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甜。”
楼焱哼了一声,从树上跳下来,两手抄兜,走在前面。
“走啦,回去吃饭了。”
宁清漓应了一声,跟着楼家兄妹两个,一起回家。
嗯,是回家。
她在心里想,粗茶淡饭,一间陋室,却是她如今的家。
最近这些日子,宁清漓勤奋修炼,已初有成效,她本命有木水双灵根,最适合耕种仙草,只可惜如今她修为尚浅,无法打开本命空间,但却可以用灵息浇灌麦苗。
她在楼家的后院辟出一小块田地,以灵息浇灌,不过几日的功夫,麦苗便长得足有半人高,硕果累累。
楼明瞧着却不高兴,只当她又用灵簪的力量,直到宁清漓再三赌咒发誓,这是她靠父亲流传下来的小办法,修炼出来的,不但不损身体,且吃这样的麦子,对修炼也极有好处。
现如今,不但她会,就连二狗哥哥,也在修炼呢。
猝不及防被拖下水的楼焱只得点头称是,还装模作样的浇灌出一棵苹果树,以表示自己确实也会。
楼明见两个孩子面色红润,也无甚异常,这才勉强同意。
自此,宁清漓和楼焱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不干家务活,或者用灵息来做,只把楼三丫看的羡慕不已。
可惜三丫“天资愚钝”,练了大半个月,也不成事。搂三丫气极,脾气越发大了。
到头来,还是宁清漓用灵脉蒸得第一锅馒头,好好贿赂过楼三丫,此事才算过去。
灵麦成熟的极快,蒸的馒头也可口,又个顶个的顶饱,楼家自此吃的用的,都好了起来。
楼明性子小心,叮嘱子女们绝不可声张,麦子也不许送人,只留着自己吃。
然而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这一日宁清漓今日归家,家中却是一片狼藉。
鸡舍里全是鸡毛,却一只鸡也没有,地上散落着一些谷子和灵麦的碎粒。
刘氏正呜呜大哭,楼明坐在院子里抽烟。
楼阿大被打破了头,正捂着脑袋垂头丧气得看着他们。
“弟弟妹妹回来了。”他憨憨地,还咧嘴笑了笑。
刘氏见宁清漓回来了,终于忍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
“都是你惹得好事!”
宁清漓怔忪地站在原地,一时有些局促不安。
楼三丫上前打个圆场,问楼明道:“爹爹,怎么了?”
楼明叹了口气:“村长刚才带着人来,把家里的粮食都抢走了,他们人多,阿大一个人打不过。”
宁清漓心中咯噔一下,她气的眼角通红,
“我去找他去!”她咬了咬牙,转身便走,却被楼焱一把拦住。
“你去做什么?再用灵簪?你以为你那小身子骨能扛得住几次?”楼焱嘲讽道,他慢慢走进院子,将地上的谷物一粒粒捡起来,难得的微微皱起眉头,神色凝重起来。
“若是叫他们看出端倪来,只怕会引来祸事。”
宁清漓听此,渐渐变了脸色。
这日夜,村长家中,油灯一盏,村长媳妇把从楼明家抢来的食物做了一大桌子,热情得招呼道:“道长您吃,道长您吃!”
只见桌边坐着两个年轻男女,皆是一身青衣,绣翠竹纹路,发间插着玉簪,瞧着仙风道骨。
二人瞧着那肥腻腻的肉食,粗糙的烹饪,具是露出嫌恶的神色,至于那馒头,其中灵力过于低微,二人也没有放在眼里。
村长媳妇见二人毫无反应,心里很是嘀咕,小心翼翼道:“二位道爷可瞧出这些吃食里有什么古怪?听闻吃了那家人的馒头,便会被他们鬼上身哩!”
二人相视一眼,皆是露出不屑笑容。
那男子道:“不过是寻常的粗鄙食物,哪里会有鬼?今夜多谢主家款待,只是我二人有要事在身,待明日收拾了那跳梁小丑,便离开此地。”
村长听此,脸色一变:“道爷可不能走啊!村里那妖精为非作歹,可把我们给害苦了,您可得替我们做主啊。”
村长媳妇呜咽道:“就是啊道爷,那妖精不但推倒了我们的屋子,还偷走了我们家传的宝贝……前两日我们去讨要,连孩子都被打伤了……”
年轻男子不耐烦道:“不是说了吗?明日便帮你把那妖精收了。”
然而边上的女孩却微微蹙眉,轻声道:“若如你们所说,要妖精有如此本事,怎我们入村以来,不曾感到一丝妖气?那当真是个妖怪?”
此话一出,村长和媳妇面色一变,村长媳妇勉强笑了笑道:“我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那要不是妖精,又会是什么呢?总之就是些个残害平民的。”
“无妨,不管什么,明日收了便是。只是我们二人身负师门重托,收了那妖精,我们便走。”年轻男子不耐烦得说道,“这饭食我们吃不惯,都撤了吧,准备好上房,我们要沐浴更衣。”
村长十分畏惧地看了二人一眼,诺诺地点头称是。
第二日天刚亮,那两个年轻修士便破门而入,进了楼明家的小院。
只见那院子里可谓穷迫潦倒,一个没了鸡的鸡舍,整个小院子里更是寸草不生。
听到声响,一家子老小搓着眼睛出来,瞧着二人一副愣愣的模样。
那两个年轻修者虽年纪不大,但举手投足已是大家风范,宝剑镶嵌灵石,衣衫质地,皆是上品。
打头的男子在屋内转了一圈问道:“谁是宁小丫。”
宁清漓认出二人的装扮是青云派弟子,不禁感叹楼二狗前辈果然料事如神,村长敢来打家劫舍,当真是因为有所依仗。
就在昨天,宁清漓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单看楼二狗的修为和遇事的沉着冷静,此人上辈子的修为定然在自己之上,只怕若论资排辈起来,她还得尊称人家一声前辈。
按照楼焱提前排好的剧本,宁清漓一脸怯生生地站出来,看着二人。
那两个青云派弟子瞧着宁清漓,皆是微微一愣。
眼前的丫头又瘦又弱,身上穿着补得破破烂烂的夹袄,头发枯黄,虽不是面黄肌瘦,但也瘦的纤细有余,尤其是大病初愈后的小脸,还泛着一丝病容,实在与村长口中的妖精沾不上边。
村长和村长媳妇跟着二人进来,瞧着宁清漓,满眼都是气愤。
“道爷,就是她!就是她把我们的房子给震没了!”
