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只积极列单子,结合嫡姐所说与自家阿大人多次随扈经验,准备要往塞外带的东西。
听说那边温差大,八月返京的时候很可能已经飘雪。所以夹袄、甚至大毛衣服都得带着些。
再者路途遥遥,其间还要路过许多荒无人烟之地。求医难,所以各色药品等备齐了。退热的,止泻的,晕车的,水土不服,蚊虫叮咬的。林林总总写了一大堆,阿灵阿都怀疑她到底是随扈还是去草原开药铺子。
淑宁一个娇滴滴的白眼翻过去:“你懂什么?这叫有备无患!”
“是是是,福晋思虑周全。”阿灵阿拱手,一脸佩服地道:“不过,皇上为防你说的这些情况,会带不少御医随行。求医再难,也断不会难为到福晋头上的。”
毕竟夫贵妻荣,他可不是个徒有虚名的一等公。而是一品大员,天子近臣,等闲的宗室贝勒都不如他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
“所以?”
“所以福晋不妨少带些个药材,多带点食材。此话说来有些大不敬,但为夫觉着皇上就是看重福晋厨艺才主动提及让你我夫妻一道随扈。”简言之他馋,想蹭饭。
淑宁:……
并不是特别想当这个厨娘,毕竟伴君如伴虎。
可圣意如此,便由不得她不准备。
阿灵阿歉意地摸了摸她的发:“委屈福晋了。”
淑宁摇头:“浑说什么呢?这可是旁人家求都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妾身妒性强,怕是改不了。也做不得世俗意义上的贤妻,能在这方面当当夫君的贤内助也无不可。”
同独占欲强烈的阿大人非但不以为忤,还特别惊喜地笑:“不改不改,为夫就喜欢你这样。而且谁说给丈夫纳妾蓄婢才是贤惠?放任纵容其沉迷美色、不思进取还有功了不成?”
“福晋莫被那些世俗蠢言给骗了,真正的贤妻在于鞭策、襄助夫婿。管理好府中事物,让男人能心无旁骛地建功立业。而不是给安排了几个丫鬟,纳了多少妾。”
说罢,阿大人拿诸葛亮、房玄龄、司马光等人举例。
言说真正干大事儿的男人也不耽于酒色,只一爱妻便胜却人间无数。
为了哄爱妻欢喜,阿大人连脸都不要了,怎么温柔缱绻怎么说。又是揉肩,又是捏腿的伺候着,夜里都无尽温柔怜惜。
准备随行东西时也不插言了,福晋觉得什么好、什么必须就带什么。
淑宁可享受这份温柔了,不免佯装一手好兴致缺缺,哄着阿大人各种小意讨好,呵护备至。
直到三日后,诸皇子那篇以嵌字豆糖为题的策论比试出了结果。
四阿哥榜上有名,获得随扈资格。皇贵妃却因身体原因不宜长途跋涉的消息传来,她才瞬间振奋:“七哥哥说真的?四阿哥的策论果然被皇上表扬,获准同往秋狝?”
“那我可得多准备准备,那孩子挑嘴着。这旷日持久的,可别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点肉给饿没了。”
而且近水楼台,简直天赐之机有木有?
嘿嘿,淑宁窃笑,马上列单子,备食材。务必把这秋狝之路走成美食之旅,让大外甥吃得欢喜,吃得满意!
什么肉干、果脯、小点心。酱菜、零嘴、秘制调料的,带着带着都带着。
不但吃得精心,药上都细致了。不再是效果虽好,但苦得能让人怀疑人生的中药。取而代之的是各种药膳方,好吃又有效。为防备大外甥晕车,淑宁还特意给绣了个富贵滚绣球图样的香
囊,里面装满了可解晕车症状佩兰。
阿灵阿:???
第29章 坦言
眼看着这人笑容消失,眉头渐渐起了峰峦,还浑身biubiu地往出冒酸气儿。淑宁还诧异来着:“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阿灵阿垂眸,声音都有些闷闷的:“不好,为夫觉得可不好了。”
淑宁:?
“日前皇上主动开口让咱们随扈的时候,福晋还挺欢喜。知道皇上未尽之意后,相关准备上都不那么积极了。听说四阿哥也一道,福晋却立即生龙活虎起来……”
淑宁脸上一赧:咳咳,有那么明显么?
阿大人点头:不止明显,还过分!
