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种离开特制的含梃水池后身体机能迅速下降, 反应速度也下滑得厉害,他一时间躲闪不及,纵然旁边的星盗们见势不对都朝这边扑过来,最先挥砍而至的必然还是娄清!
后头的杜绥从头到尾都紧紧盯着娄清的动作,此时也毫不犹豫,三两步冲上前就替娄清挡住扑过来的星盗。
“我帮你挡住!快杀了他!”
“知道!”
只要能除掉这只进化种,整个首都星就有救了!
防护罩里外的联邦民众,还有只身挡在中央区前的霍恩和邵流……
无数生死都聚焦于这一刻。
杜绥的心跳砰砰作响,剧烈得像作战前喧阗的锣鼓。
胜负都尽在这一瞬间!
然而就在娄清朝进化种的脖颈处落下红刃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察觉不对劲。
连接机械臂的传感器传来钝化之感,象征着操控室状态的指示灯开始闪烁。
“嘎吱——”
“砰——”
娄清在生死一线之际跳出操控室,然后眼见着跟随自己多时的机甲化成粉末,灰烬随着室内几乎静止的气流缓缓飘落。。
小型爆炸发生在空间有限的室内,回荡的冲击波让它的威力增强了许多倍。
饶是娄清在机甲爆炸的瞬间敏锐地跳出了操控室,仍旧被爆炸的余波伤得不轻。
她倒在地上,努力挣动许久,才勉强撑着地面支起上半身。
“你们对我的机甲做了什么?”娄清冷冷地问。
“别平白污蔑我,”辛复轻轻拍了拍身上沾染的余灰,“这可和我没有关系。”
不是他,那还能是谁?
谁能够在她无知无觉间,对她的机甲动那么大的手脚?
娄清心念急转,想了许多有可能动过她机甲的人。
种种线索交织在一起,在她脑海中勾勒出了一个人影。
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娄清,好久不久。”
“果然是你。”娄清见到自己刚刚怀疑的人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眼底心里都冷成一片。
“哦?你已经猜到了吗?”乔松平步履轻松,“虽然已经比我猜想的晚很久了。”
“那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娄清阴阳怪气地嘲讽道,“乔先生,让你失望了。”
“确实有一点,”乔松平坦然应承下她的话,“我原本以为你会早早发现不对劲……没想到我安下的程序还有启用的一天。”
“你一开始给我制造机甲的时候,就在上面动了手脚?”
“答对了,”乔松平摊开手说,“可惜没有奖励。”
制造机甲的时候添加了可人为操控的自毁程序……
可打从一开始,帮她定制机甲这件事情就是乔松平主动提出来的。
娄清越往下细想,越觉得心惊。
她扫视了一圈在场所有的人,沉默许久才问:“你们究竟是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你心里难道没有答案吗?”乔松平反问她,“我再落魄也是全联邦少有的顶级机甲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去星河训练营这种初等营地,特地去教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纯新人呢?”
他话说到一半,笑了一声:“这种明显到一定地步的假话,你该不会真的信了吧?”
娄清嗤笑:“我猜不到不是很正常吗?谁能想得到,我一个平平无奇的纯新人,竟然能早早入在场诸位的眼,在那么早的时候就未雨绸缪,提前对我下手防范?”
“这话要是说出去,恐怕别人都得以为我是在吹牛呢!”
乔松平闻言,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你让我很失望。”
娄清拍了拍手:“真是巧了,你也让我很失望。”
娄清想起先前在机甲博物馆里瞧见乔博士的展品时,自己还感叹过他敢于分享独有的知识和技术,是一位了不起的机甲师。
现在看来……或许这一切都只是她的臆想吧。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乔松平的语调很淡。
“我不懂什么?”娄清几乎要笑出声来,“不懂怎么背叛自己的属地?还是不懂怎么出卖自己的人民?”
“你实在太理想化了,”乔松平说,“这些美好的理想背后,总是有一些血淋淋的牺牲品的。”
“那你倒是说说看啊。”娄清比了个“请”的手势,语调却十分嘲讽,似乎认定了他说不出什么道理来。
“你之前应该体会过,我给你造的机甲究竟有多么坚不可摧。”
“没错,但现在它已经消失在您设定的自毁程序里了,说明它也不是无坚不摧的。”
乔松平没有理会她,自顾往下说:“为什么这架机甲这么厉害?因为它用了星云液!”
