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善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又顿住。贪华一直睨着他，见他这副模样，双眼微睁开一点，又变回眯眯眼。

　　“啊咧……真是的。”贪华双手环在胸前看向晴流笑眯眯道：“非要我们直接说出来吗？谁会和你组队？其他时间大家或许还会装得友善一点，谁敢在探索外围的时候把后背交给你？”

　　晴流还没回答，维善先说：“到时候和殿下商量一下，我和晴流组队，我跟他搭档了这么久……”

　　贪华打断维善道：“地下城外围不是审讯室，危险系数更高，你现在已经恢复，就算你想，长老也不会让你担这个风险。”

　　说到“这个风险”时，贪华指向晴流，语气慵懒却刻薄，“除了殿下，你我都清楚，蜂巢里所有蜂族也清楚，他就是个怪物。”

　　“怪物不会被喜欢，如果他一定要参与外围探索，到时候只能独自一个行动，没有同行伙伴，独自在外围行动的下场只有——变成地下生物的一员。”

　　他说话时，指尖一直未放下。

　　晴流注视贪华的指尖，圆润猫眼险些成斗鸡眼，唇角的笑容也逐渐扯大。

　　贪华说完，半天没有等来晴流的反应，他看去，对上一张白色大檐帽下笑得非常肉麻恶心的娃娃脸。

　　晴流背手踮脚，“唔，没想到贪华你也会说这么多话，我一直以为你懒的连话都不爱说，你是不是……”

　　“……”贪华笑容僵硬，“你想说什么？”

　　晴流原地蹦起，扑向贪华和维善，将另两名近卫蜂扑倒在地，无比开朗道：“你们说那么多，其实是在关心我对吧？”

　　“对吧对吧对吧？”

　　“维善！贪华！我真的没想到你们会关心我！只有朋友之间才会互相关心，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吧！”

　　“晴流，请松开我们，被别人看到很失礼。”

　　“……啊啊放开我你这个家伙好恶心！”

　　**

　　长老殿。

　　云妄确认过怜绮没事，并从他口中得知蜂巢不能长时间待在地下城外围的固定一处，否则就会遭到黑暗中那些生物的袭击。

　　那些发出撞击声的生物不属于地下种族，也不算地下生物。

　　对这些生物，云妄之前看过的书籍上只有一句短短的记载：

　　“黑暗中隐藏着的诡秘存在，不可被其触碰，不可与其对视，不可听其声音，不可心生恐惧，否则将尸骨无存。唯一能够避难的地方是——红色岩石。”

　　“恐惧来源黑暗，阳光可驱散一切。”

　　这种描述云妄很熟悉，就是不可名状之物，末日世界里最讨人厌的存在。

　　蜂族对地下城外围同样了解不多，他们先前在地下城生活，后来到地下城外围，也只是在蜂巢里自给自足地活动，或是前往地表，只有极少数的情况才会去接触外围。

　　云妄要带领近卫蜂寻找方位不明的地下城，而线索只有一个——

　　有光的地方便是地下城。

　　“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啊。”云妄注视怜绮，说：“所有近卫蜂的实力我都要过一遍，我领队，人我挑，你不能插手。”

　　怜绮恬淡地“嗯”了一声，“殿下是蜂王，蜂族的至高者……”

　　云妄一听又是这套说辞，她鲜少打断人说话，但现在，她说：“抵挡那样的攻击，耗费了不少魔力吧。你饿了吗？”

　　怜绮声音戛然而止，垂眼不知在想什么。

　　云妄走入大魔法阵，停在怜绮前方，指尖化出螫针，螫针尖端溢出些许王蜜。

　　虚幻金莲摇曳，大魔法阵运转的声音外，平抑的吞咽声。

　　有些事一旦尝过滋味，便会变得更加难以忍耐。

　　怜绮双目微阖，倾上前，淡金长发缓缓垂落胸前。

　　……

　　蜂王螫针是一种很奇特的身体器官。

　　它不用的时候可以隐藏在身体内部，想用的时候便可让其长出。

　　螫针能够长在体表任何位置，大小也可随意变幻，要魁梧粗实还是纤细柔滑只凭蜂王一个念头。

　　不过，螫针的授粉形态也有唯一不能改变的东西，那便是螫针软管上的倒刺。

　　软管上的倒刺都是软刺，但也能在关键时刻有力抓住近卫蜂的授粉口，从而让对方更好的受孕。

　　只有蜂王心动神驰的时候，倒刺才会奋袂而起。

　　云妄没见过倒刺，螫针传来被围裹的温热感。

　　螫针也是身体一部分，自然会有感官，且比其他器官更加……锐敏灵醒。

　　云妄这两天并未大量战斗，王蜜量有限，她以为这些喂怜绮够了，想不到对方胃口大了许多。

　　温软触感却仍然不断从指尖螫针上传来，煦煦融合，原来唇齿喉舌也能灵慧机巧至此，一切只为了更多的王蜜。

　　优秀的近卫蜂，在任何方面都无比优秀。

　　螫针里王蜜已空。

　　云妄拿回手指，带出血丝，螫针上的倒刺不小心划破怜绮唇角，一缕鲜红血液淌下。

　　云妄：“抱歉。”

