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事情就像一场梦,刻意去回忆会很痛苦,但如果不去在意,谁都无法伤害到他。
张在把他养育成人,是揣着恶意,想让他认贼作父,他若耿耿于怀,只会让张在称心如意。
“妈妈。”叶寒舟又叫了一声,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叫一叫。
他想,自己小时候要是待在妈妈身边该有多好。不会总是孤独的一个人,不会交不到朋友,不会被扼杀除了研究之外的所有兴趣。
妈妈会带着他在风中打滚,他可以肆无忌惮的笑出声来,也不会害怕那些亲近他的异种,他会有很多很多好朋友,能呼朋引伴,能肆无忌惮和兄弟们争宠。
蒲心偏着头回应道:“舟舟,妈妈在这儿,一直都在这儿。”
不管崽崽多大了,在她眼中都是没长大的孩子,会没有安全感,会依赖她。她也不说其他,默默的守在崽崽身边,等他放松下来,等她忘记那些不舒服的事情。
她想了想,干脆变成小蒲公英团团轻轻的贴着叶寒舟的侧脸。
她的绒毛很柔软,触碰着皮肤时,痒痒的,却又很舒服。她记得舟舟崽崽很喜欢她变成小蒲公英的模样,小心翼翼的把她揣在怀里过,还曾遗憾当初的小蒲公英团团不见了。
叶寒舟被她蹭得笑出了声,不免想到梦中发生的事情。妈妈像个小太阳,照亮他的世界,为他驱逐不好记忆带来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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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尔修斯过来时,听到屋里传来的笑声,眉头往上挑了挑,就见妈妈变成了小蒲公英团团在娱乐崽崽。
最会捏酸吃醋的资本家先生不乐意了,他还从来没触碰过妈妈的小绒毛,即便是妈妈陷入昏睡的那段时间,也只是悄悄碰了碰她的叶片。
蒲心在叶寒舟脸上滚来滚去,后者被她逗得连连发笑,这几天的病气也一扫而空。他靠坐在床上,看到走进来的亚尔修斯,敛了敛笑声,随着妈妈的称呼,道:“修修。”
亚尔修斯:“……”
除了妈妈从未有人这样称呼过他,即便是关系有所缓和的赫兰格,也总是直呼他的姓名,语气里时不时还夹杂着‘我的儿子怎么这么不成器’的怒火。
亚尔修斯对他的绝大部分话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反正赫兰格现在不敢实行棍棒教育,他当然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见亚尔修斯没什么反应,叶寒舟又笑着喊道:“修修。”
曾经直呼自己的大名,又或是阴阳怪气喊着先生对自己呼来喝去的人忽然有一天露出温和的态度,要么这里面有诈,要么对方脑子坏掉了。
特别是叶寒舟此时语气温和,不是为了和他较劲儿才这么叫他,更是诡异。
还是说一张嘴气死人不偿命的叶教授在昏睡了两天之后,忽然打通了任督二脉,知道要怎么当好一个哥哥了?
为了缓解尴尬,亚尔修斯低不可闻的应了一声,轻咳道:“听医生说你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说话时,他瞥了一眼悄悄从叶寒舟脸上滚下来的小蒲公英团团,后者也不知有没有察觉他的注视,一颤一颤的缩进了被窝里,仿佛自己不存在。
妈妈深暗一碗水端平的道理,却又在私底下和每个崽崽相处时,给予爱护。可在被其他崽崽逮到后,又会试图假装什么也没发生,悄悄的缩小存在感,掩耳盗铃。
叶寒舟也察觉了小蒲公英团团悄悄的举动,他把手放进被窝里,用指尖轻轻触碰了她柔软的小绒毛,小绒毛也不客气,仗着亚尔修斯没有透视眼,在他的指腹出有一下没一下碰着,像在用小jiojio踩水。
他享受了妈妈的偏爱,脸上却不露半分,心平气和的说起前两天或许会令他非常在意的事情,“该我完成的事情我会继续做完,至于实验室,我是不打算再回去了,等参加完这次学术交流会后,我会返回联邦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清楚。”
这是他对未来的想法。
固然是张在把他引向科研这条路,可如果他不喜欢,也不会十年如一日的泡在实验室里。
他并不打算因为张在改变未来的计划,他会继续父亲未完成的事情,找出约束暴虐型异种并让其与人类和谐相处的办法。也会想办法解决亚人体内基因互相吞噬的问题。
听他这么说亚尔修斯也不意外,并且补充道:“张在那边审得差不多了,我用了吐真药剂,说谎的可能性不大,而且还得到了一个不错的消息。”
叶寒舟见他说着说着还卖起了关子,眼神一个劲儿的盯着被窝下小小的隆起,要是不懂他什么意思,可就枉费长了颗聪明的脑袋瓜子。
他觉得有些好笑,资本家先生的幼稚和他的财富成正比关系。
想着,他坏心眼的把悄悄藏在被窝里的小蒲公英团团捧了出来,后者没料到他会出卖自己,正在使坏的小绒毛僵了僵,继而用力戳了戳他的指腹,可惜没什么力气,不仅不具备任何威胁性,反倒让叶寒舟觉得妈妈又可爱了几分。
他把小蒲公英团团捧给亚尔修斯,后者挑了挑眉,听他道:“把妈妈借你捧一会儿。”
蒲心:“……”
别以为妈妈变成小蒲公英了就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俩之间的小九九为什么要扯上妈妈?
