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鲛人皆是一幅愁闷样,不仅如此,他们周身还都围绕着一股经久不散的鲛人尸体味。
深蓝很不喜欢那种味道,下意识的远离那群鲛人。直到后来,银月向他解释,说到那群鲛人的来历。
他们是世代生活在冰川海域的鲛人,族中忽然爆发一种传染病,所有不小心血液沾染到带病鲛人尸体□□的鲛人,都会被感染。
一个庞大的族群近乎倾覆,只剩下三两只刚成年鲛人向外寻求帮助。
银月叹息一声,“我恐怕染上的就是那种病。”说着银月将尾巴翘起来,指着银色鳞片之间藏匿的小肉团。
那个冰川鲛人族群,死去鲛人的尸体上都长满肉白色的小肉团,直到将鲛人的最后一丝血肉吸干,那些肉团在暴晒下才会彻底死去。
这种肉团有着烈性传染病的致病能力,又有着癌细胞一样疯狂的复制能力。
它吸食鲛人的血肉作为养分,不断胀大自己,直到像篮球一样大小,就会嘭的一声,如同装满水的气球爆炸,将水汁溅的到处都是。
深蓝看着鳞片中的小肉团,瞳仁猛地一缩,他快速抬头看向银月,“父亲你是说…”
银月点头,其实远不止如此。
他的身体中,还被叶知微派人注射一种棕色药剂。
棕色药剂的注入,不仅仅会让他失去力量,还让他心中无比暴躁,是那种,想要撕碎一切,毁灭一切的暴躁,心脏都想被抛在熔岩中等待着蓄积爆发。
“澜,我恳请你,将我们的族人带回去。”
深蓝顺着银月的只想,看着绻缩在岔口睡觉的蜥蜴怪物,“那也是我们的族人…”深蓝喉头干涩。
“是的,不仅如此,在另一个岔口之下,一个装着大镜子的屋子也关着我们的族人,只是…”
银月的声音颤抖一瞬,想起被关在绿色石英罐中,不成形状,只是绿色的一滩肉泥,怨恨的爬向他的族人。
“算了,”银月声音颓然,他银色的头发也失去光泽,枯败的如同干瘪的花枝,“本是我做下的孽,又怎么能让你来承担。”
“澜,你别管这些事了,早些离开陆地回去大海吧,人类,人类哪能有好的。”
银月的声音断断续续,黯淡的面容一般藏在黑暗处,如同不完整的月亮,“回去大海吧,带着族人远远的躲开,有多远就藏多远吧。”
说完,银月不在开口,他就那样半阖上上眼睛,靠在黑暗中,银色的鱼尾也被黑暗侵蚀大半。
深蓝没有离开,他能嗅到正从银月身上蔓延聚散的气味,熟悉的气味,充满腐朽的香味,香到几点变成极致的臭味——是鲛人垂危前的崩溃。
当这个过程一旦完成,鲛人的尸体就只是一具普通的血肉,这剩下的血肉都不能用来制作人鱼烛。
深蓝握住银月的手,“父亲,这种肉团我也曾沾染,但是到现在我仍旧活着。”
银月一动不动,死志犹坚。
深蓝继续说道,“既然这样,大家一起崩溃去世,逃避现实好了。”
说着深蓝做势也要躺在银月身边,和他一起‘逃避现实’。
银月猛地睁开眼睛,瞪圆,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如此无赖的鲛人真是他那个优秀的、有责任感的继承人吗?
银月远不知道,经过互联网的冲刷后,深蓝进化了。
片刻后,深蓝教着银月,一块块将藏在鱼鳞里的小肉块挖出来。
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挖出来的肉块还会长,但是只要你一直挖,肉团的体积是在不断变小的。
深蓝觉得这种肉团,就像是张在身体外面的肿瘤,不断扩张,不断吞噬你的生命力,它很强大,但是也很脆弱 ,只要你能找到它将它完整切割,就不足为惧。
只是,它吸附与你生长,在你没能将它完整拔除之前,它可能就将你吸食干净,或许是从身躯,或许是从精神。
这是一场没有目的地的漫长拉锯战。
每一块肉团的移除都会带走身躯的血肉,银月将一整条尾巴上的肉团清理干净,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
深蓝帮着他,即便是银月遗漏的地方,他也一个不放过。
***
鱼淮又给自己注射两只红蓝药剂,这一次的痛苦比上一次要温和的多,只是时间更为漫长,是一种绵延的痛苦。
好比,一勺苦涩的药水被水冲淡,它仍旧苦涩,你需要喝掉它的时间却更加漫长,这种痛苦就是钝刀子杀人。
鱼淮注射完药剂,到浴缸中躺着,越冷的水,越能够将这种痛苦冰镇。
第二针的时间过去,鱼淮从水中爬出来,换上干洁衣物,穿戴整齐。
他看着镜子里西装革履的男人,鱼淮被冷水冻僵的脸上,练习笑容。
直到他满意的看着镜子里男人的笑容,鱼淮才略松一口气,紧张的拿起他放在冰箱里保鲜的月季花。
火红的月季代表对恋人炙热的爱意,坚贞的爱永不凋谢。
鱼淮捧着月季花,站在镜子前,再三整理衣着,连每一根头发丝摆放的位置都让他费心不已。
此时的他,不是镜头下的天才科学家,不是THE SEA的BOSS,不是众人眼中温润却不可高攀的鱼博士。
