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哦。
那就不能忍了。
一向有洁癖的小殿下彻底陷入了沉默,等到一个时辰满了,他才起身,换上一身崭新的衣裳,干净清爽的小殿下披着满头墨黑青丝,踩着月光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却见阿秋蜷缩在自己的软塌上安安稳稳地睡着,像一团毛球。
容霁忽然心血来潮,伸出冰冷的手,将它推了推,又推了推。
谁啊!烦不烦!
正在做梦吃鱼的阿秋翻了个身,伸出小爪子轻轻拍开容霁的手。
粉粉的小肉垫打在手背上,又软又轻,十分有弹性。容霁的动作顿了一下,又开始推她。
阿秋:“……”
大半夜的,还让不让猫好好睡觉了!
阿秋暴躁地翻身而起,睁开眼睛,却对上少年一双冷冰冰的漆黑双瞳。
啊,是老大。
阿秋仰着小脸,转瞬露出了个无辜可爱的小表情,眸子水汪汪地凝视着他。
容霁微微一笑,忽然将她推倒了,仰面朝天地翻了过来,摁住她的小爪子,不许她乱动。
阿秋:???大半夜的,你想干嘛?
容霁伸出手来,轻轻地在她肚皮上划了划,忽然皱起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然后又拨开她胸前的毛,似乎在找些什么。
阿秋:“……”她好像忽然知道他在找什么了。
啊啊啊啊啊啊!他是禽兽吗!!!她现在还是一只猫啊!老大,你现在是人啊,不是狼妖啊,求求你做个人吧!
阿秋开始疯狂地踢蹬着两条短短的后腿,容霁几乎要将她摁不住,又屈指弹弹她的鼻尖——这是刚刚青竹告诉他的,说是这样,就是在告诉猫儿它做错了。
阿秋没别的感觉,只觉气血上涌,羞耻心爆表,可惜隔着厚厚的皮毛,谁也不知道她脸红了。
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啊!突然就这样是不是进展太快了!
少年俯身,轻轻道:“别动,让孤看看。”
——你要看什么啊喂!
看着阿秋崩溃的神色,容霁方才被沾了一身毛的仇终于得报,他眼里有了一丝笑意,轻描淡写道:“孤看看,你这小家伙,是公猫还是母猫。”
阿秋:“……”
似乎觉得阿秋不能说话,实在有些无聊,容霁勉强动了动扳指,阿秋立刻崩溃绝望地问道:“不是,我上回不是变身了吗,人家真的是个姑娘啊。”
容霁认真地质疑道:“你不是妖怪吗?”
阿秋:“我是呀。”
“妖怪想变成什么,不就可以变成什么吗?”
“……是啊。”好像有点不太对。
容霁笑了,眼角眉梢都流转着浅浅笑意,十分正经地反驳她道:“若你是公猫,你只是想变成姑娘家玩一玩,难道你便是母猫了不成?所以,你究竟是公是母,孤还是要求证。”
阿秋哑口无言。
好有道理哦,她居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
她一脸绝望地看着他,很想说:就算是这样,公猫和母猫的性征他总知道吧?算了,还是别说了,省得他又说,她是用障眼法藏住了自己的小兄弟。
虽然只是一张毛茸茸的脸,但是短短片刻之内,容霁从她的脸上捕捉到了悲愤、羞涩、绝望、鄙夷之情,他实在忍不住了,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一把伏在了她的身边,身子抖个不停。
阿秋:“……”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是在耍她。
耍就算了,现在看着她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一般。
三更半夜的,能不能放过猫!阿秋悲愤地嗷呜一声,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嗷呜”,整只猫都炸毛了。
少年好不容易平复了气息,一抬眼又看见她一脸憋屈的样子,又是忍不住,重新将脑袋埋了下去,笑个不停。
冷静冷静。
阿秋深吸一口气,反反复复地告诫自己:这是老大的转世,这还是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她活了一千年,好歹是个长者了,不能与这小崽子计较,自掉身价。
可是,还是好气哦。
后来容霁笑够了,又恢复了那个冷冰冰的表情,他本来是打算伸手抱她的,但伸向她的手一顿,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幻片刻,他收回了手,隔着手帕拎起了阿秋的后颈,在宫人的前呼后拥下,一路往自己寝殿走去。
被拎起的阿秋:所以他这个嫌弃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她吹着冷风,一路被容霁拎回了他的寝殿,刚一进门,就被里面华贵的布置给惊呆了。
只见珠帘流苏,金幔帷幄,四面镂空窗棂用浮雕手法,展出一幅幅精致山水图腾,角落里的金貔貅吞吐着袅袅熏香,殿中暖融融宛若夏日。
阿秋一跃而下,欢快地在殿中冰凉的地砖上打了个滚儿。
好喜欢好喜欢!
