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泪水不断地落下,“你这又是何苦?”
“能现在见到你,我很高兴。”他的嘴角扯出一抹笑容,甜甜的,蜜蜜的,“别哭了,我们能见面不是一件高兴的事吗?”
说着他拉着她的手站起来,“来,让我带你看看我一直想带你去看的地方。”
接着,他背着她在天空中飞翔,他的双臂化为了双翅,带着她去看过了巍峨的山川,绵延的河流,庞大的原始森林还有唯美辽阔的大海和绝美恢宏的瀑布,她都被美哭了,趴在他飞翔的肩头不断地哭泣,同时又温柔地在他耳边诉说这些风景多么美,感谢他带她过来。
他们飞了很久很久,最后他落在了一处迷雾环绕的山谷,眼前出现了一道光之门。
“我要走了,我的爱。”他极尽温柔地对她说,“纵然我知道这道看起来璀璨光亮的门内是无尽的黑暗,可我仍不得不进入。我会想念你的,尽我的一切能力想念你。”
她哭得厉害,已说不出话。
“答应我,在这个世界上你要好好地过,尽你所能地好好过。”他猛地拥抱住了她,“你一定要幸福,好好地幸福,不要再哭了。”
“我想跟你一起走。”她的泪水并未因他的话止住。
“那里不属于你,你还要等很久。”他微笑着凝视她的眼睛,“你拥有多么美好的幸福,连我都要羡慕你。”
浓雾笼罩下,他的深棕色眼睛渐渐变得模糊,却有种朦胧迷离的美,这种惊人的美仿佛把人的魂魄也摄走。
“不要走!”她哭着哽咽。
“我必须得走了,希望来生我也能像你的丈夫一样再次遇见你,希望比他更早一点遇上你。”
见到她惊奇的眼神,他的眼睛露出微微促狭笑意,“人在死后会见到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比如,看到了你和安希伦王的故事。你和他三世纠缠,难怪这一世我比不过。”
“你也很重要。”她眼泪比浓雾更深地模糊她的眼睛,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人。
“如果还有下一世,我真的希望能更早地遇见你,携手走完我们的缘分。这一世,我无比庆幸遇到了你,遇上你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情感,真正的爱。”
他俩的眼泪同时流了下来。
“我真的要走了,否则又要哭了。”他再次紧紧抱抱她,不让她看见他的眼泪,“我从来没有这样哭过。”
她痛哭出了声。
他放开她,微微一笑,迷雾袅绕中,她眼泪模糊,看不清他眼底是否还有泪。
他退后两步,向她挥挥手,便头也不回地走入了光之门。
一直再未回头过……
她号啕大哭,双腿软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前三世似乎都未这样哭过,这一世仿佛将所有的眼泪全都哭尽。
拼命地哭,不断地哭,哭到最后被好几双手用力摇醒。
“殿下,醒醒,醒醒!”
“醒醒,您做噩梦了吗?”
“殿下,您赶紧醒过来。”
她终于被摇醒,可仍在哭着,把脸埋在枕头里不断地哭,泪水将枕巾不断浸湿。
本不想在情爱上消耗能量,可还是消耗过量。
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再也哭不动了,她才对心腹侍女说道:“他真的死了。”
“谁?”老莱纱问道。
“欧伦洛。”
老莱纱说不出话来,隔了会儿才问道:“您是梦见了他吗?”
