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安雪采的意思,是让叶家跟念善会硬杠。
本来这件事情,大家应该商量一番,可是安雪采却是那种态度。
叶凝霜忽而生出不满起来。
她想安郎如今要叶家驱逐念善会,我稍有疑异,他便有些不开心。他好不容易回到河州,没有留在家里,却去寻那个春娘。他对我,可还有真正的尊重?叶家上下,又是怎么看待自己?叶家的伙计知晓他寻欢作乐,却一个字都没有和我说。如今坠儿告诉我,可别人眼里,已经是大逆不道了。
在这之前,蕊儿的表现已经令叶凝霜心寒。
如今这个念头比以前更为强力的在叶凝霜的心头浮起。
蕊儿和坠儿自小一块儿长大,情如姐妹,可是蕊儿却说出这样的话。
蕊儿一颗心,都在自家姑爷身上。我这个小姐对安郎稍有异议,她心里怎样想的?
可这也不难猜的。蕊儿这丫鬟必定心有不满,觉得自己这个小姐不应该拂了安雪采的心思。
越红鱼已经离去,此刻其他人也已经闻讯赶来。
蕊儿更十分急切:“小姐,念善会如此霸道,难怪姑爷要将他们逐出河州。唉,如今她离开叶家,必定会去寻姑爷。只怕,会损及姑爷的安危。唉,还不如将她留在叶家。”
蕊儿是属于安雪采的女人,对于男人来将,她也许也是个合格的女人。
越红鱼是危险大杀器,蕊儿考虑到安雪采,却没有考虑珠姐儿,也没有考虑叶凝霜
当然,她连自己生死都不放在心上。
蕊儿是她贴身丫鬟,打小一块儿长大,连她的心都想着安雪采,更不必说叶家其他人了。
坠儿也已经匆匆赶至,忍不住颤声:“天见可怜,小姐,我瞧如今,不如你还是带珠姐儿出庄子避一避。姑爷和念善会的恩怨,也先不必管了。”
她这么一开口,蕊儿脸色顿时也是难看起来。
叶凝霜将两人反应都瞧在眼里,心里也不免自有定计。
她不明白自己这几年怎么想的,居然甘愿藏身深宅,让安雪采的那些下属出去刷脸。
叶家产业应该绑定的是叶凝霜三个字,而不是别人。
安雪采这些年在外猎艳,连兰月娥这样女人都肯纳,对自己情分也不过如此。
这本来该是一件让叶凝霜痛彻心扉的事情。可不知怎的,知道这一点的叶凝霜,并没有太过于难受。
好像她早就接受了这一点,对此事心知肚明。
对此,叶凝霜自己也非常奇怪。
到底这些情分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就连叶凝霜自己,只怕也不是很明白。故而事到如今,叶凝霜唇角也是不觉泛起了一丝浅浅的苦涩笑容。
她毕竟是个聪明的女人,有些事情不必等坠儿告密,也能窥出几分蛛丝马迹。只不过在这之前,不知怎的,叶凝霜并不愿意深入挖掘这些,只想着得过且过。
蕊儿本来保持了安静,可此刻却禁不住抬头,奇怪瞧了叶凝霜一样。
之前蕊儿之所以不出声,是笃定叶凝霜必定会主动呵斥坠儿。叶凝霜极在意安雪采,坠儿这蠢货言语已经失了分寸。所谓夫妻一体,叶凝霜又怎容别人置疑她跟安雪采的情意。
若是往常,叶凝霜定会开口。可是这一次,叶凝霜却没有吭声。
蕊儿唇瓣动动,欲言又止。
小姐糊涂,此刻又岂是争风吃醋的时候。姑爷在外面留情,终究也不过是小事,可叶凝霜若不肯果决呵斥,只恐怕旁人心思也会松动。
这些事情,她虽只是个丫鬟,心里也是懂的。小姐是个伶俐人儿,难道便不明白?许是因为叶凝霜实有些傲性,反倒被人利用。
叶凝霜脸上神色也添了几分凝重,本来英气的眉毛仿佛又染上了几许的凌厉之意。
“坠儿,安排将珠姐儿送走。至于我,我自然要留在叶家,处理叶家事情。”
叶家家主是她叶凝霜,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一想到安雪采,她内心竟甚是平静。那份平静之中,竟又有几分说不出的烦躁。
这与之前自己心心念念,殷切讨好的模样大不一样。
叶凝霜也留意到这一点,只觉得这一切似乎也不能用心境转换来解释。她忽而想到了越红鱼。一切变化来至于这位枯云山宗剑仙来了之后!
想到了越红鱼透出雪光的双眸,叶凝霜也像是吃了一口凉水,一颗心顿时沉静下来。
这种感觉,也没什么不好。
一想到自己之前那种状态,叶凝霜竟有几分毛骨悚然。
现在的她,也要捋清楚自己之前状态哪里对劲,哪里不对劲。
这天晚上,安雪采终于归来。
这几年安雪采事业搞大了,平时也比较忙碌,回家看妻女的日子也不多。故而从前他每次归来,叶凝霜都是喜不自胜的样儿。
更不必提之前越红鱼骚扰叶家,让叶家上下担惊受怕一场。
蕊儿眼睛一亮,双眼透出了潮润的泪水,看着竟有几分激动和急切。
姑爷回来了,这个家终究是缺个男人的。男人才是叶家的主心骨,是顶梁柱。家里若没个顶事的,还不是任由别人欺辱。
现在姑爷回来了,蕊儿一颗心终于落了地,这个家终究还是得有个男人做主。
不过安雪采却并没有多留意蕊儿,说到底蕊儿不过是个丫鬟,不算要紧。
他看着叶凝霜先是迟疑了一下,才唤自己安郎,态度并不是很热络,和以前也差得老远。
安雪采仍然微笑,微笑中透着几分揣测。越红鱼来到叶家,究竟做了什么?
