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心给的地点很明确,医院的正下方。阿七凭借吞噬银焰恐怖的威力,直接把地烧穿,乘风而落。
火势在整个神颜医院蔓延,医院内部的智能系统瘫痪,升降梯也无法工作,医生护士和顾客们全部挤入安全通道,争先恐后的往外逃。还有人趁机冲进药剂室,大肆搜刮里面的美容产品。
阿七看得眉头直皱,却没有干预。人都往安全通道挤,反而让他畅通无阻。
医院负四层的走廊里,阴冷湿暗,比起上方的喧闹,这里寂静得像个鬼屋。走廊里乱七八糟丢着医用推车,推车上横七竖八倒着未知的液体。液体五彩缤纷,隔着瓶子也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液体。
但蒲心有言在先,这些液体怕是和被关在医院地下的异种脱不了关系。
想到神谕组织秘密进行的那些实验,阿七面色沉了沉。敢对人体进行改造,后天融合人类与异种基因,驯养异种获得利益又算得了什么?
感觉怀里的小蒲公英团团缩得更紧了,阿七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些。
他见不得小蒲公英难受,也觉得走廊里随意摆放的液体分外恶心,索性放了把火,任由吞噬银焰在通道内燃烧,烧尽所有湿冷,也杜绝还在这里的人任何离开的可能。
未曾退去伪装的阿七踩在火海中,一步一步往前。也不知是不是吞噬银焰带来的热度起了作用,小蒲公英团团逐渐平静下来,舒展着小绒毛趴在他怀里,还悄悄蹭了他一下,似乎在表示谢谢。
没一会儿,蒲心从阿七怀里探出头来,用小绒毛扒拉着他的衣襟,飘飘摇摇飞了出来,重新变成人类的模样。
阿七则小心翼翼的收起附近的吞噬银焰,既给小蒲公英创造出舒适的环境,也不给吞噬银焰伤到她的机会。
蒲心牵着崽崽的手,小声说了句谢谢。阿七看着她黑漆漆的发顶,无声的笑了笑。
保护人的感觉,真的很好。
两人才走了一小段路,便听到前方传来夹杂恐惧的争吵声。
“我早说了总部已经放弃我们了,你们不相信,现在好了吧?看到这些火焰了没有!这是只有赫兰格才拥有的吞噬银焰,这些恐怖的火焰堵在这儿,我们就算化成灰都别想出去!”
“神使不会放弃我们的,这里出了事情,神使必定也遇到了困难,你再说这些对神使不敬的话,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赫兰格必然来了,神使的计划还差最后一步,我们可不能拖神使的后腿,如果事情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你们应该知道要怎么办。”
三道不同的声音各自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最开始说话的人惶恐道:“什么怎么办?我还不想死!我是受你们的威胁才来的,我和你们没有关系!”
他迫不及待想要撇清与神谕组织的关系,回应他的却是一声冷哼,紧接着匕首刺进肉里发出的噗嗤声传来,男人一声惨叫便没了动静。
有人抬脚把他踹进吞噬银焰里,火焰燃烧,将其覆盖,看着就像是被烧成了灰烬。
把他踢进火焰里的人也没在意,没有人能在燃烧的吞噬银焰底下逃生,除非是赫兰格。
男人冷哼一声,“无知的蠢货!如果当初不是他愚蠢的把那朵小蒲公英送路地下拍卖行,神使现在也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还被赫兰格发现了踪迹!”
听到这里,蒲心微微惊讶地睁大了眼。她没记错的话,当初在舟舟崽崽的实验室外遇到的那个人好像已经被修修崽崽送进帝国监狱了,怎么会在这儿?