阿秋其实也是只住过宫殿的妖,只是当年在妖界之时,她身为法术高强的狼妖的小跟班,住的是老大用法术幻化的宫殿,四面皆是强大的妖气,一砖一瓦金碧辉煌,大气冰冷,却缺了人间宫殿的精致感,而今老大住的这宫殿虽远不及当初的宽阔,却十分精致华美。
瞧那窗子上的镂空花纹,她只见过冰冷的铁窗;那山水描金屏风自有意象,她只见过冰冷的石墙;窗前一树海棠伸展枝丫,她却只记得妖界有毒的紫藤。
阿秋左看看右看看,开心地到处撒丫子狂奔,上蹿下跳,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时引得宫人们纷纷偷笑。
容霁淡淡扫了她一眼,转过了身,拂袖道:“都退下。”宫人这才全部收敛了表情,垂首退了出去,容霁展开双臂,侍女上前为他除下外衫,换上一件居家的柔软寝衣,这才熄灯躺了下去。
容霁常年体寒,本时常失眠,或许是刚刚泡了药浴的原因,他浑身温暖,很快就睡了过去。
只是睡到一半,总感觉脸上有点痒痒的,耳畔隐隐传来有些沉重的呼吸声,细听像是谁在打呼噜,容霁在睡梦中极为不安,无论如何在梦里挣扎,还是摆脱不了脸上那股痒痒的感觉,他最终挣扎着醒了过来,眸子冰冷,压抑着一股子怒意,俯身点燃了床头油灯。
低头一看,却看见好大一团毛茸茸,正蜷缩在他的枕头上呢。
大尾巴正好对着他的脸,难怪他总觉得痒。
那呼噜呼噜声,自然是她发出的。
这小殿下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活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吵醒过呢,还是被一只猫妖用屁/股对着脸睡觉,他要是还不发作,他就不是容霁。
容霁伸出手,狠狠地掐住阿秋一对圆润的腮帮子,顺时针揉了一圈,又逆时针揉了一圈,再把她翻过来揉。
阿秋果不其然,又被折腾醒了。
这一睁开眼,便对上了这俊美少年暴躁又冰冷的眼神,漆黑的瞳孔深处不掺半分暖意,冻得她微微发寒。
阿秋觉得他的眼神甚为不友好。
有什么不妥么?
她想了想,对少年轻轻“喵”了一声,勉强是在对少年打招呼。
——晚上好,你醒了呀。
容霁:“……呵。”他冷笑。
她一脸莫名,全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被他揉的时候还是一脸茫然,直到他床气渐消,才将她赶下了床,熄灯睡觉。
结果没过多久,容霁又被骚扰醒了,如出一辙。
他暴躁地□□怀中的猫儿,恨不得把它掐死,阿秋喵喵叫个不停,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
容霁冷笑一声:“你可真是好样的,有种今夜,谁也别想睡。”
作者有话要说:
第5章
经过一夜的拉锯战。
最终的结果是,一人一猫都没睡好,但阿秋白天还可以继续睡懒觉,容霁却要早早去书房准备课业。
这暴躁少年心里非常之不平衡,离开之前,还损人不利已地吩咐宫人,每隔半个时辰,就要在阿秋身边敲锣打鼓,一直敲到她彻底醒为止。
阿秋觉得这小崽子实在是太幼稚了,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她困得都没法儿修炼了。
当夜,二人又展开一场艰苦的拉锯战。
一连好几日之后,两人都有点抓狂。
就算把她关在寝殿外,她也能想方设法地溜进来,实在进不来,便挠门乱叫。容霁拨动法器扳指,问她:“你再敢上床,孤就立刻让全真道人收了你。”
阿秋委屈道:“可是,可是老大,你难道忍心就让我这样睡地上吗?我就是觉得床软软的,老大也是暖暖的,我才想贴着你睡呀,又不是只有我爱爬床,我们所有猫族都喜欢爬床,这是天性。”
容霁:“……”
容霁最终决定,给她弄个窝,不要让她老是爬自己的床。睡眠大事不能耽搁,做窝的事情早早提上日程,青竹不知道脚不沾地地来回忙碌了多久,终于在三日之后大功告成。
阿秋本来正在补觉,被少年掐着腮帮子醒了来,少年拍了拍掌心,外头立刻有一群侍卫搬着大大小小的小架子走了进来。
阿秋定睛一瞧,还是有些困惑。
眼前的东西,说来就是一些架子,上面铺着软软的褥子,只是形状不一,有的比较高,还用夜明珠点缀着,有的则是金光闪闪,还有的四四方方,上面还用许久竹条编制了镂空小球。
容霁抬眼扫了一眼这一整排猫窝,淡淡道:“孤命人给你造了个窝。”
金窝银窝铜窝珍珠窝竹窝,应有尽有。
大佬容霁非常阔绰地说:“你选一个罢。”
蜷在一边舔毛的阿秋闻言眼睛一亮,从床上一跃而下,先是两条前腿往前一蹬,懒洋洋地撑了个懒腰,这才踩着优雅的猫步,一步步靠近那些窝。
真的好奢华啊。
金的,高端大气,适合她这种高贵的猫。
银的,精致秀气,很配她的毛色。
铜的,低调朴素,也很符合她的内涵。
至于其他的,更是各有千秋。
阿秋来回踱步了好几回,还是纠结极了,她想了想,跑到容霁的面前,仰头望着他,湛蓝的大眼睛眨了眨,在他看过来之后,跑到每个窝前停留了一下,再冲他喵喵两声,希望他懂了自己的意思。
她都想要。
这只猫儿也忒贪心了。出手阔绰的太子殿下心底忽然又升起一股恶趣味,他忽然又不想这么纵容她了,于是他站了起来,在阿秋期待的目光下,也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然后,在最为简陋的竹架子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