村长一边说,一边颐指气使得看着宁清漓,然而不等他继续,只见楼焱上前一步,便抱住村长的大腿,哇哇大哭起来。
“村长叔叔,你饶了我大哥吧,他昨天头都被你打破了。家里现在一粒米都没有,我们什么吃的也没有啦,求求你们啦,饶了我们吧!”
楼焱哭的又凄惨又卖力,声震九霄,把村长哭的七荤八素,嘴都瓢了。
“不是,你放开我,我不抢你家粮食……”
楼三丫被楼焱这卖力的演出感染,哇的一声也哭了起来。
“爹,我好饿……好饿……”
宁清漓见此,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背,疼的眼里龇牙咧嘴得呜呜出来。
楼明和刘氏瞧在眼里,想到这几日以来的担心受怕,脸上的神色半真半假,只见抬眼望去,一屋子的大人小孩,皆是凄风苦雨,气氛悲惨。
青云派的两名弟子深觉自己被村长骗了,皆是面色铁青,尤其那女孩,更是一言不合便拔了剑。
“且看这一屋子冷冷戚戚!到底是谁在鱼肉乡邻?我看你们才是妖精!”
村长瞎懵了,看着那明晃晃的剑,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他张了张口,却不知从何处解释。
女孩冷笑道:“宝贝?就这样的人家能抢走你的宝贝?你若再敢欺负相邻,我青云派绝不饶你!”
“不敢……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村长吓得连连摆手。
女孩这才收了剑。
旁边少年亦是不耐烦道:“走吧师妹,还是寻东西要紧。师父还在等着我们呢。”
提到师父,女孩这才收敛了许多,轻声嗯了一声,纳剑入鞘。
二人扬长而去,徒留下村长和村长媳妇惊恐得看着楼明一家人。
“还不快滚!”楼明大吼道。
村长和媳妇连滚带爬的走了。
而此时演技精湛的楼焱优哉游哉站起来,在院子里随手洗了把脸,才回到屋内,悄咪咪摘下一条兔子腿,欢快得啃了起来。
兔子是楼焱天不亮就自己摸上山捉的,等其他人起床时,兔子已经熟了。
宁清漓看着楼焱的背影,幽幽吐出一口气,心下想,这随机应变的本事和能屈能伸的精神,楼二狗前辈果然了不得!
第9章 进山 楼家人这样护着我,我不忍他们出……
自那日过后,再也没有修者来过楼岗村。但宁清漓和楼焱也收敛了许多,不敢再轻易展现修为,只因为——闹旱灾了。
自入了夏,天一日热过一日,雨却没下过一回,白溪山的溪水干涸,紧接着井水也少了。
土地干的皲裂,农民们不得不从极远的山那边运水过来,可最后也没能救活田里的作物。
楼明家有两个修者在,偷偷弄些吃的,或还可支撑,可村子里的旁的人家却没有那么好运气了,卖儿卖女的也有不少。
宁清漓不断用灵息四处试探,想要查清干旱的原因,却是无果,她见楼焱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盯着白溪山,不禁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焱冷眼道:“有什么怎么回事?楼岗村本就贫寒,好一年差一点的,再正常不过了。”
这场干旱既不是旱魃作祟,也不是什么火灵经过,只是一场旱灾罢了,这九州大地的农民,哪个没见过旱灾水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宁清漓微微一怔。
此时,楼家的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
楼明和刘氏带着干粮去接济村民,楼阿大和三丫则去了地里,帮忙从极远的地方弄水过来。
宁清漓咬了咬唇,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衣衫的夹层,那里有一块硬实的金属,正是她的灵簪。
楼焱看穿了她的想法,伸手抓住她的手:“别想着用你那簪子,除非你想把命搭上。”
宁清漓抬眸,只见眼前的楼焱不过一个半大小子,满脸都是稚气未脱,然而他有一双与楼家人长得都不一样的眼睛,狭长的眼角微微吊起,眼神里带着一种隐藏的邪气和放荡不羁。
他直勾勾盯着宁清漓,神色再认真不过,那眼神过于成熟,仿佛这孩子的皮囊下,是一缕成年人的魂魄。
宁清漓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颓然地低下头:“我知道了。”
那日过后,楼岗村又撑了十几日,终于有人家断了粮。
村长鱼肉乡民多年,这种时候,更是囤足了粮食,丁点也不肯交出来,一群汉子到楼明家,众人议论的半天,决定再进山一次。
这一次他们想往深山里多走走,多猎一些猎物回来。
只是旧时深山老林艰险,如今因村子里的谣传,能找到的人手也比之前少许多,楼明心中十分担忧。
“这一回进山,叫宁丫头跟着一起去。”楼明抽着水烟,声音含糊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