不过这一刻,叶凝霜心里其实想的却是不相干的事情。
她想到了唱曲的春娘,当初是安雪采的同窗将春娘看中,可春娘却一心贴着安雪采。
安雪采事业是比较繁忙,来去匆匆,回家次数也不多。可这并不妨碍安雪采百忙之余,撩了个会弹琵琶的小歌姬。也是在这河州,在她眼皮子底下,也养了两年了吧。
然后叶凝霜的一双手被安雪采宽掌握住,安雪采嗓音沙哑而迷人:“凝霜,若你有事,便是搅得翻山倒海,我也定不会干休。”
他说的话很有男子气概。叶凝霜回过神来,入目便是一张英挺俊秀的面孔。
叶凝霜也不是故意想挑剔他,就是心里想吐槽。
现在越红鱼走了,安雪采才回来叶家,似乎也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有英雄气概。安雪采如今有家有业,身居高位,自然会爱惜自己一些。
他性命珍贵,自然不可轻抛。
叶凝霜盯着眼前这张英俊面孔,忍不住想,自己当年确实也是真心喜爱过他的吧。安雪采生一副好皮囊,又这般会说话,动心也是理所应当。
更何况那时节,安雪采手执大刀,杀入小楼,将被困的自己救下来。
总不成那时候是虚情假意,故意博自个儿动心吧?
叶凝霜缓缓抽出了自己的手,使得安雪采眼眉之间透出了几分惊诧。叶凝霜一向贤惠,他几句软话下来,叶凝霜也应当是感激涕零的。
可是现在瞧来,仿佛也不是这么回事儿。
叶凝霜犹自想着当初安雪采救自己的往事,虚情假意也不至于,那时候的情分应该也是真的。如此种种,也并不是演戏。只不过那时候安雪采还不像现在这么家大业大。比起现在,那时候的安雪采只能算是个穷小子。
而自己,在他心里还放得很高,很美好。
时移世易,安雪采家业越大,眼界越高,便越觉得最初那个人不过如此。自己在他眼里没那么高,也不会再那般急切冲着来救自己。
可能在安郎眼里,自己已经是不那么配——
这样想着时候,叶凝霜本应该哭一场,可心里竟没有太多酸楚。
她冷静想这些,心里竟没有太悲苦难受,反倒生出几分警惕。
一个人真正对另外一个人失望,大约也不会是什么咬牙切齿的痛恨,而是一种清醒的冷漠。
叶凝霜甚至生不起哭天抢地整治别的女人冲动,而是认真在想,自己该怎么办。
想到了这儿,叶凝霜内心自嘲笑笑。怎么说安雪采是个赘婿,自己名分上是可以休了他的。
安雪采却还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觉得越红鱼这么一闹,未必是见坏事。
叶家有所顾忌,是为了以和为贵,终究是考虑的利益。越红鱼却以武力逼迫,只怕会适得其反。
虽是剑仙,越红鱼却不大懂这些人情。事已至此,正好将这件事情定下来。
他已经决意在家中多留几日。这几年来,自己确实冷待了叶凝霜。凝霜再怎样坚强,在越红鱼跟前,显然也是受惊了。
第10章 010 过去穷过的日子,当真很不堪?……
叶凝霜之前心里那么想一想,休了安雪采之类,也不过是调侃一番。
可这个念头划过叶凝霜心尖儿时,她却蓦然一呆。
那心思不大像调侃,反倒有种情真意切。
和安雪采这样的人做夫妻,当真没有意思。
这个惊世骇俗的念头划过叶凝霜心尖儿瞬间,使得她身躯蓦然流淌一抹战力。
叶凝霜微微一怔。
我可以休了他!
叶凝霜抬头,凝视安雪采,一颗心扑扑乱跳。
安雪采却没觉得这些事有什么要紧。
凝霜是有些不对劲儿,可她和自己夫妻多年,又不是个小姑娘,还能如何?
叶凝霜已为人妇,女儿都生了,叶家也与安雪采牵连甚深。他心里虽没明确这么想,可潜意识觉得套牢了叶凝霜,不免有些轻慢。
更何况如今安雪采被别的女人捧多了,心态不一样。
叶凝霜不似之前那般热络,他微有不快。
安雪采无奈似的想,凝霜还是有些脾气的。
他倒是没生气,奇怪的是,反倒想起以前自己初入叶家时的日子。一开始叶凝霜并没有接纳他,只是客客气气的疏远,那时安雪采反而上心一些。
这些年叶凝霜温柔体贴,反倒失去了个人特色。
他忽而心中微微一热。
这么些年,安雪采见识高了,他对叶凝霜是怜悯、宽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心情。
眼见安雪采目不转睛的盯着叶凝霜,蕊儿心里一酸,微有失落。她虽只是个婢子,却是有些嫉意。
等叶凝霜摆好饭,蕊儿就立于安雪采身侧,有心伺候他。
她轻轻一扫安雪采,面颊也不觉泛起一抹娇红。自己是个下贱的婢子,能服侍姑爷穿衣吃饭,已经是自己莫大的荣幸。
这几年的时局不好,叶家上下也提倡节俭。叶凝霜免了叶家佃户五成租子,时不时赠衣施药,开棚舍粥。她这么搞,主要也是增加河州百姓对叶家凝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