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布了很大的阵,人多眼杂,不好寻阵眼,一会儿见机行事吧。”
林驿说着牵起了金筱的手,正欲开门出去,被金筱拽住了。
金筱:“可是你已经很大了。”
林驿:“?”
片刻他才反应过来,金筱还在继续方才的话题。
他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不可置信道:“你、你嫌我老?”
“说什么呢!”金筱的脸憋得通红,“我——我是怕……”
“怕什么?”林驿俯身觑着她,“说呀。”
金筱踌躇了会儿,飞快掠过林驿耳畔:
“怕你憋坏了!”
一楼大堂内,恰时响起了悠扬的琴音。
金筱不好意思瞧林驿的脸,索性一把推开门,拉着林驿下楼。
二人混在下楼的人流中,见尹一弦招手示意,挤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
尹一弦和良桃的目光齐瞧了眼林驿,立马被迫转向了金筱,金筱的半边脸被林驿盯得刺痒,只朝着两个孩子尬笑。
良桃对金筱传音入耳:“师姐,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你就把叶宗主气回来了?”
金筱:“……”
她是关心林驿,才说实话的啊。
桃子这傻丫头,还以为她是因为林驿气到了她,便对林驿以牙还牙了。
金筱无视林驿射来的视线,观察起周围的情况来。
自楼顶垂下的红纱无风自动,点缀着摇曳飘香的白玉色海棠花瓣。
各楼层的雅间皆半拉起了帘子,连过道上也倚了不少人,就更别说金筱几人所处的一楼大堂了。
众人的目光由琴音牵引,望向了大堂中央的海棠花苞。
花苞一如金筱初见时那般,白皙透亮,层层绽开间,堂内响了几声轻浮的口哨。
金筱下意识瞟了眼吹口哨的人,见其左拥右抱,双手忙碌,还半脸色相地觑着那海棠花苞。
金筱一阵不适,又见良桃一脸忿忿,怕这丫头一时冲动杀过去,赶忙轻咳了声,朝良桃略微摇头。
良桃许是憋闷久了,用力拂了下袖子,不料碰翻了案几上的杯盏,被酒水弄湿了衣摆。
身旁的尹一弦忙给她擦拭,她仰头深吸了口气。
金筱瞧着这二人有趣,正想笑,腰就被不轻不重地捏了把。
她下意识僵直了上身,余光瞥见林驿手撑下颌,一脸坏笑地瞧着她。
案几的高度,刚好遮挡林驿手上的动作,金筱怕对面二人发现端倪,面上维持平常,手掰着林驿捏她腰的手指。
掰不开,她便想去挠林驿的腰,奈何手刚伸过去一半,就被林驿握住了。
林驿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满意地移开了目光。
金筱这才朝林驿看去,见他嘴角噙着笑意,也跟着弯起了嘴角。
这间隙,海棠花苞已完全绽开,海棠俊俏可人的身影露了出来,她身着白衣,从头到脚无一装饰,头发也只简单束在一起。
弹完一曲后,海棠起身行礼,金筱仔细端详她的脸,竟是连脂粉也没擦。
金筱与林驿互视一眼,都觉台上这人,若不是一样的容貌,怕让人丝毫联想不起当初那个俏皮艳丽的海棠。
但不得不说,这般素雅的海棠,立于重重红纱间,更让人不舍移开眼睛。
又是一声轻浮的口哨,让人顿觉佳肴上落了只苍蝇。
金筱朝那左拥右抱的口哨男看去,听他朝台上道:
“不曾想海棠姑娘换身装扮,竟如此清雅脱俗,姑娘这等姿色,怎甘心屈居那琅月身后多年?”
听到“琅月”二字,金筱心下一紧,她捏了下林驿的手,正要传音入耳,被口哨男打断了:
“要我说啊,你们相见欢欺人太甚!”
口哨男说着,越发搂紧怀里的两个姑娘,“你们相见欢的姑娘,任哪个站出来,不比那毁了容的琅月漂亮,为何把那丑女人捧做头牌!”
这话一出,附和声四起。
金筱脑中组合着这些人的只言片语,忽而想起在探艾艾的记忆时,看到年幼的琅月,满脸的血痕……
金筱知道琅月很小就戴了面具,也知道琅月的面具摘不下来。
可她没想到,那面具后面……
金筱倒吸了口凉气,乜着相见欢的这些客人,这些,连面具也掩不住的讥笑和不满。
她的目光钉在了林驿身上,将手从对方手中抽了出来。
林驿回头看她,眼神暗了一瞬。
第112章 终章(中)
金筱竭力克制着眼前的眩晕,排斥着耳中那些个对琅月的污言秽语。
她有些喘不上气来,待余光瞥到林驿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才发现台上的海棠在看着自己。
她下意识躲闪开来,却不合时宜地注意到海棠这次没有把琴收起来。
在琴侧的背光处,金筱隐约看到一个圆圈,那圆圈的斜下方,好像还刻着一……
“得罪之处,望诸位包涵。”海棠的话打断了金筱的思绪,金筱抬头,目光顺着海棠的视线望去,落到了那个左拥右抱的口哨男身上。
口哨男正后仰着身子,侧头斜晲着台上的海棠:
“海棠姑娘,先不说你们相见欢欺人在先,在下光是想起为了琅月那张恶心的脸花的钱,就反胃得很,你不会想用这一句话来敷衍我吧?”