暂时没有人回答她的疑惑。她把视线投给阿七,后者在她耳边小声道:“我没把他烧死,回头让人审问他。”
蒲心给崽崽竖起大拇指,还想要听听被火焰围起来的人会在说什么,他们却陷入了沉默。
有他们堵在前面,两人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过去。等待了几秒后,阿七有了反应。
阿七还没有掌握赫兰格将精神力具化攻击的能力,但他另辟蹊径,借着吞噬银焰的威力给几人施加压力,又躲在火焰后,趁他们不备将他们全部放倒。
这些人明显是神谕组织内部的研究员,必定知道不少有关神谕组织的事情,倘若扣下来审问,没准能知道不少事情。
有一个能干的崽崽在身边,小蒲公英轻松的站在旁边为崽崽鼓掌就够了。
突然,她目光一顿,碧绿的瞳孔剧烈收缩,提醒的话到了喉咙还没来得及出口,阿七便在一阵阴影下被掐住了喉咙。
突如其来的巨力让他无力反抗,无形的压力更是禁锢住了他的身体,周围燃烧的吞噬银焰也在他被控制的瞬间熄灭。
黑暗中,有一人穿着雪白的长袍,戴着银质面具侧身而立,他高举着手臂,掐住阿七的咽喉,面具下的瞳孔注视着因为痛苦而扭曲面孔的阿七。
“阿七,你真令我失望。”温和的声音如同被丈量过,少一分不够优雅,多一分显得刻意。
黑暗中,神使身上的雪色长袍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他不像躲在阴暗角落里坐着邪恶勾当的魔鬼,而像天神派遣来的使者,圣洁温和。
他的话音才落下,碗口大的藤蔓破空而来,速度快到刺破空气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神使稍微调整了角度,阿七便挡在了他面前。凶狠的藤蔓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骤然停在空中。
他似乎很满意挡箭牌带来的效果,掐着阿七的力道没有放松,却挪出注意力给远处的小蒲公英。
变成小蒲公英团团又变回来后,她身上的伪装已经全没了,此刻碧绿色的瞳孔中翻滚着怒火,白皙剔透的面颊也没了笑容。
她的眼底透露出绝对的冷,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站着,却给人逼仄而又压抑的气息。
“好久不见,小蒲公英。”神使轻笑起来,如同和多年未见的老友打招呼。
打完了招呼后,他又莞尔道:“你大概不知道我是谁,当时见到你,你虚弱的都快要枯萎了,我只好带走了你的种子。”
只好两个字让蒲心睁大了眼,她意识到,眼前藏头露尾的人是神使,是带走她的种子的混蛋,还是把七七当成工具利用的坏人。
无形的风在漆黑的环境中流动,吹动了蒲心淡绿色的裙摆,也吹得藤蔓上冒出的一两片枝叶轻轻摇摆。
本该是很美丽的场景,却因为环境幽暗阴森而环绕着令人胆寒的肃杀。
恶魔之眼里的异种们都知道,翡翠湖的蒲蒲是恶魔之眼所有长辈中脾气最温和的,有了困难去找她帮忙,她也不会觉得小异种的碍事,是最受小异种欢迎的存在。
几乎没有异种看她生过气,她总是笑着声音轻缓的告诫小异种们不要再犯曾经犯过的错误。
此刻,蒲心眼底涌动着愤怒的火花,碧绿色的瞳孔渐渐幽深,比银河里无从探究的黑洞还要神秘危险。她额前淡银色的印记越来越亮,渐渐勾勒出清晰的图案。
神使看着她的模样,无视周身逼着的压迫感,眼底涌出清晰可见的惊喜。目光在蒲心身上涌动着,似乎在捕捉她所有不同于普通异种的特征。
真的很难想象,作为宇宙中最普通的异种之一,蒲公英早就被异种研究学家们研究透彻了,它基本没有任何价值,根茎还含有微量的毒素,在异种们眼里也是可以被随便欺负的存在。
可眼前的小蒲公英却完全刷新了神使的认知,她的种子具有非常强的亲和性,与人体的部分基因结合不会发生突变,也不会互相吞噬,反而能够激发出人体基因最出色的部分,并且稳定发育成优良的胚胎。
