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一听,对呀,现在照片视频这么方便,就是再念旧,这么死赖着用这个理由阻挠拆迁也很少见啊。
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叫骂声,“梅小小你这个丧门星!你祸害了你家里不说,你还想继续祸害我们这些老邻居啊!我儿子谈女朋友要结婚的,这里拆了我们才有新房子,你个死不要脸的,你赖着不走,连累我们没得房子住,老天爷啊,你怎么不下道雷劈死这个丧门星啊!梅小小我告诉你,我儿子婚事黄了全怨你!你个死了没人收尸的混蛋!”
屋子里一时间都沉默起来,梅小小面孔涨的通红,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外面的叫骂声持续了半个小时,颠来倒去几乎都是这些话,后来有个男的道“妈,你怎么又来了!快回去!”
女人道“回哪里去?这丧门星不走,我们还有家回吗?好容易等来了拆迁,就被这专门祸害人的给搅和啦,你以后不结婚啦,不生孩子啦!”
男人道“那也是开发商和人家小小的事,你瞎参合什么,快给我走!”
“我今天走了明天还回来骂她,臭不要脸的,你祸害我们这么多邻居,你亏不亏心!你李奶奶都八十啦,能有几天好日子过,人家住在这里要和曾孙子一个房间上下铺睡!你积点德,好歹让人家老人过上几天好日子怎么啦!”
声音越来越遥远,应该是被男人给强行拉走了。
从这段话里,倒是能听出范家确实没亏待拆迁户,不过因为梅小小的缘故,他们被一起连坐了,开发商为了顺利拆迁,鼓动这些老邻居过来‘劝说’梅小小答应搬家。
李越看了眼睛里含着泪水的梅小小,尽量温和道“是不是搬出去暂时没地方住啊?”
开发商答应的房子也要等楼盘竣工才兑现,盖房子期间,拆迁户要么租房子住,要么只能住安置房。
梅小小尽力忍下眼泪,“不是,我就是不想搬!你们走吧,我是不会离开这里半步的!”
李越“……”这油盐不进的态度很难弄啊。
花槐张望了一下四周,“你确定?我先告诉你,范家把我叫来其实已经诚意满满,换在以前,他们直接去找正阳门,然后不管这里有什么妖魔鬼怪,这些道士一并降了就算了。我还能先坐下问一问你,他们可是连招呼都不会和你打!”
梅小小面色变得苍白,“光天化日的,他们难道还能把我杀了!”
花槐微笑,“杀你干嘛,你是人,他们肯定不会杀人,降妖除魔才是他们的本分!”
李越越听越糊涂,他知道这里有不对劲,这个不对劲还是眼前这个叫梅小小的女人弄得,可现在师父话里话外梅小小留在这里是为了维护一个妖怪,这可太奇怪了,不能带着人家一起走吗?
李越忍不住问了出来,“梅小姐,你就不能带着你的朋友一起走吗?”
梅小小看了李越一眼,鼻音有些重,“带不走!要是能带走,我早就带走了!”
李越“……”更加茫然,什么东西带不走啊?哪怕楼外头的树,想要带走也能连根挖走吧,至于这里的家具,哪一样不能带走?
花槐喝了口茶水,“那位朋友,你就不出来说一句话,眼看着梅小小替你挨骂,将来说不定还得替你受别的责难。”
一声叹息传了过来,李越东张西望,什么都没看到。
接着一个浑厚的声音在三人耳边响起,“小小,我早就说了,让你别管我,这是大势所趋,改变不了的,你一个人如何阻止大势呢,你走吧,我好歹看着你长大,怎么能让你留在这里一直陪着我。”
梅小小很激动,“不!我说过了,我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你被他们杀死!只要我在这里一天,谁都不能动你!”
李越偷偷问花槐“到底是谁啊?”藏头露尾的。
花槐道“那得问人家愿不愿意告诉你。”
浑厚的声音道“没什么不能的,还请两位今天就把小小带走吧,我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梅小小泪流满面,跳起来道“我不走,我死也不会走的!”
浑厚的声音继续道“小小,你知道的,我不想让人进来,那就没人能进的来,我要是想让你出去,你就一定得离开!”
花槐插嘴道“你不能化形吗?”
那个声音道“不能,我成妖的岁数并不长,据说化形要契机,我还没找到呢。”
李越忍不住了“那你到底是什么啊?”
声音带着笑意,“你不就在我身体里么?”
李越直接傻眼,向四周看了看,“你是这间——屋子?”