星云液?
这倒是一个熟悉的名词。
但是……
“用了星云液又怎样?”娄清的态度没有丝毫改变。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做学问不知材料难得,”乔松平轻笑着摇了摇头,“你根本就不明白,像星云液这样全联邦难得的材料,究竟价值多少,又会对同等级的机甲造成多大影响。”
说到关键地方,乔松平的声音明显沉了下来。
他冷然质问:“但星云液为什么全联邦难寻?真的是因为稀少吗?不是的。”
“只不过是因为它早在开发出来的时候就被军部垄断了而已。”
娄清闻言,猝然抬头看向欧元帅。
乔松平瞧见她的反应,肯定道:“你想的没错。”
“为什么他能把星云液当成礼物送给你?因为星云液在军部手里根本没那么稀奇。”
乔松平阴阳怪气的,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谁:“举世难寻的星云液,在这些军部高层手里,也不过是一件随手就能送出,甚至不值得被记住的礼物而已。”
“但是一个不能公开资源、不能普及知识的国度是无法长久生存下去的,它只会随着时间汰亡。”
“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所以你要背叛联邦?”娄清问。
“我从未归属,谈何背叛?”乔松平捂着自己的胸口,“我所信仰的,唯有知识而已。”
乔松平说:“我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人类知识等级的跃迁,而这注定不可能在联邦实现。”
杜绥听了许久,到这时才忍不住激动道:“背叛就是背叛,扯再大的虎皮也没有用!”
乔松平根本不在意他,连眼神都没有投过去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欧正平目光沉沉地打断他们,“娄清,局面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该做出一个选择了。是联邦……还是帝国?”
娄清一时没有搭话,他便径自往下说:“或者我们可以换个说法……是走死路,还是往光明的生路上走?”
“不用劝我了,”娄清片刻都没有犹豫,“我有生之年都不可能与你们为伍。”
辛复摊开左手,修长的手指被雪白的手套包裹着,显得十分禁欲:“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娄清用激光刃拄着地面,艰难地站起来,“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死了,再来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场面一时剑拔弩张。
空气中仿若弥散着看不见的硝烟。
“娄清!”杜绥突然兴奋地喊了一声。
“干嘛?”娄清头也不回。
“我刚刚收到了最新消息,除却首都星外,其他二十五只高级进化种已经全部都劝降或剿灭了!”
“感天动地,”娄清的表情轻快了不少,“你终于说了个好消息。”
然而辛复等人的脸色却变得极为难看:“故意说这种假消息,以为我们会信吗?”
“你们又不是没有光脑,自己看一眼不就知道了!”杜绥高兴得几乎要唱起歌来。
辛复还没打开光脑,外头就有星盗跑进来,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而他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越来越阴沉。
“怎么回事?”欧正平仓促质问,“难道那小子说的是真的?”
辛复没有回答,但这种时候,拒绝回答本身也就是一种回答。
欧正平气急败坏地一拳锤在墙面上:“你当初是怎么和我说的?”
“你也别光站着说风凉话了,你的部下呢?为什么连几只进化种都没保住?”
“……”
眼看着他们开始狗咬狗,娄清乐极了:“苍天有眼啊!”
辛复和欧正平闻言,纷纷抬头看向她,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喋喋不休的争执。
他们的目光如出一辙的阴沉:“那你也得陪着我们下地狱。”
进化种背叛,局势逆转。
娄清归降与否已不再重要,不如拖着她……
一起陪葬。
娄清的机甲已经在自毁装置下化为乌有,只能赤手空拳地和他们打斗,很快便负了伤。
杜绥屡次想上前帮忙,都被周围的星盗给拦住,以一敌多,根本越不过他们的防线。
娄清身上的伤痕肉眼可见地不断增加,但辛复和欧正平始终没落下致命一击。
与其说他们想要立即杀了娄清以作报复,不如说他们像是通过玩弄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来发泄自己的怒气和情绪。
但娄清很快就撑不住了。
这回她连可以拄着地面的激光刃也没有,彻底被击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