“前头福晋送为夫那海东青荷包时,为夫如获至宝。走哪儿炫耀到哪儿,为此没少被皇上打趣、同僚揶揄。揆叙那犊子甚至说为夫是穷汉得了狗头金——走一步拎三拎。只四阿哥的眼神奇怪,似有些嘲讽又似带着点同情还有满满的炫耀。”
彼时阿灵阿还云里雾里,不知道那位爷好好的是整哪一出。
现在知道了,人家分明嘲笑他井蛙未见过汪洋,才会把区区个荷包当成宝贝。不像他,有富贵桌屏,富贵图样的鞋子、荷包、香囊,还有件儿海东青图样的袍子。
越想阿大人就越酸得慌:“为夫只一个荷包,四阿哥那里却一茬接着一茬地换,福晋未免太厚彼薄此了些。那个是你亲外甥,这个还是亲夫婿呢。白日与你画眉,夜来为你解衣……”
阿大人还欲详叙自己与福晋更好、更亲近,合该在福晋心里占据更大、更重要的位置。嘴就被他家福晋捂得死死的:“要死啦,青天白日,丫鬟们还都在呢,竟什么浑话都敢胡吣……你……”
温热的触感从手心传来,意识到那混账做了什么的淑宁瞠目,旋即跳开,脸上红得能赛过天际晚霞。
咬牙狂瞪登徒子。
那可爱的小样儿,让阿灵阿不禁想起当年额娘养过的那只波斯猫。平时瞧着玉雪雪,软乎乎。伸着爪爪给你看肉垫垫,咪咪叫地撒娇。一旦炸毛,可就直接骂骂咧咧,甚至抬手一爪子了。
为了不被挠,阿大人赶紧长臂一伸把人揽在怀里:“好宁宁莫羞,为夫进来那会就把人都打发出去了,才不给旁人见咱们私下相处呢。”
淑宁:!!!
不但没被哄好,反而更气了。
怪道这两天婆婆眉开眼笑,再不肯让她有丝毫劳累。连侍个膳都不许,更拘着小姑子不许她往正院来。几个妯娌常私下说笑,见她过来后又立即顾左右而言它,形色间颇有轻视之意。
原来罪魁祸首在这儿。
淑宁小脸儿一板,脸罩寒霜。
连阿大人自认登徒子,乌雅家二姑娘的专属登徒子,都没成功换她一笑。
阿灵阿能怎么办呢?
只生生从有理便成理亏,任她予取予求。
但求爱妻消气。
如此,淑宁才终于有点笑模样:“呐呐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男子汉大丈夫,一言重于泰山,你可不许给我出尔反尔。”
“那宁宁要这么说,为夫就得问问到底何事了。否则你若要罚为夫睡贵妃榻甚至书房怎么办?”
床头吵架床尾和。
阿大人表示可以被福晋想怎么捶就怎么捶,但绝不接受分床。
淑宁咬牙:“真想拿出做九珍九藏、肉燕馄饨那个劲头来狠狠捶你一顿,看你还胡言乱语不?”
阿灵阿赶紧给人揉肩:“嘿嘿,宁宁温柔良善,断舍不得那般心狠。好了好了,你莫气。除了不愿与你生疏外,其余的事儿宁宁尽管说,为夫断然无二话的。”
“当真?”
“果然!”阿灵阿轻笑,言说自己向有重信之名,连皇上都几度赞许。
最诚实守信不过了。
淑宁颔首:“如此,我可就信了。放心,你我夫妻,最是荣辱与共。就好比一条绳上的蚂蚱,飞不了我也跑不了你。从这点上,妾身就不会提些个让夫君左右为难的要求。”
阿灵阿点头,说就知道宁宁最好。
接着,他最好的宁宁就说自己深受阿玛与嫡额娘重恩,又得了嫡姐荫蔽才能脱离包衣身份成为八旗秀女,与他缔结这段缘。因此而铭感五内,常思报答。
偏嫡姐有圣宠、有位份,身边仆婢如云,她所能做的实在有限。
只能想法子多照顾四阿哥些,也让她能安心。
横竖皇贵妃前头因为衣裳事儿似真似假地挑过她的理儿,胆小如她可不就战战惶惶,再不敢有丝毫怠慢了?
