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这样想,她委实难以劝诫自己松手。
只是如今到了梦醒的时候了。
他们二人都知晓,这不是谁的错,只是他们生来便注定不能相爱罢了。
天注定,莫非还能逆天不成?
这一夜过得极为平稳,他们之间仿佛没有发生任何事,梦回仙魔大战前,没有恨,只有读不完的爱意。
饮溪睡的极为安稳,一夜无眠。
封戎就这么静静抱着她,等到她彻底入睡,轻轻松开手,指尖燃起幽幽一簇火,照亮她的面容。
这一分一毫,他都要记得清清楚楚,绝不能忘。
他近乎贪婪的将她每一处眉眼珍藏,细细描摹。
那副画封戎留在身边整一年,他始终不敢填上面容,如今看来填与不填也无所谓了。
寂寂火光中,封戎眉眼是从不曾为外人见也的温柔。
“我亏欠你良多,往后都会一一补上……你也知晓我是魔帝,天生地养,生来便主宰万物,这样的人如何肯认命?”
“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我会做我该做的一切,你只需要站在原地等着我便好,等着我……终有一日我还会来寻你。”
那温柔的眉眼不知何时染上丝丝无言悲伤,说到这里,他似是再难起口,喉间凸起数度上下滑动,过了半晌,才俯身,在她唇上轻轻的印上一个吻:“等我,你还欠我一个未完成的成婚礼。”
……
沉沉夜色里,宫殿外的窗上浅浅映出一个背影,那背影越发的膨胀,一个瞬间,陡然变形,化作一条长龙,长龙盘绕在那人的身边。
床上的仙子陷入沉沉昏睡,她并不知晓自己被下了术法,今夜无论发生事都不会醒来,她只会做一个冗长而甜美的梦,梦里是他们的曾经。
胸前衣衫被一层一层的解开,那颀长的手指动作极慢,直到露出内里。
封戎一抬手,两指并拢点在眉心,引出一条赤金色的线,随着那线越长,他眉头越蹙越紧,脸色越来越白,唇齿紧闭,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那赤金色的线已经在空中缠绕了一圈,龙灵也现了身。赤金色的龙如今只有一条巨蟒那般大,它身躯不正常的在空中翻滚,似是极为痛苦,偶有一声小小的龙鸣,悲长,意味不明。
封戎引着那线,缓缓点在她胸前,赤金色的线仿佛忽然寻到了归属,顺着那地方源源不断入进去,最后一点没入雪白肌肤,肌肤上立时便现出一个龙形印记来,那印记仿佛活着,在原地盘旋环绕,绕了几圈仰头,似在与他示意什么,再然后便将尾巴盘起,彻底不动了,结成一个赤金色的龙印。
封戎在那印记上摸了摸,一道金光闪过,赤龙印又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浅浅一吐气,回身,摸了摸那巨龙的头,赤金龙看上去已没有方才那么痛了,牢牢守在他身旁,龙首昂起,眼神恍若知悉一切。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要替我好好护着她。”
*
第二日,饮溪从床上缓缓醒来。
她已许久没有过这样安眠的一夜,醒来只觉神清气爽,连前几日里的不舒坦都去了几分。
封戎已经不在身边了,可床边却是热的,显然也是起床没有多久。
今日就要回天界了,尚有一种不真实感。饮溪先前已哭得够多了,这仅是一个开始,而一位真正的上神断不能长日里沉浸在悲痛中,她不允许自己做这样的仙。
她要回天界,要平息这场争端,要天界早日回到原来的模样,要六界重回天平安稳……往后,等做完了这些事,她还有许多时间去难过,这段时间,就先逼着自己忘记罢。
封戎很快回来了,身后还带着先前与饮溪一道被掳来魔界的十几个神仙。不知赫褚是什么想法,总归她今日可以带着这些原本准备用来与天帝做交换的神仙一起回去。
临行前她也并没有见到魔帝赫褚,封戎执意要亲自送她回天庭,饮溪并未拒绝。
“我会将鸿乾找出来,给魔界一个交代。”
封戎顿了顿,说:“好。”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这一回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在她身旁。
从天界去往魔界的时间有多长饮溪已经记不得了,这一回从魔界往天界走,却觉时间不过眨眼一瞬,快到令她没有感觉。
她就站在南天门前,短暂的最后看他一眼。
“我走了。”
封戎仿佛是在笑,抿唇半晌,只说了一个字:“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一章写了一整天,到了晚上终于找到点感觉。
我以后写完一定认真检查_(:з」∠)_最近好像真的大脑灌了水泥,出错太多了。如果大家看到有错请不要大意的提醒我,爱你们!
