。
任无为却是不知,还道他们是互相谦让,又递过去一瓶辟谷丹:“吃吧,吃了就不饿了。”
云潋接过来闻了闻,表情有些微的变化,仿佛困惑,但说不出来,只是塞给殷渺渺,认真说:“吃,好吃的。”
殷渺渺顿了下,没再拒绝,倒出一粒丹药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