花槐被他蠢的捂住了额头,梅小小带着泪痕的脸上露出笑意,“房叔叔不是这间屋子,他是这栋房子!”
李越都结巴了,“房,房,房子也能成妖?”
花槐道“一般来讲,成妖的物种没有什么固定,非得是动植物什么,有些器物年代久了确实会有灵性,不过像现在这样的,确实少见。我估摸这盖房的时候这下面应该有什么没形体的灵物,后来被什么东西激活了,然后没什么可依附的,就附在了这栋房子身上,然后房子成了妖精。”
房子道“大体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了确切的灵智,我印象中有段时间外面很乱,不少人在这里进进出出,他们砸坏了很多东西,也焚烧了很多东西,后来又好几个人躲到了这里的杂物房,但是他们被找到了,然后有一伙人把这些人杀了,他们的血液沾满我的墙壁和地板,我的神智就在这时候变得清晰起来,后来再有人躲进来,我就会下意识的保护他们,不让他们被找到。”
“再后来外面渐渐平静了,我这里也被改造了,住进来更多的人,有些人可爱,有些人讨厌,讨厌的我就不让他们进来,后来又来了一群穿着长袍的人在这里跳来跳去,我觉得有趣,就是他们点起的烟让我觉得难受。”
“接着小小的奶奶轻轻告诉我,让我不要把喜怒弄得太过明显,要不然我会倒霉的,于是我就改了,只要住在这里的人做出了讨厌的举动,我就会让他从楼梯上摔下来,或者走着走着滑一跤,要么就是钥匙卡在孔里拔不出。”
“慢慢的我也懂得了人间很多事,小小从小就和她奶奶一样能看见别人看不到东西,她也能看见我,从小她就喜欢和我一起玩,但是别人不喜欢小小,她的父母也因为这个原因离了婚,小小就和她奶奶一直住在这里,后来奶奶走了,小小就一个人住在这里,我照顾她,她也照顾我,直到现在。”
梅小小在一边不停的抹眼泪,等到房子介绍完毕,她低声道“从小就没人和我玩,我爸妈也害怕我,只有我奶奶不嫌弃我,小时候我不懂事,看见什么说什么,闹得这里的很多老人也都怕我,后来我就变得孤僻了,只有房叔和我玩,我能从五楼的楼梯上滑滑梯直接滑到底楼,一点都不会摔着,也能爬到楼顶上看星星,房叔还会带着我去偷看人家吵架,别人或许觉得我一个女孩子孤零零的,其实那时候我过的可快乐了,他甚至还会偷东西还给我吃,只要住在这里的人,在房叔面前就没隐私可言,当然房叔不会让我看别人家的隐私。”
“房叔保护着这里所有的人,在我小时候这里还发生过地震,旁边人家一整晚都冒雨蹲在广场上,就我们这栋楼,什么都没感觉到,一夜睡到大天亮。有段时间闹贼,旁边人家多多少少都丢了东西,就我们这里,连晾在外面忘收的咸肉香肠都不会丢。”
“刚才在外面叫骂的阿英嫂子,她儿子小时候被人贩子盯上,还是房叔把人给吓走了。李奶奶的老伴那年半夜发病谁都没发现,也是房叔把李叔叔从床上颠下来,让他发现自己的爸爸不对劲,及时叫了救护车!现在他们为了大房子和钱,就忍心看着房叔被人家拆掉吗?我肯定不会走的!”
梅小小越说越伤心,又开始抹起了眼泪,李越的嘴巴张的大大的,这可怎么办啊!
李越忍不住问花槐,“要是把这里的每一块砖头都好好的拆下来,然后再原样搭建一所房子,这样房叔还会在吗?”
花槐想了想,“有个哲学问题,就是你有一双鞋,鞋面坏了换鞋面,鞋底坏了换鞋底,鞋面鞋底都换了,这双鞋还是以前那双鞋么?按照你的说法,房子是能复原的,可是房叔就不一定在了,你可以给他粉刷墙壁,拉电线装水管,这些都没问题,但是拆了重建,房子还能恢复到以前的模样,房叔应该就没了。”
梅小小的眼睛通红,“对的!所以我更不能走了!”
房叔发出一声叹息。
花槐道“不过也不是说不能把他整体都带走啊,房叔,我问你,要是给你找个地方,但是你得为他们服务,他们能保证你的房生安全,你干不干?”