第121章
饮溪正要转身离去, 忽见封戎面色骤变, 一抬手抱住她,转身藏在自己身后,动作快的她看不清。
她还来不及说话, 又见一道蓝光袭面而来,封戎反应极快,掌心微动一道屏障立时竖起挡下那光。
这熟悉的灵力波动……
饮溪睁大眼, 心神振动, 不远处挺立轩昂的人影未瞧清, 话已喊出口:“兄长!”
因这一声,封戎动作紧跟着慢了一步,手间蓄起的灵力一松。
身旁掠过一阵风,他下意识回去握她的手, 握到了一把空气,再抬眼,饮溪已在那人身边了。
这无疑是个极为俊美的神仙, 冰雕玉琢,浑身上下裹着寒意, 眸若寒潭,眉尾锋利, 细看之下与饮溪有几分相似, 却是全然不同的感觉。
封戎哑然,目光落在他紧紧捏着饮溪的手上。
“魔?”他冰冷的视线定在他身上,吐出一个字, 清朗如清玉泉水相撞。
封戎看了看饮溪,见她对此人极为熟稔,并无排斥之意,这才冷然看回去:“吾乃封戎。”
清宵冷笑一声:“原是魔帝,不知魔帝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饮溪已有好些时日不曾见过兄长,放在这之前,便是上百年不见也没有什么所谓,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才发觉对兄长的依赖有多深,一时眼眶便有些热,即便手掌被他抓的发疼,也只是软着声又叫了一声兄长。
说者不觉,听者却听出了诸多委屈。
清宵捏了捏她的手,沉下声音来:“你的事我们回去再说。”
方才乍然见到兄长,饮溪一门心思都在他身上,一时顾不得封戎,这才察觉出两人之间不对。而她兄长一手牵着她,另一只手上还提着剑。
她浅浅吐了一口气:“兄长,他没有伤害我,此番是送我回天界的。”
“住嘴。”帝君薄唇轻轻吐出两个字:“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先回潜寒宫,我随后回去。”
住嘴二字一出,饮溪已察觉事情不如她所想那般简单了。兄长虽清冷孤僻,素日里对她要求极严,却鲜有用这样的语气与她讲话,这一番只怕是真的动了怒。
饮溪最不愿看到的便是兄长与封戎起争执,心里头一沉,转而脱开他的手,挡在封戎身前。
“他没有伤害我,兄长要与魔帝说什么?”
清霄帝君是个断情绝爱的仙,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便不懂情爱,适才魔帝看向饮溪的眼神他瞧的一清二楚,若非是对爱人,绝不可能有这样的神情。
仙魔开战,两族死伤无数,饮溪何德何能得魔帝青睐,擅入魔界还被亲自送回?而她现在,竟然为了一个魔忤逆他的话,挡在另一人身前。
想到这里,清宵帝君牙关紧咬,若是饮溪果真与一个魔有了纠葛,他会亲自斩断这本不该有的缘!
“让开。”
饮溪没动。
封戎只看得到她背影,薄薄衣裳之中清瘦乍眼,这段时日她经历良多受苦良多,如今却还是肯站在他身前。
“饮溪……”
饮溪没有回头,声音里再听不出情绪:“魔帝请回罢。”
她叫他魔帝,封戎不知此刻心中是什么滋味儿,是了,这原就是她的意思,自此一别,他们二人再无纠葛。
他再没有说一个字,最后看了她一眼,身形化成光,一瞬就消失在原地。
这一走,饮溪方才还撑着的身影顿时便软下来。清宵帝君身影一闪到她身边,紧蹙着眉,一手探上她脉息,越探眉间拧的越紧。
不过一时没有看住她,不过一时……
他心里堆积了滔天怒火,对上这唯一的妹妹却无可奈何:“从今日起你给我好好呆在太清蚨泠境,再不许踏出去一步!”精气亏半,神魂受损,好生会折腾,竟让自己落到这等地步!