现在的他,像一个即将要见到心悦之人的毛头小子,急不可待、毛躁却又拼命的压抑自己,只想在爱人的面前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鱼淮再三确认自己仪表堂堂,连眼角的皱纹都消失不见,充满活力时,他再三给自己打气,才从衣帽间出去,徘徊着走到卧室门口。
卧室是由书房改造,整一个大排大排的文件柜和书柜摆放在其中,床只占据卧室的极小一部分。
卧室的门被推开,本应该进门的人却消失在门口。
鱼淮急匆匆的跑回洗漱间,给自己眼角画上一道细纹。
若是突然变年轻,爱人不能认出自己来,他该怎么办。
看着眼角画上的细纹,鱼淮满意的冲着镜子里的男人笑了笑,他捧着月季花吻了吻,这才满怀壮志的走入卧室。
鱼淮只是稍微按动墙上几个地方,在一个书柜背后一扇门突然出现。
鱼淮毫不诧异,他迈着优雅的步伐,翘着唇角,捧着月季花,进入门内。
那扇黑色的门关上,门内的红灯两期,一直到红灯熄灭变成绿灯,鱼淮翘起的唇角都没有压下,他眉飞色舞,神采飞扬,连红色的月季花都成为他的衬托。
下水道内一串脚步声响起,岔口处的怪物却没有动静,仍旧爬伏在地上睡觉。
深蓝猛地抬头,对上一双黑色的眼睛,玛瑙石一样,光彩动人。
而那双眼睛的主人也似乎非常高兴。
两双眼睛,一双金黄如月,一双黑沉如夜,隔着铁栏杆对视。
黑眼睛的主人笑笑,一把将浑身无力的深蓝抓过来,一只针管已经扎在深蓝的手臂上,蓝色的血液不断从手臂输送到血袋中。
第88章 贪婪
蓝色的血液不断的从血管输送到血袋之中。
原本干瘪的血袋,在丰沛的蓝色血液下被充盈,血带逐渐鼓胀。
深蓝闷哼一声,原本血色丰盈的唇瓣变得苍白。
“好了,这些应该足够。”
话音刚落,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就利落的将针管从手臂上拔下来。
失血过多的深蓝,只是稍微轻轻一推,就软趴趴的倒在地上。
那人取走了足够多的血液,也没有对深蓝和银月做伤害他们的事情,他只是轻轻瞟了一眼岔口处沉睡的怪物。
怪物沉睡鼾声如雷,想来是之前鱼月月扎在它身体上的麻醉针开始起作用。
他背后,是银月和深蓝,两条强大的鲛人被限制在铁栏杆中。
“我不会伤害你们,等到明天或者后天,我的事情成功,我就会放你们出去,所以你们也别白费力气。”
男人的声音又冷又硬,响彻在漆黑的下水管道中。
深蓝稍微休息一会,身体已经开始逐步修复,只是大量的血液抽取,让他此刻仍旧面色虚白。
男人刚要走,皮鞋踩着管道的声音刚刚响起。
他背后,轻闭眼睛的深蓝,忽然开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鱼淮。”
听到这个名字,男人的脚步一顿,然后又继续向前走,似乎,对于深蓝将他认出来这个事情并不意外。
“你这么做不怕鱼月月知道吗?不怕她也跟着你受牵连吗?”
深蓝的质问是吼出来的。
长时间处于刺激性气味中,让在大海中“娇生惯养”的鲛人很难适应,深蓝的喉咙已经变得嘶哑。
“你认识他。”银月捏着深蓝的手,那握住深蓝手的力气,几乎要将深蓝的腕部捏碎。
深蓝只点头,还来不及说话。
男人半边身子几乎都藏匿在黑暗,他的声音也像游走在光明和黑暗的混沌处,“我并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
说完,男人消失在黑暗中。
“你认识他,你怎么认识他的?”
面对银月的追问,深蓝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如此道纠结于他如何认识的鱼淮。
“父亲怎么了吗?是不是他对你有任何不利!”深蓝立刻警惕起来,想要看看银月的身上有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没有,”银月阻止深蓝的动作,“他没有伤害我,他救了我。”
“鱼淮救了你,那他为什么还要将您关在这里?”
深蓝不解,因为在他找到明银月之时,银月已经被关在这个地方。
在黑色怪物猛然出现那一刻,深蓝突然感受到有一股奇异的召唤力,引导着他来到这个地方。
然后他看到银月。
银月披着满头银丝,靠着管壁坐下,银白色的尾巴人气的贴着管壁,清灵歌声环绕在管道中。
而正是这歌声操控着黑色怪物。
最后深蓝听到鱼月月的尖叫声,立马让银月停止操控怪物攻击鱼月月。
为了避免将其他人引到这个地方,深蓝将昏睡不醒的两三个警察全部拖走。
当他进入那间白色房间,找到鱼月月时,深蓝好不容易将鱼月月从那里救出来,却在看见一则白色衣角后被扎上一针。
醒过来时,深蓝就和银月一起被关在这个地方。
“的确是他救了我,如果不是他的话,我可能早就被叶…,”银月停顿一瞬,改口道,“我可能早就也变成怪物。”
“至于被关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