房叔道“我就是栋房子,我能干什么呀?”连拔起脚跑路都做不到。
花槐笑道“就干房子应该干的事啊,和你以前干的一样,替人看好家就行,要不是我哪里太远,路不好走,我还想把你搬去我那里呢。”
李越眼睛一亮,“你是想把房叔搬去林轩那里?”
花槐笑道“还好没傻到家,他估计会十分高兴。我打个电话!”
第七十八章
电话里花槐简单介绍了一下, 林轩兴奋极了, “我马上来!”
也不知道林轩怎么赶过来的, 下午的时候他就到了, 一跨进门,他就在墙壁上摸来摸去, 房叔忍不住了, “哎呀哎呀,你别挠我痒痒啊!”连大厅里的信箱都抖了起来。
林轩激动的眼睛都亮了,“太神奇了!这房子我要了!到了我哪里, 我给你装修,全部拿好材料!房叔你喜欢什么乳胶漆啊?”
梅小小在一边忐忑不安, “那您, 怎么把房叔给搬走呢?不能拆的。”
林轩一看见梅小小,马上热情高涨,拉着梅小小就去一边谈话。
李越道“林轩这是想干嘛啊?”
花槐道“忽悠人家进入他的组织,他专门干这个。”
李越道“那小小会答应吗?”
花槐点点头“只要林轩把房叔搬走,小小肯定跟过去!”
林轩能量很大, 他还不是用法术搬的房叔, 他找来一辆特大工程车,用钢筋绳索把房叔固定住,然后让花槐帮忙, 把房叔铲起来,整个搬到了车上,然后大摇大摆的拉走了, 梅小小一路跟了过去。亏得房叔是老建筑,房型小,占地面积也就不大,工程车驼了就走。
对于范家来讲,这件事也算圆满解决了,工期不用耽误下去了,但是范嘉安从李越嘴里知道了前因后果,内心简直五味杂陈,扼腕叹息,这么好的房子,他也想要啊,干嘛便宜林轩,他们范家哪里的好地方找不到,为什么明明是他们花钱盘下来的房子,最后被林轩给搬走了!
他还不敢质问花槐,要知道一开始他们就是奔着拆房去的,哪怕知道梅小小有古怪,也没想过和人家好好商量,只想着把人轰走加紧拆房,现在只能自认倒霉。而且就是让房叔选择,肯定也是选择国家机构,难道选择你一个想要把我拆成碎片的私人企业么。
花槐也想过把房叔弄到自己的疗养院去,不过房叔的房型也太老了,疗养院估计派不上大用处,而且疗养院的妖精也够多的,想来想去只有林轩哪里最合适,进了国家单位,房叔的妖生就有了保证,不用担心被拆了,而且林轩肯定妖尽其用,房叔不会是个摆设的。
林轩把房叔搬到总部,特意腾了一处地方安置他,然后询问过以后,再把房叔整体升级一下,水电网线统统加上,墙壁重新粉刷,破旧的地方全部修补一新,连木质扶梯都换了更好的木头,房叔十分高兴。
他现在成了资料库和仓库,在他房子里的东西,连电脑名单都不要,只要你报出编号或者特征,他就能给你直接找出来。放在他房子里的东西就像进了保险箱,除非房叔愿意,要不然一张纸别人都拿不走。
在这里工作的人,纷纷拍着林轩的肩膀,夸他这件事办得好!
特别是原来兼仓库管理的那位员工,非常感谢房叔,一有空就给房叔清理外墙和窗户,他实在当够管理员了。
梅小小也成了这里的一个员工,虽然级别比较低,闲时还是画她的漫画,现在她彻底放心了,房叔再也不会被拆了。
林轩还特地邀请花槐来看一下自己安置房叔是不是妥当,让梅小小去请的,就连花槐也看出林轩的意图来,不就是想诱惑花槐也一起加入组织么。
梅小小没发觉,邀请花槐的时候特别兴高采烈,李越也跟着去凑了一波热闹。
还别说,林轩他们的总部地址确实不错,不管是从风水的角度看,还是从交通便捷的方位看,都是个好地方。
占地面积也大,围墙掩映在绿植里,院子里花木扶疏,看起来像个公园。
房叔那个地方就在院子一角,门前一颗大银杏树,四周花坛什么都很齐全。房叔看见花槐还扭了扭身子,扑扇了一下窗户,一栋楼房在你面前扭身体,看起来就觉得这房子是不是要塌了。
以前房叔不敢动弹,就怕被人看出破绽,到了这里,人人都知道他是房子成精,只要不忽然变成变形金刚,他想怎么扭都行,太阳好的话,房叔还能打开屋顶晒太阳呢,第一次看见的人嘴巴都张的老大。
梅小小特别热情的邀请花槐和李越进去参观,“里面装修一新,可好看了,装修的材料都是天然无公害的,房叔很喜欢。”
进去一看,果然墙壁雪白,大厅地上都铺了上好的地砖,房间里就是实木地板,连原来的木质扶手都换了新的,摸上去光润的很。
房叔看见他们就开始喋喋不休的说话,他还是个隐藏话痨,不停的介绍自己装修了那些地方,用的材料是什么,还向花槐大力推荐自己的木质扶手,“柚木扶手,摸上去感觉舒服吧,我的墙壁上用的都是上等乳胶漆……我的瓦,你们看了没,全换了琉璃瓦,现在下雨打在瓦片上特别舒服,跟按摩一样!”
