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泽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

“我就是随便问问，不想做的事情，当然可以不做啦。”羽轻舟看出他的窘迫，连忙起身去倒茶，“聊了半天累了吧，要不要去吃点心？”

“小羽，”沈少泽突然拉住她，“如果我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好，你会失望吗？”

“不会的。”羽轻舟温和道。

“那你真的喜欢我吗？究竟喜欢我的什么样子？”沈少泽还在紧张地追问。

“什么样子都喜欢。”羽轻舟笑。

“好敷衍啊。”沈少泽不满意。

羽轻舟：“要说最喜欢，还是小白最可爱。”

沈少泽突然脸红：“喂！”不要再提黑历史了啊！

“我是说，只要你在我身边，安静地陪着我，就是我最喜欢的样子。”羽轻舟道。

“你对我就这么没要求的吗？”沈少泽挑眉。

“因为你对自己要求很高，我没必要再要求啦。”羽轻舟笑。

沈少泽一愣，随即有些释然：“和你在一起，是真的很舒服。”

“嘻嘻是吧。”羽轻舟歪头一笑，“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沈少泽似乎敢说了：“小岛荒芜，确实是因为我。”

羽轻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的理想是什么，小羽？”沈少泽突然问他。

“赚钱！”羽轻舟双目放光。

沈少泽：“......不要这么世俗好吗。”

“世俗吗？也对，差点忘了自己是一只小仙鸟，我还要修仙！我不仅要赚钱，还要赚取源源不断的苍生之念，保证仙力充沛，这样才能好好修行，永葆青春，长生不老！”羽轻舟目光炯炯。

沈少泽：“......”

“怎么了嘛？”羽轻舟扯着他的衣领摇晃，“怎么好像很鄙视我的样子！”

看到近在咫尺的羽轻舟，沈少泽有些把持不住，软声道：“没什么，挺好的，你真可爱。”

羽轻舟：“噗。”

“你和青鸾上仙完全不一样，他是苍生道，你却是玉食道。”

“绮阁金门安其宅，锦衣玉食颐其形，这就是玉食道吧？”羽轻舟回忆道，“在拿到飞鸾鉴的那一刻，我就莫名想起这句话，却又不知从哪来。现在想想，应该是那位蛋挞换太子的御厨救了我，他将我藏在御膳房，又用灵厨的毕生修为保护我，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这大概就是胎教......啊不，蛋教啦。”

“什么蛋教……”沈少泽被她逗笑了。

“不知道这位恩人还活着吗？”羽轻舟叹息道。

“一个小厨子，没有多大的理想，可他愿意用命去救你。”沈少泽也很感慨。

“上仙开了苍生道之路，引无数生灵入道、求仙、问长生，无数生灵可以实现‘绮阁金门，锦衣玉食’的小理想，所以上仙指定的太子很重要，所以他要救我。”说到这里，羽轻舟自嘲地笑笑，“我让他失望了呢。”

“看起来是小傻瓜，却又好像什么都懂点。”沈少泽笑着摸摸她的头。

“那你也是苍生道的修士，你的理想是什么？”羽轻舟抬头问。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沈少泽十分认真。

“哈哈哈哈哈！”羽轻舟却乐不可支。

“喂！”沈少泽脸红。

“背课文吗你？”羽轻舟逗他。

“我辗转人间数千年，在许多书院都读过书，那么多圣贤古训中，这一句是最贴切的。”沈少泽严肃道。

“好好，不愧为北幼白，南阳明。”羽轻舟笑。

“但是，如果苍生道和玉食道是相悖的呢？”沈少泽蹙眉，神色有些黯然，“就算是悬壶济世的上仙，就没有一点绮阁金门锦衣玉食的世俗需求吗？”

“有呀，当然有，凤凰可是最娇贵、最挑剔、最作的小动物。”羽轻舟勾唇一笑，“非梧桐不栖，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你瞧瞧这个要求，绝对是天下第一小作鸟。”

沈少泽被她逗乐了：“说你自己呢？”

“是呀，是我呀。”羽轻舟颇有一点得意，“你养得起我吗？”

沈少泽看她翘着唇的样子着实可爱，忍不住摸着她的发梢说：“我终于有一点理解小朱了。”

“理解他什么啦？”

“养小凤凰是真的很快乐。”沈少泽温柔道。

羽轻舟：“嘻嘻。”

沈少泽却话锋一转：“也很贵。”

“这就嫌我贵啦？？”羽轻舟着急。

“不会的，”沈少泽拉住她，“小朱说，养凤凰，配置起码凤翎洲起步，我不是已经在建了吗。”

“他那是给仪鸾宫揽活儿呢，笨蛋。”羽轻舟道。

“揽活是揽活，可他自己为了养凤凰，也没少大兴土木。”沈少泽笑笑，露出男孩子幼稚的胜负心，“我家的小青鸾，怎么能比他的小鸿鹄待遇差？”