叶寒舟大方的模样让亚尔修斯忍不住轻啧一声,却还是手脚轻快的把小蒲公英团团捧了过来。
柔软的触觉很舒适,小蒲公英团团见风使舵,轻轻蹭着修修崽崽的手掌心。后者被她蹭得直笑,又很爽快的把她轻放到床上,让她自己打滚。
心满意足的资本家先生展开智脑,手指灵活的轻点几下后,将虚拟屏幕推到叶寒舟面前,说道:“叶从谕可能没有死,而是被神使关起来做基因融合手术了。”
他给叶寒舟看的正是当年叶从谕发表的有关基因融合手术的理论,理论并不完善,只具备一个雏形。
他提出这个理论后,掀起了不小的舆论,一部分人很看好他,希望他能够把亚人治好,另一部分人则认为他痴心妄想,亚人体内的基因互相吞噬并且在不断发生突变,想要将它们完美的融合成一体,无异于痴人说梦。
“阿七说神谕组织也在做基因融合实验,他的那颗仙人掌就是初代实验产物。你也见过,那长相放到外面能吓死不少人。”
不管是什么生物,身上长了那么多眼睛,还时不时到处乱转,乍一看之下见过诸多大场面的亚尔修斯都被吓到了,更别提普通人。
在之前被捣毁的地下实验室里,诸如此类的生物还有不少,它们算不上异种,也不可能是人类,与亚人又有不小的差别,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叶寒舟本以为叶从谕已经遇害,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峰回路转,精神了些,询问道:“消息准确吗?”
他不是不相信亚尔修斯,而是太难以置信了,张在是个小肚鸡肠内心阴暗的人,他嫉妒着叶从谕,后者想要安然无恙,可能性实在太小。
亚尔修斯点点头,“张在应该还没本事能在吐真药剂的作用下说谎。”
“他那天说那些话是故意气你的,审讯时,他表露出极端的不甘心,认为自己可以取代叶从谕,神使却从不重用他。”
“结合叶从谕当年的成就,神使的确有可能把他关了起来,进行基因融合实验。”
地下实验室中的那些怪物与亚人不同,是因为它们体内的基因稳定,不会出现互相吞噬和突变的现象,但可能还是存在部分缺陷,无法维持混血基本保留人类模样的特性,所以长相怪异。
叶从谕年纪轻轻便被宇宙公认为近代最杰出的生物学家,是异种研究领域的领军人物,神使只要不蠢都不会放着这么一个人不用。
特别是他在日记本中还流露出对叶寒舟三人的怜悯与爱护,人一旦有了感情就有了弱点,倘若神使用这一点拿捏他,叶从谕也无从反抗。
张在那么仇恨叶从谕却还要把叶寒舟安然抚养长大,恐怕不仅仅是想让叶寒舟认贼作父,而是迫于神使方面的压力,根本不敢对他这么说,只能采用这种阴暗的手段,从小折磨他。
可惜,被他那样对待的叶寒舟不仅没有长歪,也没有变得胆小怯懦,反而自信洒脱,在父亲所属的领域取得了非凡的成就,完全压下了同实验室中属于前辈的张在的光芒。
蒲心安安静静的窝在床上听两个崽崽你一言我一语,心头有了盘算,趁着他们不注意悄悄从窗户飞出去,可惜还没飞多远,就被一只手捞了回来。
阿七虚虚握着手里的小蒲公英团团,坐在别墅外的大树上,任由日光透过树叶将斑驳的影子打在自己身上。
“什么都不说就偷偷溜开,想去哪儿?”阿七单膝屈起,十几米的高度对他来说和上个台阶似的,坐在这么高的地方也一点都不害怕。
仙人掌就在他不远处的树枝上,抱着枝干瑟瑟发抖,眼睛也不乱转了,全部瞪直了看着树干,生怕一不小心看到地面了,小短腿一滑,就要自由落体变成仙人掌泥。
小蒲公英被逮着了,她挣扎了一下,阿七顺势放开她,却又警惕着她顺风飘远。
蒲心变成人类的模样,坐在树干上,撅了撅嘴道:“七七,你怎么在这儿?”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是不是要先告诉我偷偷溜走要干嘛?”阿七才不吃她撒娇这一套,估计也只有屋里两个蠢货受不了她这副模样,也难怪连她跑了都没发现。
七七崽崽一点也不可爱,蒲心只好说道:“我想去找修修爸爸。”
虽然修修爸爸不是个称职的爸爸,但最近他在改变,而且在这个国家拥有很大的权力,实力也不错,如果带上他,再去找那个神使,对方肯定跑不掉。
小蒲公英从来不认为单打独斗是值得夸耀的事情,群殴才该被奉为圭臬。
阿七还真没想到她是这么想的,只以为小蒲公英考虑不周,得知了点神使的消息,就想去掀了神谕组织的天花板。
赫兰格绝对是帝国数一数二的强者,但他没有见过赫兰格出手,不好判断他与神使之间谁的实力更强。
目的已经暴露,小蒲公英晃荡着双腿,往崽崽身边凑了凑,嬉皮笑脸道:“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到时候就算被修修崽崽和舟舟崽崽批评,她也不是一个人。
小蒲公英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丝毫不知道自己的想法都呈现在脸上。
阿七全程跟进了张在的审讯,他屈起手指弹了弹小蒲公英的眉心,答非所问道:“你难道就不在意我是怎么出生的?又是不是克隆人?万一我是神使派来欺骗你们的怎么办?”
