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世界上一大半的心灵能力者都已经被招入麾下, 这一回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把首要怀疑人的身份给了洛基。托尔回到地球时的狼狈还历历在目, 而奥丁这种父神级别的人物在他一贯看不起的小世界流浪的景象也没有从众人心中淡去。经过X庄园一段时间的修养,奥丁的神志已经清醒了不少, 他在和自己最信赖的儿子密探了几小时后再也没有出过面,只有海姆达尔能时常走进房间里去和这个孤独的老人为伴。
但无论奥丁再如何不愿意与中庭众生为伍, 在托尔的请求下他还是离开了庄园远赴维龙加山脉附近的村落。虽然失去了永恒之枪和法力,但北欧神话中的父神仍然保留着自己的智慧和见识, 他向在场的芙蕾雅表达了对杀死尼德霍格的赞许与敬意,旋即在那个几天过去仍然神思恍然的村民面前弯下腰。没有过多的查看,只一眼,众神之父就叹了口气。
“是他?”托尔问。
“是他。”父神这样回答。
芙蕾雅几乎听到了托尔的拳头中传来的爆响,他下颚紧绷,额头青筋暴起, 双眼像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有那么一瞬间芙蕾雅觉得自己似乎在这个高大神祇的脸上看到了痛恨,但他的声音却十分平静。
“洛基想杀超人?”
芙蕾雅看向奥丁, 她向来对家庭闹剧没什么探知欲, 但因为家庭闹剧就罔顾他人性命搅风搅雨的除外。
对她的目光恍若不觉,父神只是扶着腰站直了身体,当他转过身来时脸上还带着点不满意。
“看不出来吗,儿子, ”奥丁说,“这不是妄图一击致命的暗杀,只是一次试探。如果......他能做得更好。”
“这种近似暗杀的攻击只会使联盟再度警觉起来,在现在的联系强度下他也不可能达到先前那样分裂各种势力的效果, ”托尔皱眉,“何谈试探?”
父神看了他一眼,半是无奈,半是责备。
“他知道了氪石确实能对超人造成严重的损害,也知道了这个程度的伤害无法真的杀死超人,只能使他在短期内丧失攻击力,最重要的是,他知道了当超人受到生命威胁时会给你们联盟中的其他人造成恐慌与动摇。就现阶段来说,超人是你们进攻的核心,是场上的定心丸,只要他还在战斗,你们中的很多人就不会怀疑自己尚有反击之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奥丁说。
“意味着他接下来会想尽办法杀掉卡尔·艾尔?”托尔狐疑地问。
老奥丁恨铁不成钢地一巴掌拍在他粗壮的胳膊上。
芙蕾雅假装四处看风景。
“这就意味着在接下来的袭击中,更需要当心小命的不是那个氪星人,而是你们!”