她点了点头,沙哑着嗓子道:“他来向我告别。”
“唉,”老莱纱深深地叹息,“他来找您干吗,这您多遭罪啊。”
她红肿着双眼看向窗外的小雨,“多好,这一场告别。”
接下来的一个月,她缠绵病塌,不断地发烧、退烧,循环反复。人人都在说她被鬼魅缠住了,她的旧情人对她纠缠不休,导致她连连发烧。安希伦王真相信了,找来神殿最有名的祭司为她驱鬼,要把她的旧情人驱走。
几个黑袍、白袍祭司开始围着她的床边打转,摇铃铛,洒圣水,挥手杖,口中念念有词,要把那缠人不休的鬼魅赶走。
发着高烧的她不堪其扰,几次要把这些祭司赶走,安希伦王却坚决不肯,非要赶走那恼人的鬼魅才肯作罢。
病中的她与安希伦王吵了几架,费尽力气吵的那种,吵完之后,她的烧居然慢慢退后再未起来。
慢慢地,她的病也好了。
她觉得是与安希伦王吵架分散了她注意力,压制了她忧伤的缘故,安希伦王却觉得是祭司们驱鬼的功劳。
她解释几次却说不清,干脆就懒得再说此事了。
隔了段时间,她又向安希伦王要求前往狐族扫墓,安希伦王仍然拒绝。虽然确认过他的死亡,还驱过鬼,可安希伦王内心仍有很深的恐惧,他惧怕有人像他一样搞出一些勾当,诈死或其他,只为夺走他的皇后。
直到又过了一年,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安希伦王才不得不同意她去扫墓。抵达狐族墓地的时候,安希伦王十分警惕,不仅派出大量卫兵将墓地重重包围,还半步不离她左右,把她看得死死的,生怕哪里会蹦出个人来抢走她。
她又好气又好笑,与安希伦王又吵了一架后才开始扫墓。这次扫墓她的心情已然平复,安静地在欧伦洛墓前站立很久。
离开时遇见到了欧伦洛的几个情人和孩子,还有阿丹妮。他们是特地过来感谢她的。欧伦洛死后,她承担了他所有孩子的生活费、教养费,还推荐了两个学业较好的孩子去了阿拨斯的皇家学院学习。她还负担了阿丹妮部分的生活费,因为她知道阿丹妮后来找的丈夫病死了,一个女人在族里生活得很艰难。
情人们和阿丹妮跪在她面前,她让侍女们将她们扶起,不咸不淡地问候了几句便离开了。
她便是如此,外在冷淡,内里热烈,从来不喜在外人面前展现情感,也不需要别人不断地感谢,她不是因为别人感谢才做这件事。
她也不会轻易见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才是人与人之间最舒适的距离。待欧伦洛的孩子们成年后,她会停止给付生活费,也不会涉入他们的生活,一切都要靠他们自己了。
春去秋来,时光再次飞逝。达羽若已经完成了长达一年的培训,成衣店也即将开张,女孩们即将上岗。
大家都很兴奋,开张前一晚一起聚餐。原本聊着培训中发生的一些事,可聊着聊着,又聊到了皇宫里的八卦。
“听说海心皇后已经和安希伦王和好了,安希伦王已经连送了一年的玫瑰到她的床头,她才原谅了他。”
“她不原谅能怎么办呢?她又不可能和安希伦王离婚。他们的婚姻涉及到两国的商贸利益还有她儿子的利益。”
前段时间塔利德王的第一王妃,也就是帝奥斯公主阿碧娜染上重风寒,久治不愈病逝。少了一个帝奥斯公主,塔利德王的威信明显有所下降。简单点来说,就是塔利德王能给阿拨斯的利益变少,与名门世族之间的利益牵制就会变弱,王座便摇摇欲坠了。帝奥斯也不可能再嫁来一个公主,原本就只有一个公主,若不是海心皇后与安希伦王仍然持续的婚姻,塔利德王的后盾大概会塌掉一半。
原本就是一个没有家世的君王,没有父族母族,塔图纳家族早在希律亚王活着就已与他们闹翻,又没有强悍凶猛的兄弟,且无法再靠联姻争取强大外援,很难很长时间保住头上皇冠的。