阿灵阿倒抽了口冷气:“乖乖,你这哪儿是照顾四阿哥?分明是老虎身上拔毛啊!好福晋,为夫没有怪你的意思,但是……你不在宫廷,不知其中内情。”
见爱妻一脸迷茫,阿灵阿不由长叹。
作为臣子,原本他不该擅讲帝王私事。但为防爱妻不明就里,糊里糊涂掺和到那等要命的事儿中去。他直接把人拉到书房,进了密室,杜绝一切被偷听可能后,才把皇贵妃跟德妃之间三起三落的夺子战说了个透彻。
并言只要有皇贵妃在的一日,德妃绝无半点胜算。
淑宁皱眉:“可是……”
“没有可是。”阿灵阿正色:“好宁宁你要知道,皇上虽因太子与顾忌本身命格故,没有立皇贵妃为后,也没把四阿哥玉牒改到皇贵妃名下。但也因如此,原就对皇贵妃眷顾颇深的皇上对其更添几分愧疚与纵容。她只要不出大格,皇上不会细究。”
如今皇八女幼殇,皇贵妃再孕无望。自然把四阿哥当成眼珠子,决不许任何觊觎。
至于失了六阿哥膝下空虚,同样也不大可能再孕的德妃娘娘?
阿灵阿遗憾摇头,瞧着福晋满目担忧到底提点了句:“她只能忍着,便打落牙齿和血吞,也得笑容温婉地谢过皇贵妃娘娘恩典。否则对她跟四阿哥来说,绝对是祸非福。为今之计,她若真聪慧,便不能再使任何手段,反而要对四阿哥冷。她对四阿哥越冷,四阿哥才会越寒心,越全心全意孝敬皇贵妃。”
如此,皇贵妃放心,四阿哥也不会再左右为难。
能把话说到这种程度,也是阿灵阿极为爱重自家妻子。不忍她稀里糊涂地掺和进去,到时候目的没达到,反而受尽苦头罢了。
淑宁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此举有那么点火中取栗的意思呢?
只仗着皇贵妃时日无多又极好脸面,她现在好歹也是一等公福晋了。想皇贵妃便再如何憋闷,也不好太过为难她罢了。
但这话可不好说,无何奈何下,她也只能使出苦肉计。
只见她垂眸,吸了吸鼻子,接着那眼泪就好像散落的珠,滴滴答答地顺着如玉的脸颊滚落。
偏她连擦都不擦一下,只认认真真福身:“多谢夫君提点,妾身心思浅,竟没想过这许多。只感念嫡姐深恩,欲报答一二。到底若不是她,妾身还是区区包衣,定早早入了内务府,没准陨在哪处。到底选秀那日,你也亲眼见着了的。若非……”
若非嫡姐提前求了皇上,若非赶上他们俩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巧宗。她如今大概率是被留牌子,成为诸妃给她嫡姐添堵道具的话淑宁没说,但阿灵阿又哪里不知?
尤其淑宁在这感恩之外,又加上了自己对胤禛同病相怜式的怜惜。
再连连认错,保证回去就毁了那香囊再不提此事的时候,阿灵阿的怜惜瞬间到了顶峰,赶紧把人搂在怀里细细安稳:“不毁不毁,宁宁莫慌。是为夫太危言耸听了,一个香囊而已又值当什么呢?”
“了不得让府上巧手的绣娘再多准备几个,从皇上到随扈的诸皇子人手一份。如此,便是咱们钮祜禄氏的孝心了。皇上都只有夸你蕙质兰心的份儿,皇贵妃自然也就无话可说。”
毕竟谁都知道,皇贵妃最是贤良淑德,素以皇上赞为内廷良佐的继后为标杆。
皇上说一,她再不会说二。
淑宁几度皱眉,都被阿灵阿柔声劝住,一遍遍保证。只让她放手施为,不管如何后头都有他。
那澄澈而又认真的眸,生看得淑宁心生几许愧疚。
不管梦里这人如何眼神不济,胆量破天,站错队将她跟孩子们连累惨。可现实中,他从圣旨赐婚的那一刻起,就没流露出哪怕丝毫的嫌弃。反而如珠如宝,处处呵护。
倒是她,算计他,为难他,还要把黑锅甩给他。
简直坏极了。
淑宁在心里悄悄自我唾弃了下,凑过去吻在腮边:“多谢夫君体贴,为妻回头就给你准备里衣、袍子、荷包、香囊、扇套,四阿哥有你的你有,他没有的,你也有!”
阿灵阿挑眉:你当爷是那么好哄的?
嘿!
他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