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宋芸眼角的余光落在楚玄清自然搭在明嫣肩膀的手腕上。
心里咯噔一声响，忽然有极其不妙的预感。
*
明嫣也紧张地不得了。
生怕楚玄清一开口，说出个什么, 我娶她是因为和她床上合拍这种混账话。
幸好楚玄清还有些脑子, 并没有当着这么些人的面说些不该说的话。问完方才那问题以后，他没有给出任何答案，只是轻描淡写地问她：“剩下的交给李律师处理，回家吧。”
明家人心里又是一梗。
李律师？
是他们知道的那位李胜利律师吗？
那位可是楚氏集团的专属律师。
声名远噪, 毫无败绩。
楚玄清说他知道发生的一切，又说要让李律师处理。这不是公然告诉明家人，他选择了站在明嫣这一边。
明父再也坐不住了：“玄清, 这件事我们俩家人之后可以坐下来商议，不必闹到法院上那么难看，毕竟, 毕竟都是一家人嘛！”
宋芸也尴尬地赔着笑说：“对对，都是一家人。”
他们都十分清楚。
若是真的算账，明家绝对是巨亏。
而且失去了楚家这个大靠山，接下来明家遇到的麻烦会是无穷无尽的。
虽然血缘关系重要。
可在利益面前, 多认一个女儿，又有什么坏处呢？
明嫣在心底冷笑。
这会儿变成一家人了。
刚刚说要算账的时候，可嚣张的很。
而且这些话明摆着都是冲着楚玄清去的，如果今天楚玄清不在，恐怕他们又会是另一幅嘴脸。
明嫣再了解这一家人不过。
只是从前，碍着亲情，总还留着最后的体面。
要她的账号；要她不要去念研究生；要她嫁给楚玄清……一切的一切，她都屈从了。
如今是他们自己不肯要了。
那她干脆也扔掉。
明嫣看了楚玄清一眼，示意他先不要表态。
楚玄清便没有开口。
明嫣站起身来，挽着楚玄清的胳膊，只说了一句：“这些话，留着跟李律师沟通吧。”
“你！”
明城气得脸色发青。
差点掀桌而起。
明悦也终于细声发表了自己的观点：“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对爸爸妈妈说话呢？”
明嫣：“……”
很好，她承认，自己一直以来压抑的火气。
全被这一句话给点燃了。
这场闹剧的全部都看在眼里的明悦，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
是她愿意走上这一步的吗？
一瞬间，明嫣的心里冒出一万句吐槽。
然而，看着明悦那张朴素的脸蛋，想到两人的遭遇，明嫣忍了。
“我对你无话可说。”
她挽着楚玄清的胳膊。
踩着7CM的高跟鞋，一脚一哐当的，像一只白天鹅一样，高傲走出了明家大厅；然而，走出大门的瞬间，她却又忽然像泄了气的气球，高傲全数消失不见。
……
明嫣抿着唇，沉默地看着眼前熟悉的桂花树。
这桂花树在明家门口已经栽种了30年，比她的岁数还要长，每到秋天，她嗅着桂花的香气，脚踩着桂花花瓣，会央求家里的阿姨替她做一碗甜甜的桂花羹作为入秋的保留节目。
毕竟在这个家里呆了二十多年。
说过去的生活没有一丁点快乐，那是不可能的；然而，也不知何时起，曾经威压的父亲变得固执；曾经温柔的母亲，变得刻薄；曾经可爱的弟弟，变得混账。
明嫣从前其实有想过脱离这个家。
只是没想到，是以这种，所有人都没能料想到的方式。
她长长呼吸了一口气。
这一切，好的坏的，以后都将彻底成为回忆。
再也回不去了。
明嫣突然就觉得很孤独。
虽然她刚刚很帅。
虽然她打了那个家的脸，让他们不敢再看不起自己。
可孤独感却就在她离开这个家的一瞬油然而生，不请自来了。
明嫣并不觉得自己是个胜利者。
反而觉得自己很失败。
活到这个年头，本该什么都有了，现在却什么都没有。
她自嘲地笑了笑，而后仰起头，认真地看向身旁的男人，说了一句：“谢谢。”
谢谢他替她撑腰。
谢谢他包容她的一切。
楚玄清没有回答。
只是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明嫣知道，对于这个男人来说，这就是他所能表达的安慰的最大限度了。
“以后，我没有家了。”
明嫣故作轻松地说。
楚玄清皱了皱眉：“谁说没有？”
他牵起她的手，左手无名指的地方，素圈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明嫣有些诧异。
她才发现，他今天竟然带了婚戒。
这是来宣誓主权么？
楚玄清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枚戒指，给明嫣也套上。
忽然一下。
放松的手指，就好像她的内心一样。
被什么东西给锢住了。
明嫣不得不承认。
她有些开心。
结婚这么久，她头一次发现，这男人除了付款买单的时候，竟还有如此帅气的一面。
“好久不带，都有些紧啦。”
明嫣故意伸出手，在楚玄清面前晃了晃。
楚玄清说：“那以后都带着。”
明嫣脸皮有些发烫，她听见自己小声说：“好。”
就在刚刚，她失去了一个家。
不过好像……她又有了一个新家。
抑制不住地喜悦洋溢在明嫣身体的每一寸，太高兴了，以至于几天后，她才回想起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来。
逮着楚玄清好不容易的假期，她非要问个清楚。
“那时候你说你娶我不是因为婚约，那是因为什么？”
她好奇极了。
因为一直以来，她都觉得俩人属于那种偶尔上上床的塑料夫妻关系。
现在忽然告诉她不塑料了，她还有些不习惯。
楚玄清起初不想回答：“问这做什么？”
明嫣不依不饶：“好奇呀。”
楚玄清沉默了一会儿：“其实，我们大学在同一所学校。”
明嫣愣住：“啊？”
还有这事儿？
她怎么完全没有注意过。
楚玄清说：“吃饭的时候，我经常在食堂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