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些女孩子们拿捏不好放盐的分寸,就尽量少盐,或者无盐,毕竟口味清淡一些起码能够下咽。
但这种小聪明并没有持续很久,大概是事不过三,到了第三次的时候,负责教授男孩们武艺的无缺院的教官会在他们之前一一品尝,如果口味淡到几乎没有盐分存在,又或者到了现在还放盐放到令人难以下咽,一对搭档必须同甘共苦,一天都不能吃饭。
好在姚玉容一直都没有偷工减料过,她发挥十分稳定,那个教官尝过她手中的蛋羹之后,抬头瞧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可是,随着课程越来越难,步骤越来越复杂,需要的食材配料越来越多之后,能从头到尾不出一点差错的人越来越少,被惩罚的搭档越来越多,好几次就连姚玉容都险些被罚,吓出一身冷汗。
而当她们掌握了一定数量的菜谱之后,学院里就取消了给他们提供的午饭。
每天上午的最后一节课,都是她们准备自己和搭档午饭的时候。
姚玉容很明显的感觉到,这样的安排令搭档之间的亲密度直线上升。
……这是要培养与自己搭档间的感情……?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草药课的老师要求她们将目前已经认识了的几种有毒的草药,放入午饭里。
“这是无缺院的修行。”草药课的老师名为药姑,她如此解释:“他们既然已有武艺傍身,就不必再熟悉毒物。但他们必须学会抵抗毒物——明白了吗?”
女孩子们面面相觑,没人做声。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女孩怯怯的开口道:“那……我们也要跟着吃吗?”
草药课的老师微微一笑,“你们不必。”
她顿了一顿,别有深意:“你们甚至可以不必告诉你们的搭档,你们做了什么。”
……
由于新加的作业,女孩们下课的时间比往常晚了五分钟。当她们提着装满了饭菜的食篮离开教室时,男孩子们早已等的饥肠辘辘了。
一见到她们,不少人顿时怨声载道的埋怨了起来。
姚玉容径直的穿过了人群,走向了单独呆在角落里的十六。他正垂着眼眸,盯着自己面前的地面。直到她站定在他的面前,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才终于抬起了头来。
他既不抱怨,也不好奇她们为什么来晚,只是安静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看着他这副心思深沉,半死不活的模样,姚玉容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掏出怀中的手帕递了过去,看着他乖乖接过,去擦拭脸上的汗珠,这才心情稍微轻松了一点。
她顿了一顿,如实相告道:“今天的菜里有毒。”
凤十六的动作霎时停住了。那一瞬间,姚玉容毫不怀疑他绝对闪过了暴起伤人的念头。
但他压制住了自己。
他瞅着她,眼神里一瞬间掩饰不住的流露出了惊愕,戒备,警惕与排斥,“什么?”
如果这是个游戏,姚玉容几乎能够看见系统的提示:
好感度-30。
“新的作业。”姚玉容诚实的解释道。她觉得,她如果想要与凤十六成为真正的伙伴,就必须以诚相待。更何况,若是不说明白,他没准以为是自己还记得旧事的秘密被发现了,要被月明楼灭口呢。
“教我们分辨草药的药姑说,这是你们的草药课。以食用□□的方式培养对□□的抵抗力……”
她朝着人群聚集的方向努了努嘴,“每个人都放了毒。以后可能每一顿都要放了。”
十六这才慢慢的恢复了平静。这么一看,他刚才绷紧了身体的样子,居然有些像是小猫炸毛。
他点了点头:“……好。”
“我也跟你一起。”
十六这才又看了她一眼。
这倒不是姚玉容为了刷他好感才如此决定的,只是作为以后可能要背叛月明楼的人,她觉得自己的毒抗最好也高一些比较好。而且说出来,是为了和自己的搭档“同甘共苦”,倒也理由充足。
至于十六——他大概以为这本来就是规定,什么也没有说。
可他连放了什么□□都不问,也实在是寡言过了头。
姚玉容只得自己无奈的补充道:“今天放的□□是水藜汁,吃完之后,胃部可能会有火烧一般的疼痛……我们是按照老师要求的分量放的……但是老师说每个人的耐受度不同……有些人可能毫无感觉,但有些可能会非常难受……”
“我带了木炭灰,这是催吐用的,还可以吸附毒素……另外,我也带了许多牛奶——虽然不算万无一失,但……”她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聊胜于无嘛。”
最后,只有寥寥几个人显露出了不耐受的体质,他们的搭档手忙脚乱的按照药姑教授的急救办法,为他们灌下草木灰催吐。
在他们还没升到三年级的时候,偶尔会在午休时期听见几声呕吐声,那时他们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以为学院的饭菜不干净,而现在,他们知道了。
凤十六和姚玉容静静的坐了一会儿,也没感觉到任何不适——这显然是件好事。
可是凤十六却观察到了什么,忽然道:“毒发的都是男的。”
“嗯?”
“你们,”他指的是女性,“的耐受力普遍更高吗?”
姚玉容也没有打算隐瞒什么的意思,她坦白道:“也有可能是因为有些女孩子自己没吃□□。”
凤十六微微一愣,“不是必须一起吃的吗?”
姚玉容笑了笑:“你猜?”
第十章
凤十六虽然沉默寡言,对周围的事物似乎也漠不关心,但并不是傻子,姚玉容毕竟算他的搭档。他不禁皱起了眉头,问道:“为什么?”