她还拥有非常强的实力,神使自认自己在宇宙中已经很难有对手了,却依旧在小蒲公英的气势之下感受到了久违的压迫感。
他想,如果他当初进入恶魔之眼时小蒲公英没有陷入沉睡,或许他没那么容易出来,也不可能带走她的种子。
可世界上的事情总是这样滑稽,种种巧合之下总会发生令人不愿意接受的事情,有人因此得到了利益,有人因此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你生气了?”神使笑着反问,又流露出些许伤心,“当初如果不是我带着你的种子,或许你会因为无法给它们提供足够的营养而直接枯萎,我救了你,你该感谢我才是。”
恶魔之眼美如仙境,意外闯入那个异种的圣地,说不欣喜是不可能的。他走过恶魔之眼的每一寸土地,也见过许许多多人类世界不曾有的异种,而最让他惊讶的是翡翠湖边的蒲公英花海。
一望无际的蒲公英花海占据着恶魔之眼异能最富足的地方。
出于好奇他在花海中流连,想要找到那群小蒲公英占据翡翠湖的原因,却意外发现了一株只结了五颗种子的小蒲公英。
他见她摇摇欲坠,可怜的摸了摸她的毛绒团团,昏睡的小蒲公英没有给他任何回应。或许是不想见小蒲公英真的因为无法繁育种子们而就此枯萎,他带走了她的五颗种子。
当然,他不认为小蒲公英能够存活下来。
意外的是,她不仅活了下来,还走出了恶魔之眼。
“你该死。”蒲心的声音依旧清脆,却含着满满的怒火。她回想起醒来后发现种子们丢失时的心情,恐怖的压抑便笼罩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没有母亲能接受别人偷走自己的孩子,如果不是感应到崽崽们还活着,她根本撑不到出恶魔之眼,更别提只身一人走进人类世界。
神使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轻而易举掐着阿七的脖子将他放到身侧,又道:“我的确该死,可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舍不得他?你有五颗种子,他可以算是多余的,有必要这么珍视吗?”他用温柔的声音说出残忍的话,阿七被他掐的面色胀红,却依旧因为这句话瞪大了眼。
神使看不上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却还是拿着刀子往他的心口上捅。
“张在审问过了吧?知道自己怎么来的了?”他轻飘飘反问着,又带着无尽的恶意说道:“如果不是他失手,你根本就不会存在。”
“和你有什么关系?”蒲心愤怒的打断他的话,碧绿色的瞳孔亮的惊人,“七七就是我的崽崽,他和我血脉相连!赫兰格也喜欢他,不该存在的是你这种藏头露尾的人!”
她铿锵有力的反驳神使,包围着神使的藤蔓也颤动着,昭示她愤怒的心情,可看着被掐住的七七,再浓烈的愤怒都无法促使她动手。
神使可不是会被别人一两句话动摇的人,他不以为意的看向蒲心,“废物就是废物,我精心养着他,可惜他没能发挥出他该有的价值。”
言罢,他又道:“好在这个没用的小东西把你带来了。”
神使放缓了声音,将一支药剂丢在蒲心面前,诱惑道:“只要你注射了这支药剂,我就放了他。”
被掐得发不出声音的阿七狠狠扣住神使的手,力道大到几乎要让平整的指甲压迫手套陷入神使的肉里。
后者皱眉,手中的力道收紧了些,声音一成不变,“阿七,别闹。你妈妈最爱你,不会让你难受太久了。”他语气缓缓,如同给孩子唱摇篮曲的父亲。
说完,神使笑了笑,可他的笑声还没落下,一把长剑裹挟着恐怖的火焰破空而来,绚丽的火焰吞噬黑暗,洒下光明。
神使毫不犹豫松手,电光火石之间【十一】擦着他的手臂过去,炽热的火焰燃起火墙,将他和阿七阻隔。
积攒了许久怒火的蒲心操控着藤蔓在顷刻间刺破神使的胸膛,鲜血涌了出来,巨力的倾轧下,银质的面具掉落。
赫兰格一脚踩碎蒲心面前的药剂上,握上飞回来的【十一】,冷哼道:“朕允许你动朕的孩子了吗?”