“好吧。”羽轻舟笑了。

“他向我兜售了不少凤翎洲的建材和食材，全是青鸾最喜欢的，所以你放心，我保证你的绮阁金门和锦衣玉食一样都不会少。”沈少泽一脸宠爱。

“好呀！！”羽轻舟顿时开心极了。

看着羽轻舟的模样，沈少泽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养小凤凰真开心啊。”

羽轻舟突然想起什么：“你刚才那样问，是因为你觉得苍生道和玉食道是相悖的？”

沈少泽的笑意一沉，低声道：“嗯，我觉得苍生道很累。”

“为什么呢？”

“青鸾上仙开苍生道，却因此仙途殒命，他是真的愿意的吗？”沈少泽沉声道，“他渡了无数生灵入道、求仙、问长生，自己却那么早就仙殒了，最信任的族弟夺宫篡位，最心爱的子嗣被族人追杀，积蓄一生的宝库被龙宫夺走......这是一个好的结局吗？”

“所以，你觉得值得吗？”

“我不敢说。”

羽轻舟望着他，小心翼翼道：“如果你说值得，是违背内心，如果你说不值得，又要被万人唾骂——因为你是大名鼎鼎的幼白先生，如果你敢说不值得，那如何教导众学子奋不顾身，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呢，是吗？”

沈少泽紧抿着双唇，不肯发一言，眼神却有些无助。

“所以小岛荒芜了，所以，你再也不想做瀛洲太守了。”羽轻舟轻声道。

“你失望了吗？”

“我不失望，”羽轻舟坚定地抬眸，“我喜欢这样真实的你。”

沈少泽舒然一笑，开心了许多。

“对了，我还没见过你的真身。”羽轻舟道，“让我看看白泽的样子好不好？”

“也好。”沈少泽立刻答应。

“不是成年态哦，是幼年态。”羽轻舟嘻嘻笑着，她就要拆穿这个假装猫咪骗人的小坏蛋。

“啊这……”白泽的幼年态就是小白，隐去了龙角便是小猫的模样。

“怎么，不敢啊？”羽轻舟故意逗他。

“……你都知道啦？”沈少泽一脸窘迫。

“还是小白比较可爱。”羽轻舟笑道。

“我不可爱吗？？？”

“猪猪，你在和自己吃醋吗？”

沈少泽：“我不和你胡闹！”

第105章 105 谪仙镇 ·

羽轻舟带着好奇心, 又变成了一只小青鸾。

修长的尾羽差点落地，她努力一甩，全都铺到了美人榻上, 刹那间，一道鸾青色的琉光划过。

羽轻舟低头打量了几眼, 满意地抬头, 道：“好了, 该你了。”

沈少泽却看得有些恍神。

“怎么了？”小青鸾歪头。

沈少泽望着她说：“我养的小凤凰可真漂亮。”

“哈哈哈，好啦，我要看小白泽！”

沈少泽踌躇了一下, 随即，变出了白泽真身。

“啊，你！”羽轻舟惊讶地坐起来，“我是不是见过你？”

“嗯。”沈少泽缓缓点头。

“在哪见过来着，怎么这么眼熟，又好像有些不一样......”羽轻舟努力搜索着记忆，终于，眼前浮现一只黑色的小凶兽。

是书院里封印的那只小凶兽！

她仿佛又看到了桃煞阵里偷偷哭泣的小兽。

沈少泽的真身和那只小兽一模一样，都有明显的大型猫科特征, 像是狮虎，头上却顶着一对勃发的龙角。不同的是, 白泽通体雪白，和凶兽的通体乌黑刚好相反。

“那只小黑猫也是我。”沈少泽坦白。

“怪不得！”羽轻舟恍然，“怪不得小黑猫也黏我，小白还不吃醋。”

沈少泽：“小白什么时候吃过醋！”

他迅速恢复了道身, 有些脸红。

“哈哈，沈少泽, 你可真能分裂，居然分裂成一人二猫陪我玩。”羽轻舟也变了回来，靠在美人榻上嘻嘻笑着。

沈少泽气急败坏：“我没有！”

“所以，你为什么会变成一只黑色的凶兽？”

“那不是兽，只是我心中的一缕至煞之念，就是一些不好的情绪。”沈少泽坦荡道，“我任瀛洲太守时，得心应手的时间只有和朱佑樘合作的那一百多年，他之后的人皇一个比一个昏聩。随着瀛洲府的势力越来越大，龙宫常常借着我的名义敛财作恶，盘踞江河，向人族索取供奉。我当时几乎是腹背受敌，一方面要处理龙宫的贵族，一方面还要承受来自人族的骂名，同时还要解决人妖之间的种种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