小蒲公英对人类历史贫瘠的认知并不足以支撑她认识到克隆方面涉及的人伦问题。
在她看来,许多结了种子自己就要枯萎的异种其实和克隆没什么区别,不过是褪去了旧的躯壳,以新的形式生长发芽,又变成原来的模样罢了。
她抓住阿七的手指,笑意盈盈,“那个坏蛋那么好,多送我一个崽崽吗?”
如果种子们没有被盗走,几乎不可能变成双胞胎。
阿七听到她的回答,愣了愣。
小蒲公英轻轻摸了摸他手臂上已经愈合了的伤口,认真说道:“如果他派你来骗我,那你就一直骗下去好不好?我们不回去了,他把你当成工具利用,有什么好的?”
她认真而又真诚的模样让阿七险些失态,他别过头,顺势抹了抹眼角,忍住眼中泛起的水泽,说道:“我哪里骗得了那个精明的资本家?和你开玩笑的。”
他试图弯起唇角,却又怎么都笑不到位,蒲心对此视而不见,从空间包中摸出一颗草莓糖塞进他嘴里,“甜甜的,我很喜欢。”
甜滋滋的味道能够压下心底的酸楚,吃一吃就不难过了。
阿七把糖果含进嘴里,见着小蒲公英对自己笑,屈了屈被她握着的手指,说道:“我陪你一起去找赫兰格。”
第40章 找崽崽的第四十天
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场景,阿七回忆起之前和亚尔修斯一起审讯张在的情形。
叶从谕是他导师的关门弟子,在他之前他的导师已经收了张在作为学生,并且尽心尽力的培养,后者在基因研究领域也颇有天赋,给他挣了不少面子。
可惜,张在的光芒没有闪耀多久,就彻底被横空出世的叶从谕压下。
年仅十八岁的叶从谕提出了暴虐型异种和温和型异种的区分理论,在整个宇宙引起了极大的讨论。
彼时,人类与异种的关系处于较为紧张的状态,人类视异种为入侵者,异种视人类为掠食者。
但在长期的纠葛中,逐渐有异种踏入人类社会,还出现人类与异种相爱结合生子的案例。
彼时的情况,绝大多数异种研究学者都奉行异种有害论,强行分开与异种相爱的人类。
只有十八岁的叶从谕遭到了极大的舆论抨击,异种研究领域的大拿纷纷耻笑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可当有好事者以他的理论对异种进行分类侦测时,惊恐的发现被判定为温和型异种的异种基本不具备攻击力,并且对人类表现出亲和的倾向。
而被判定为暴虐型异种的异种,有的天然便仇视人类,有的则是在被激怒后对人类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几乎不可调和。
这一发现使得舆论出现逆转性的倒戈,叶从谕不再是别人耻笑抨击的对象,他的理论被各个国家奉为圭臬。
张在的老师是联邦最出色的生物学家之一,无比欣赏他的才学,将他收做关门弟子,并且将毕生才学倾囊相授。
从那以后,叶从谕便开启了开挂式的人生,一系列理论的发表奠定了他在生物学界的领域,推陈出新的研究令人耳目一新,掀起了整个宇宙的生物革命。
异种和人类的关系不再像之前那么紧张,亚人的处境也改善了许多。
可惜这样的事情没有持续多久,叶从谕在某次出门调研后,带了两颗异种的种子胚胎回实验室。
张在早已在长久的嫉妒中面目全非,第一时间询问他哪来的异种种子,并且质问他知不知道私底下将异种和人类的基因结合是犯法的行为。
叶从谕却什么都不回答,还默默培育胚胎。
师兄弟二人的关系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亲密,是张在单方面在所有人面前营造出自己是个好师兄的形象。叶从谕又专心研究,并不在意人际方面的问题,也从来不向张在说明自己的研究意图。
张在无可奈何,一方面想要举报他,一方面又清楚的知道叶从谕倘若被剥夺所有荣耀,他当初拥有的一切也会跟着消失。叶从谕也会知道举报自己的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