而塔利德王一旦失势,其兄弟姐妹也会遭殃。安琪拉小姐无法再顺风顺水地做生意,向来单纯的亚斯尔王子也无法平平安安地生活。
出于利益考虑,海心皇后怎么也不可能与安希伦王离婚。再怎么与安希伦王吵架、大闹,甚至打架,他们也不可能分手。
或许,这便是婚姻的真相之一,利益缠绕,相爱相杀,牵扯越深越稳固。
很多年以后,海心皇后还在《回忆录》中写道,她当初做梦也没想到,期待几世的爱情竟以这种方式存在和延续。爱的主角仍是那个人,感情也在,但却有些东西变了,让婚姻变得油腻,就像世间所有的婚姻一样,充满了烟火尘土的气息。或许真正的爱情只存在于自己的幻想中,带着滤镜,带着想象,带着几分美化,生活却总是带着最真实的风狠狠覆盖它。
爱情是存在的,但却是有期限的。一定时间内,它剔透、纯粹、美好;一定时间内,它又混浊、油腻、令人厌烦。真正纯粹美好的爱情只存在于瞬间。瞬间无法化为永恒。永恒会带着你想象不到的庸俗、实际和残酷。
但爱依然是令人向往的,短暂的片刻的甜蜜,值得人用一辈子来追寻。
第268章 番外(四)
有谁说过,一旦过了四十岁,时间就会如飞般流逝。一晃之间,十年过去了。
海心皇后已经五十来岁了。达羽若已经成长为大陆最出名的连锁成衣店最优秀主管之一。
达羽若一直没有结婚,但有两个私生子。她对男人失望至极。两个私生子是不同父亲。大儿子的父亲是个已婚低阶贵族,曾允诺会离婚娶她,后迫于家庭压力离她而去,再后来他家族生意破产,连每个月的抚养费都出不起,一直都是达羽若独自抚养。
小儿子的父亲是个丧偶多年的男爵,她本以为有被娶的希望,因为男爵对她真的很好,而且除她外没有别的女人,年龄也六十多岁,折腾不起了,她有极大的上位希望。但后来她无意中发现了男爵隐秘的秘密,原来男爵是个双,男女都爱,但男爵极爱自己名誉,将这事隐藏得极好。她发现后,原本不想计较,只要男爵“改邪归正”。但男爵不想“改邪归正”,还生怕她用此事威胁他,便四处抹黑她的名声,说她与多名男性有染。
经历了一番狗血纠缠后,她终于摆脱了这个男爵,但再也不想从贵族男身上奢望婚姻了。她已经很大了,超过了二十五岁,极少有贵族男愿娶她为妻,哪怕二婚男都不愿。落魄二婚贵族男只想娶年轻漂亮的低阶贵族女或有钱的风流寡妇,像她这样在外面“打工”,抛头露面赚钱,家无底子的“高龄”女,贵族男都避之不及。
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平民男,可是普通的平民男她看不上,有钱的平民男又看不上她,嫌她年纪大了,还有两个拖油瓶,虽然她会赚钱,可有钱的平民男又不缺她赚的这两个钱。交往过两个条件不错的平民男后,达羽若彻底放弃了结婚的想法。
她不禁感叹,现在男人一个个精如鬼子,算盘打得精刮响,生怕别人占他们一点便宜,女人还是自己过算了。
幸而她的赚钱能力还不错,养活自己和两个儿子都不成问题,否则可就糟了。
她的父母也没有催婚,甚至还赞同她不婚,原因是——她如果结婚,赚的钱就都成了别人家的,如果不结婚,赚的钱至少有一半是他们的。他们还有一个儿子,儿子不争气,赚不到什么钱,他们只能用女儿的钱去贴补儿子。
至于女儿如果嫁个“大款”,自家能得更多钱的事,他们是想都不会想。因为在贵族阶层,女儿拿夫家的钱贴补娘家,女儿会在夫家没地位,娘家也会没面子。女儿如果拿自己的零花去贴补娘家,才会被允许。可贵族家的人也不是傻子,每个月给的零花钱都有度的,女儿吃穿用度之后,别说贴补了,可能自己都不够用。
这世界,谁谁都不是傻子!