“据说这样能培养毒抗,”姚玉容看着那些呕吐不止,脸色惨白的同伴被自己的搭档扶走,再次确定了自己并无异常。
“我觉得如果能……对□□形成抗性,应该很不错。”
她再次确定了自己毫无异样,不由得好奇穿越之后有没有曾经的现代人体质加成。
根据现代人流传的段子,他们的体内积满了各种化学元素和垃圾食品,比如可能已经有点过时了的三聚氰胺,地沟油,还有许多小工厂出品的完全不清楚有没有卫生可言的辣条小零食……
据说如果一个现代人身穿古代,他身上携带的病菌甚至能掀起一场浩浩荡荡可能无药可救的凶猛瘟疫。
既然已经算是集各毒于一身,那么,有没有可能……
我,穿越者,百毒不侵?
这么想着,姚玉容坐在花架下,仰首看着紫藤花的时候,忍不住抬起自己的手放到了眼前。
明媚的阳光将她的肌肤边缘映照的莹润如玉,她不由得在想,这么玄乎的事情真的能发生么?
魂穿大概……不能带来身体的特□□?
可大约是阳光太过灿烂,想着想着,姚玉容的思绪就控制不住的发散了开来——
她为什么会穿成阮盈盈呢?在那一瞬间,她和这个小姑娘之间发生了什么,导致了这种联系?
也许那个时候,她的灵魂恰好与那片区域产生了重合?然后阮盈盈恰好死在了那个时候?如果她再撑久一些,又或者有些别的变故,说不定……她现在就不会被困在红颜坊了。
而穿越后的故事,想必就是另一番模样了。
说起来,月明楼的外面会是什么模样?
根据阮盈盈的记忆,她几乎对于外界一无所知——对一个才三岁的孩子来说,谁又能要求她明白更多呢……?
她只能从危机来临前,父母焦虑慌张的对话中,截获片段。
比如说,得知自己的敌人是天下第一杀手组织月明楼。
姚玉容心想,作为天下第一杀手组织,月明楼无论多么强大,也必然是树敌无数的。
那些仇家,是否正在竭力寻找这个地方?
她又想起了阮盈盈的家……她满门被灭,一定会引起注意,届时,会有官府上门吗?
他们家的邻居,一定会惊骇莫名吧?
这么一想,她的灵魂就仿佛出了窍一般,她凝注着被拦在手掌之后的阳光,好像顺着太阳,投射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她不再是阮盈盈,而只是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孩子——
她可能就住在阮家附近,某一天,被大人们的议论吵醒,揉着眼睛出门,惊讶又愕然的得知不远处的大户人家不知道招惹了什么麻烦,一夜之间全部被屠没。
但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那大宅一天天的荒芜,她却可以自顾自的在阳光下快乐的长大。
别人的命运再怎样令人唏嘘,也只是饭后的谈资一样轻的似乎不值一提。
那种轻松和愉悦,几乎令姚玉容忍不住露出微笑。但她猛的一个恍惚,又看清了面前的紫藤花,想起了自己如今身在何方。
外面广袤无垠,她却只能被拘在这方寸之地。
姚玉容很快就把这点想得越多越郁猝的心思压在心底。她有点尴尬的转过头去,去看坐在身旁的凤十六,心想自己盯着手掌莫名痴笑的样子肯定很蠢,但凤十六却已经伏在石桌上,开始了午睡。
姚玉容松了口气,又有些怅惘的叹了口气。
她放下了手,心想,她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如今课程总算看起来有了一点杀手的影子,开始下毒了,接下来,又会出现什么呢?
而第二天,在药姑们的监视下,女孩们放下的□□,变成了昨天的一倍。
就在姚玉容心惊的揣测难不成要这样一天一天加重剂量,都不带给人一点适应时间的时候,药姑忽然添加了一条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规定:“记住,如果你的搭档没有把□□全部吃下去,受罚一天不许吃饭的就是你们。”
女孩子们迟疑着应下了,这其中有些女孩子根本就没告诉自己的搭档自己放了毒,而有些女孩子理直气壮的告诉了自己的搭档自己下了毒,因为这是无缺院的修行,所以她们的搭档即便不情不愿,也不敢违抗的吃完了饭菜。
可这天中午,男孩子们的态度却发生了变化。
有的人面带怒色,有些人则面无表情,但看着自己搭档的眼神分外冰冷抗拒,有些女孩子们感觉到了不安,有些女孩子们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姚玉容走向凤十六的时候,他一如既往的等在角落里——他知道姚玉容喜欢紫藤花架这块地方,多少也有些帮她占位子的意思。
而她刚一走近,凤十六就低声开口了:“你昨天说,药姑告诉你们,你们可以不必跟我们一样吃下□□?”
姚玉容点了点头,“怎么了?”
凤十六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今天我们的教官告诉我们,□□是应该和搭档一人一半吃完的。让我们小心红颜坊的人哄骗我们一个人吃完所有的□□。”
姚玉容顿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什么?”
她终于明白,那些男孩子为什么显得心怀愤懑了——他们肯定以为,自己被自己的搭档毫不留情的坑了!
其中昨天那几个出现了不耐受反应,受苦最多的男孩子表情最冷。
但姚玉容无比确定,药姑绝没有说过,□□要一人一半这样的话。
根据她两世为人的经验,无缺院的教官和红颜坊的教官对于他们这些学生来说,都算是“上层”,是“教师阶级”。
一般来说,“上头”的命令,理应是相互通气之后,统一下达,不可能相互冲突的啊?
察觉到了不对的姚玉容看着凤十六,低声道:“……要来对一对两边的讯息吗?”
凤十六也望着她,“好。”
“昨天,药姑跟我们说,无缺院的修行也要开始了,你们既然已有武艺傍身,就不必再熟悉毒物。但必须学会抵抗毒物。然后有一个女生问,我们是不是也要跟着吃,药姑说我们不必。她说,我们甚至可以不必告诉我们的搭档,我们做了什么。”
“……但你告诉了我。”凤十六道:“你告诉了我菜里有毒,还跟我一起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