口哨男说着紧了下搂着姑娘的臂膀,在左右姑娘的痛叫声中,喝道:
“告诉你,不能够!今日相见欢必须给个说法!”
“就是,因为琅月那贱人,我两位师兄都惨死了!”
大堂内的应和声此起彼伏,不变的是海棠始终微扬的嘴角。
海棠没有作答,朝台下轻挥了下衣袖,立于一旁的侍女便端着早已备好的酒盏上了台。
台下逐渐没了声响,只闻台上海棠倾倒酒水的声音,两杯,一杯海棠自己举起,另一杯由侍女盛到了口哨男面前。
这是要以酒致歉吗?
金筱看着眼前这幕,联想起了当初自己与林驿相见欢重逢时,林驿以酒致歉的画面。
金筱抬手朝脸颊扇了几下风,心道,她还真不觉得喝酒和道歉有什么关系。
然而令金筱意外的是,口哨男看着台上朝他举杯的海棠,坐正了身子,神情也不似之前那般轻浮了。
“这酒香……是月黎酒。”尹一弦小声道,“海棠姑娘亲手酿的,千金难求!”
坐他一旁的良桃瞪了他一眼,“合着你心思都花在这上面了。”
尹一弦面色严肃,继续补充道:“我还知道,海棠姑娘从不陪酒的,师姐,我觉得事有蹊跷。”
“……”
尹一弦见金筱没反应,又小声问林驿:“叶宗主,海棠姑娘今夜行为有疑,就算是以酒致歉,仅凭她一个小女子,怎可能喝过这么多男人?”
“……”
尹一弦见林驿也不睬他,这才注意起林驿和金筱的表情来,顿时僵坐在了原地:
这二人……怎关键时刻闹起矛盾了啊!
方才不是还偷牵手了吗?
尹一弦心中叫苦连连,见一旁的良桃还在瞪他,无奈对良桃传音入耳:“好桃子,咱们自己小心点吧,对面这两个靠不上了。”
“靠不上的”金筱何尝不是满心疑问。
现在比起有人引他们来相见欢的企图,她更好奇方才这些个哄闹的男人们,当真就因为海棠以酒致歉的举动消停了?
待她的视线将大堂上下扫了一遍后:
呵,男人。
这时,口哨男怀里的一个姑娘从侍女盘中接过酒盏,递向了口哨男,口哨男却不接,眯眼瞧着台上的海棠道:
“海棠姑娘,这酒,若你肯喂我喝下,我保证,今后绝不会有人再因为琅月那丑女人,为难相见欢。”
大堂内响起了嗤笑声,一张张面具下难掩看戏的表情。
在座无不明白,口哨男想让海棠难堪,且无论海棠是否照做,口哨男的保证都做不得数。
可是因着琅月而被尊胜宫祸事牵连的相见欢,也使海棠无力拒绝口哨男的无理要求。
众目睽睽下,昔日如同艳阳般高傲的海棠走下了海棠花台。
一身素衣,不施脂粉,身形再没有当初的摇曳,海棠依旧微扬着嘴角,可那笑始终未及眼睛。
她停在口哨男面前,先是把自己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又从姑娘手中接过酒盏,坐了下来,一手扶起口哨男的下巴,一手将酒喂到了对方口中。
口哨男显然乐傻了,边笑边喝,任由酒水顺着他的下巴淌了下来。
一杯喂尽,海棠正欲起身,就被口哨男按住双臂扑到了地上。
“既如此,海棠姑娘怕是也不会拒绝在下做其他事了。”
酒水随着口哨男说话的动作滴在了海棠脸上,湿了她的发,一片猥琐的叫好声中,她依旧沉默着。
“你嘶……啊——啊——”只见口哨男猝然倒地,周身冒起了黑烟,惨叫声几欲裂人耳膜,片刻化成了一滩脓水。
刺鼻的恶臭味瞬间在大堂内弥漫开来。
“这……”
“啊——”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响起,方才还含羞带怯的姑娘们已手持利刃,结果了身旁的人渣。
目睹这一突变的良桃再也坐不住了,刚要站起就被金筱一把按下,“师姐!”
金筱的目光死盯着海棠,微微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