或许只有海心皇后是幸运的了,达羽若心想,海心皇后嫁给希律亚王时,已快二十六岁了,再嫁安希伦王时,又超过了四十,有几个女人有她这样的幸运?当然,海心皇后有不可替代的价值。
她救了希律亚王,还能生下健康子嗣,似乎除她以外,再没女人能为希律亚王生下健康孩子。
她和安希伦王之间,就有些蹊跷了。虽说是早年认识,又是在安希伦王情窦初开的年纪,但毕竟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安希伦王还是对她情有独钟?哪怕她出身平民,长相平平,性格怪异,脾气暴烈,还是个醋坛子。虽说很有赚钱能力,可也不至于让一个倾权天下的君王着迷成这样子。
据说两年前,安希伦王过生日,一时高兴,被几个贵族多灌了几杯酒,与三四个美女度过了一个晚上,被海心皇后知道后,疯狂地闹起了离婚。安希伦王差点跪地求饶,才使这场风波度过。
风波过去后,海心皇后要求也与几个美男共度一晚。安希伦王硬着头皮答应了。据说那晚安希伦王彻夜难眠,守在海心皇门前,苦不堪言。门内的几个脱光了衣服的美男也不好过,既不敢与海心皇后亲近,又不得不与皇后亲近。皇后说了,若不听她的命令,他们都得死。
美男们一个个成了苦瓜脸,前是狼,后是虎,怎么做、怎么躲都是错。
最后海心皇后把他们全身摸了个遍,还要求他们摆出各种姿势,自己笑了个翻仰倒。她还躺在光光的美男的中间,跟他们讲起她在夹缝之地的冒险故事,还讲起了青龙奋不顾身救她的情景。
讲着讲着,她突然哭了,哭得还很凶,美男们忙不迭地安慰她,有的还扮鬼脸,有的还讲笑话,有的还想陪她一起哭,她突然又笑了,抚着一个个美男的脸,无比温柔地道:“临近五十岁了,我还能与这样年轻这样美貌的美男在一起,也是不负此生了。”
她说她忽然明白安希伦王为何喜欢和美女厮混了,“他和美女私底下混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是男人,我们不吃亏。可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他乐此不彼,原来和年轻美人在一起的感觉这么好,我仿佛一下年轻了十几岁。”
她紧紧摸住一个最年轻美貌美男的脸,“对年老和死亡的恐惧一下也被驱走,我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真的是相当好。”
年轻美貌男也柔情似水地回答她,“和您在一起的感觉也相当好,使我知道了真正的女人是什么样子。”
“嘴贫!”她的柔软指尖划过他的下巴,他有点意乱情迷,差点就吻上了,若不是其他美男猛地咳嗽的话。
她对那个咳嗽美男微笑,笑容也有点迷离,令那个美男有点失神。
“和你们在一起很开心,真的。”她柔和地道,“仿佛一下回到了青春年少。看到你们年轻的脸,就忘记了所有烦恼,还有恐惧。”
她又说起了在北大陆的那段日子,说起那里的兽人和大雪纷飞,还有她的狐族情人,说着说着,她又哭了。
“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就像他死前仍记着我一样。”她流着泪抱住一个身材最劲爆的美男,“他的身材比你的还要好,摸他的胸肌就像摸最有弹性的垫子。”
美男们本来很伤感的,听到她这话又笑了起来。
她也笑了起来,只是脸上还有泪。
“让我们快乐起来吧,”她笑着又抱住了另一个眼睛很漂亮的美男,“一夜实在太短暂,我们能有多快乐就多快乐吧。”
他们齐齐拥抱在一起跳舞,光着脚,踮着脚,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转圈,一起大笑,一起唱歌,一起跳舞,一起说笑话,一起讲那些年少时的故事,就这样到了天明。
青春啊,你是多么短暂,我还没有回过神来,你就已经离开了我。我还深深地怀念你,你却已经把我忘记。
就这样吧,就这样让一切过去吧!哪怕我白发苍苍,哪怕我内心仍住着一个小女孩,哪怕我仍深深地怀念着你,我仍选择让所有往事全都过去……
这一晚过后,海心皇后对安希伦王的“韵事”不再在意,说来说去,不就是男人裤ii裆里的那点事。对于他们这种利益深厚的婚姻来说,她还真不放在眼里。只是她又提出了一样要求,那就是安希伦王每睡一个美女,她就要睡一个美男,他要开心,她也要。
安希伦王不同意,她就跟他闹,可不管她怎么闹,他就是不同意。
她笑着对他说道:“你不同意也没关系,反正你每睡一个,我就睡一个,偷偷地也要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