花槐和李越“……”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一个房子喜欢的点我们似乎也理解不了,不过此行就是看一下房叔过的怎么样,现在看他很满意,那就好了。
梅小小腼腆道“我在这里也挺好的,有房叔在,这里的人很有意思,我也不被人当怪物看,我很喜欢这里。”
花槐要走的时候林轩一脸希冀,花槐笑道“你就别打我主意了,我有个疗养院呢,有事我愿意帮忙,让我过来是不可能的。”
林轩抽抽鼻子,他这里也不能像传销一样死活拉人进来,只能遗憾的看着花槐离开。
过了几日,彭丽娜生孩子请满月酒,花槐当然要去随一下礼,然后留下吃饭,江墨没有亲人,来的是朋友和同事,其他都是彭家的人。
老婆此刻还不能从床上起来,招呼待客的都是江墨,宾客们哪怕知道这个小子身无分文娶到了彭家千金,也没当面敢说酸话,毕竟江墨如今的小公司办的也不错,哪怕是靠了岳父,人家也没忘恩负义。
脑子拎的清的反而觉得彭父彭母眼光不错,弄个无父无母的女婿,将来还怕女婿不和岳家亲近?好些凤凰男娶了城里媳妇,都是被家里拖累才弄得婚姻一地鸡毛,江墨没这个拖后腿亲戚,他是把岳父岳母当亲生父母看待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除非心里阴暗太过不堪的人,否则看着女婿踏实肯干,对女儿也好,对老人也孝敬,那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彭母关心江墨有时候都让女儿吃醋呢。
不过还是有些不甘心的缩在一边讲小话,无外乎就是彭家没眼光,找个小白脸当女婿,当心家财都让人家糊弄走了等等,反正在他们眼里,彭丽娜嫁给江墨就是一桩亏本买卖。
实际上是因为他们这些人没从彭丽娜这桩婚事里拿到可持续的好处,明着还不敢讲,只能背地里嚼舌,花槐不听讲便罢,听见了,她就淡淡瞟了一眼,然后嚼舌的忽然发现嗓子哑了,发不出声音了。
这几个女人正在一边惊慌失措,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大家七嘴八舌的出着主意,喝水啦,咳嗽啦,实在不行去医院啦。
花槐在一边幽幽道“别不是背后说主人家坏话,然后遭了报应吧?”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寂静了下来,□□也在一边关心,听了花槐的话,她面色一变,“花花,她们嚼什么舌了?”
花槐道“问她们不就得了。”
这一句话一出口,那些女人顿时解了禁,她们满脸愤怒,一个尖声道“我们说什么啦!啊,彭家自己眼瞎,找个没来历的男人当女婿。拿家里的钱填补他,这份家产迟早掉进他的口袋,我哪里说错了?”
“就是,当初我侄儿介绍给丽娜,人家还是公务员呢,她偏看不上,也不想想,如今穷小子算计岳家的还少了?就怕将来丽娜鸡飞蛋打一场空!”
“阿静你也是,你就一个女儿,不好好挑女婿,挑来挑去,挑个这种货色,你看看新闻呐,杀妻骗保,从岳家掏钱花,完了抛妻弃子,不都是这种穷酸小子干出来的事!也就你们这一对眼瞎,看上那种女婿!”
周围的人像傻了一样看着这几个蠢妇,你就是心里有酸话,也不好当着人主家的面,在这种大喜日子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吧,再说了,江墨虽然有依靠岳家的地方,人家也是自己在打拼。那房子和车子都是江墨自己买的,上了彭丽娜的名字,哪怕人家哄了岳家的钱花,只要彭家愿意,关你们屁事,也没花你家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