第44章 找崽崽的第四十四天
赫兰格精神力庞大,除了陆别令,宇宙中无人能及。他的精神力始终追随着深入医院地下的母子俩,察觉他们有危险后,便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他拥有的吞噬银焰威力远非阿七操控的吞噬银焰可比,仅是出现的刹那,喷薄而来的热度几乎要将人灼烧致脱水。
燃烧的火墙阻隔开了神使和阿七,火蛇吞吐着危险的气息,如巨浪般咆哮着,随时有可能将神使吞下。
被藤蔓贯穿了胸口的神使此时趴伏在地面上,眼见面具落下,他把整张脸都藏在兜帽里。
他似乎根本感受不到被贯穿胸口的疼痛,唇边已经涌出了鲜血,却执着的去摸面具,仿佛那是无比重要的东西。
蒲心觉得他的行为颇为可笑,没有给他躲藏的机会。积攒了满满怒火的藤蔓绑住神使的手腕,以巨力贯穿他的手掌心,藤蔓刺破手骨溅出鲜血,等闲之人哪受得了这样的疼痛,神使却没有任何反应,如同僵硬的牵线木偶。
赫兰格微微皱了皱眉,一个人的忍耐能强到这种程度,要么他不是人,要么他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蒲心则没顾忌那么多,她胸中怒火滔天,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偷走她种子的混蛋剥皮抽筋,再扔到大海里喂鱼。
神使被藤蔓吊了起来,狼狈的挂在半空中,身体里涌出的鲜血也染红了圣洁的白袍,荼蘼般的雪花在白袍上绽放,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啪嗒,一滴鲜血落在神使佩戴的银质面具上,血液缓慢的铺展而下,亮白的表面悄无声息地映衬着神使不堪一击的模样。
捆着神使的藤蔓抖了抖,似乎嫌弃自己沾上了他的鲜血。可惜鲜血抖不掉,难受的藤蔓只好把他捆得更紧了些,还有一条在旁边蠢蠢欲动,似乎在考虑该怎么下手。
熟悉的姿势和场景让赫兰格眼角微微抽动,告诫自己今后不要逞口舌之利,免得再被小蒲公英吊起来,里子面子都没了。
蒲心满腔怒火,哪有心思注意身旁的赫兰格。她见神使被吊起来后还低着头,重重哼一声,让藤蔓拽下了他的兜帽。
藤蔓的力道算不上轻,拽下兜帽后,神使的面孔暴露在燃烧的吞噬银焰照亮的空间里。
标准的赫图鲁帝国贵族长相,蒲心还觉得有些眼熟。她愣了愣,仔细回想后才记起对方是不久前她去找赫兰格时遇见的那个自称为普利特伯爵的男人。
当时,她觉得男人怪怪的,像只笑面虎,但也没太过在意。却没想到他就是偷了种子的混蛋!
眼见已经彻底暴露了,神使狼狈的抬起头,张了张嘴任由鲜血往外溢,却眯眼笑道:“没想到你还请来了赫兰格,是我棋差一招。”
他无力的偏着头,也不知是身体的剧痛造成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不可否认,他这副模样让蒲心在某种程度上感受到了些许畅快,但愤怒却没有减少半分,因为对方到现在都还试图挑衅她。
赫兰格皱眉看着普利特伯爵,有种重重拿起轻轻放下的感觉。
普利特伯爵比泥鳅还滑不溜手,也是在他还是皇太子没有多少权利的时候,第一个站在他身边的人。
他也很会审时度势,深受老皇帝的信任,别人都认为他是坚定不移的保皇派,谁也没想到他私底下已经站队支持了赫兰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