……
饮溪就这么被兄长禁足了,自然,她原也没想着再出去,如今兄长与众位上神归位,往后的事情自然不必她再操心,如今她真正有大把的时间去难过了。
因仙魔大战,仙界遭受重创,又兼之如今天帝鸿乾消失无影,天界处于一片混乱之中。清霄帝君要处理的事情颇多,此刻无暇顾及妹妹的心思,只将她安顿在潜寒宫内好生休养。
九天玄女等人来潜寒宫商议天界之事,饮溪便趁机将在魔界时从小妃子口中听来的话说与众仙。
“……天帝鸿乾因德不服众,听了宦臣仙焦灏的主意,炼化魔族及六道精灵,吸取其灵力归为己用,多年来已是功力大增。这些魔族人常年在凡间,化作凡人与普通凡人一道生活,因此百年来魔族并未发觉端倪。”
说到这里,饮溪禁不住冷笑:“鸿乾为躲天劫,也为避人耳目,将那些魔族的身份透露出去,诱使凡人杀魔,自己则在身后坐收渔翁之利。即便偶然被魔族发现,这由头也推去了凡人身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积年累月下来,已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的魔族人与精怪。”她顿了顿,看诸仙一眼:“自然,单是因这一批魔族人被害,也不会引得魔帝勃然大怒攻上仙界来,据闻不周山异动一事也与鸿乾有关,至于他究竟做了什么,恐怕只有鸿乾自己与焦灏清楚了。”
废物惯是个废物,生而便为仙,一朝执掌六界,原以为他只是没有做天帝的本事,如今看来连一颗为仙最应有的仁心都没有!一人做下的恶事,竟牵连整个仙界为他赎罪,何等罪孽?何等歹毒?
而今事发,鸿乾逃的无影无踪,丢下整个仙界在水深火热之中。想到那些死去的仙,想到原本安稳祥和的天界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想到天下苍生……
饮溪心里恨得慌,只恨不能将他立时找出来,要他受这天道的谴责,魂飞魄散!
众仙没想到,就连不周山的事都是因天帝鸿乾而起。
不周山可是天地之柱,若是出了差池,莫说凡人要覆灭,便是仙族也难逃一劫,他莫非是疯了不成?
事情到了这里,便要抓紧找出鸿乾的下落,仙魔之仇要紧,不周山之事更为要紧,清霄帝君越发忙了起来,可走之前也不忘在太清蚨泠境的山门前再下一道禁术,他不在的时候,不允饮溪踏出这里半步。
饮溪很想对兄长讲,实则便是没有这道禁术,她也不会再出去了,她的精神从在凡界遇到青玉起一直绷着,如今终于累了,再没有力气做什么事了。临行前封戎向她保证,魔界不会再攻上仙界来,除此之外,她倒真的再没有旁的牵挂。
此后便日日里坐在潜寒宫的院子中,听着长夜在山顶的笛声,想着那个人。
这样的时日约莫过了半个月,忽有神仙寻上门来,递的话不是找清霄帝君,竟然是来找初羲元君。
饮溪彼时正在院内喝茶,闻言便让人请这位神君上来。
来人是个不大不小的仙,饮溪尊他一声甘余神君,此仙常年居于沭阳山,山上住着其族数百人,历来是不与天庭在一处的。
算起来这位甘余神君年岁尚小,虽瞧着五大三粗,用凡人的眼光看便是年过中年之人,却比饮溪要足足小上两万岁。
饮溪也不过在数年前与他寥寥见过几面,委实没什么交情,想不出他今日上门为的是哪一出。
只是没料到这甘余神君上门时神情极为不善,见了饮溪,匆匆行了一个不成体统的礼,唤了一声初羲元君。
饮溪坐着没动,为他上了一杯茶:“不知神君前来所为何事?”
甘余神君见她好端端坐在这里,脸上更不好看:“小仙此次乃是有事相问,据闻初羲元君与魔帝有非同寻常的交情,是也不是?”
她倒茶的手一顿,没有抬眸,轻声问:“神君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这么看来,这消息是真的了?元君果真与魔帝有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