　　怜绮抬手缓拭唇边，与眼尾一样妖异的赤红被慢慢抹去，他嗓音清冽带哑道：“我才要谢过殿下。”

　　殿内安静了一阵。

　　云妄开口道：“我之前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只是今天更加确定，除了维善和贪华，其他近卫蜂似乎都不喜欢接触晴流。应该说，他们厌恶晴流。在我看来，晴流与他们并无区别。”

　　怜绮问：“殿下去过蜂巢的育婴房吗？”

　　云妄摇头，她曾从育婴房前路过，并未进去。

　　怜绮轻描淡写道：“蜂族曾经不止一支，大统一后，有些支的基因不适合传下，只会给蜂族带来灾难。蜂卵在培育前会经过一轮筛选，出生后会经过二次筛选，以此过滤基因残次品的蜂族。”

　　云妄：“晴流是……”

　　怜绮：“晴流就是基因残次品，他无法自控，好战嗜杀，若是失控，战斗力数倍提升，会敌我不分一同杀戮……以及酿成更加严重的后果。”

　　云妄蹙眉难得对怜绮冷声道：“别对他用这样的词。”

　　“我来到蜂巢的时候，你将晴流安排到我身边，说明他是一名优秀可以信任的近卫蜂。”

　　怜绮说：“将晴流安排到殿下身边，只是因为他战力够强，且在蜂巢之内，我能够掌握他的行踪，即使失控也不会伤到殿下。”

　　云妄：“既然给晴流近卫蜂的资格，那么应该给予他同样的信任，而不是这样又要用他，也要防他。若是能治好他的失控，就找方法治，若是治不好，就让实力足够的控制住他，直到他恢复理智。”

　　金莲轻轻晃动，怜绮抬眼看向云妄，“殿下，解决失控的方法已不存在了。”

　　他说失控次数越多，失控程度越深，越会无法脱离失控状态，最后彻底失控。

　　“我知道殿下会将晴流编入队内，我不会干涉殿下的决定，我只希望殿下能带上它。”

　　云妄看向怜绮，他唇角方才被倒刺划伤的口子已经痊愈，不留一丝痕迹。

　　怜绮划开空间，掌心多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弯刀，刀身与刀柄均印有繁复的花纹，花纹纹路与百花印记有些相似。

　　云妄伸手同时问道：“这是什么？”

　　怜绮轻声道：“若有近卫蜂完全失控，只要将它刺入这里，便可将其彻底杀死。”

　　他另一手指尖抵向自己的眉心，神情凉漠。

　　他说的近卫蜂只指晴流吗？云妄的手停在半空，凝望怜绮与其手上之物。

　　她应该接？

　　还是不接？

第23章 第二个秘密2

　　云妄在思考。

　　如今蜂巢里的近卫蜂，纵使失控实力翻倍，哪怕几倍数十倍，她凭借自己的力量也可压制住他们。

　　——除了怜绮。

　　他自身亦是十分清楚这一点。

　　况且蜂巢里的其他近卫蜂，云妄没听说过谁会失控。

　　整个蜂巢，会出现失控情况的近卫蜂，只有晴流和怜绮。

　　怜绮口中“若有近卫蜂完全失控”，所指对象并非晴流，正如他指向眉心动作所示，是他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云妄沉声问道：“理由？”

　　许久的静默之后，空旷殿内响起怜绮清冷疏淡的嗓音。

　　“我赞同殿下的说法。我身上有许多不便坦诚公布的秘密，其中有一点，一旦公之于众，我会成为所有蜂族讨伐的对象……”

　　“殿下首次控制大魔法阵那天，想必注意到了我魔力的异样，也清楚我伪装的‘王夫’身份，你没有揭穿我，没有问询我，一如既往地对待我。”

　　“今天离开蜂巢，殿下应该已经见识到外围情况的糟糕。晴流之事，明明可选更简单且安全的方法，却依旧愿意承担风险。”

　　“这是殿下所说的……信任吗？”

　　他从未被无条件地信任过。

　　原来这样的感觉如此令人贪恋，让他感到自己似乎活着，而非只以信念支撑的行尸走肉。

　　怜绮金眸微垂，虚幻莲枝在小臂上缠绕游动，愈缠愈紧。

　　“因此我想给予殿下同样的信任。”

　　他始终手举弯刀，姿态坚定。

　　也难得抬眸，正对云妄的注视。

　　他不能看那双温柔坚定的双眼太久，幻觉魔法会伤害到对方。

　　对视流光瞬息，云妄叹气道：“我明白了。”

　　抬手，掌心覆上刀柄，手指紧握，与弯刀一同接过的，还有怜绮那沉甸甸的信赖之意。

　　弯刀绽放出陆离斑驳的彩光，云妄脸上百花印记似受到召唤，不受控制地浮现，身体里的魔力也与弯刀相连，如同魔法武器那般，可随她的心意出现或消失。

　　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弯刀的名字与来历——繁花刃。

　　蜜蜂异变为蜂族，第一任蜂王出现时，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繁花刃。

　　是很久很久以前蜂族未统一前，蜂族各支唯有强大又具备仁慈之心的蜂王才能被其承认的威慑之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