恍然大悟的表情。
“您对萨诺斯了解多少?”芙蕾雅就在这时开口问道。
看得出来奥丁不太情愿提到那个名字。
“他通晓一切,他无所不能。”在许久的沉默后他才说,“你们以为洛基的手段算得上狡诈多端,你们以为罗南的行径算得上心狠手辣,你们以为海拉的力量算得上不可匹敌,但他们和萨诺斯比起来可谓差得太远。去问问你的长老们,龙,去问问他们为什么至今图书馆仍对几个最强大的名字置若罔闻。”
他的视线转向远方,似乎在看着遥遥深空中的什么。
“佐诺斯,乌克萨斯,莫比乌斯,萨诺斯......或者你们更喜欢叫他们由迦可汗,达克赛德,反监视者,灭霸。这些名字不仅使图书馆长老院为之震颤,连欧阿星那群自大的家伙也从不敢把它们随便挂在嘴边。这些在宇宙中称王称霸的强者野心勃勃,爪牙成群,他们的血液里流着战乱与征服,多元宇宙之中曾经几乎没有势力是天启星的一合之敌,阿斯加德也曾遭到萨诺斯及其鹰犬的窥伺。”
“萨诺斯的母亲在他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孩时就在他眼中看到了邪恶,但当她拿起剪刀试图终止这种邪恶时,她和她的丈夫统统送了命。傲慢,自负,是的,但从出生开始,他已经比其他人都要强大。萨诺斯曾经手握六颗无限宝石,现在只缺两颗,他就能重新得回自己往日的荣光。”奥丁摇头,“你们必须用生命保护那两颗石头,尽管现在的中庭汇聚了强大的力量,可一旦失去时间宝石和心灵宝石,你们的对手就会重返神座,无坚不摧。六颗宝石在一起不是绝非一加一那么简单。”
“他有什么弱点吗?”芙蕾雅问。
“为什么不去问问你的前辈们呢。”父神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老实说当托尔告诉我地球上有条龙在守护一切的时候我并没放在心上,没人比我更了解图书馆的固执。但现在想来,恐怕通晓时间的尤他拉比你们任何人看得都远。他不是无缘无故地放任你在地球战斗,孩子,他知道宇宙的规律,他知道中庭的特殊,他知道有人会来。”
如果说不惊讶是假的,但芙蕾雅压下了这种荒谬的感觉。
“您的意思是长老对这一切都了然于心?”
“否则他为什么要打破陈规呢,在你活跃的时候,地球文明可还未面对任何灭顶之灾,”奥丁微微一笑,“尤他拉的名字在龙语中象征星辰深处,在阿萨神语中却被直接译作‘顽固’啊。”
......
这是开始记自己长辈黑历史的芙蕾雅。
连托尔的神色都动了动。
“在新神肆虐的年代里,只有图书馆正面扛下了由迦可汗的进攻,将他困在了起源之墙上。”奥丁意有所指,“现在轮到你了,孩子,在灭霸来袭的时刻,你是否能不堕长老院的威名,同样击退这个暴君?”
“可为什么是我,”芙蕾雅问道,“我只是达坦星上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我不比我的同伴更年长,也不比他们更强壮,甚至不比他们更聪慧,倘若有谁要接过这样的使命,也一定不是我。”
“真的吗?”奥丁再次笑了,“在整个达坦龙族所有的孩子里,只有你的名字同尤他拉一样闪烁,只有你在离开时被尤他拉亲自赐福。”
——“不要忘记你是谁,”那时尤他拉长老把祈福的光晕撒在她身上,“不要忘记你的使命,不要忘记你的故土。”
“您怎么知道?”芙蕾雅惊讶地问,“他怎么知道?”
“这个宇宙中没有秘密,孩子,命运三姐妹早就说明过你的到来——‘晨星所至之处,死的追求者皆败退’。卡珊德拉,西比尔,梅林,他们都窥伺过未来的一角。”奥丁说,“至于尤他拉,他活得太久,强到超越时间,既然如此,自然知晓时间中的一切,无先无后,无始无终。”
“您的话让我混乱。”芙蕾雅摇头,“如果一切都按照命定说发展,那我们无论怎样努力都是不必要的了。”
“无论是诸神还是人类,他们的命运都不是一条直线,而是相互纠葛交缠的网。诗蔻蒂将命运的丝线抛向空中,却时时插手,把它们搅乱,有时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会出现什么样的未来。”
“那些跳出时间的人,那些窥伺时间的人,他们知道你会来,但他们不知道你怎样来,你为什么来,而你又能做什么。命运不会给出一个人的剧本,它只会预示‘晨星是我们的希望’。”奥丁摇头,“只是希望,和过去阿萨神族的一个孩子别无二致,他光辉美丽,实乃喜悦之化身,但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仓促地离去,落入死的阴影之中。”
芙蕾雅若有所思。
“你该如何做,全都掌握在你的掌心。”父神这样说。
他的脸上露出疲态。
“别担心,我们会守住的。”雷神笑着耸了耸肩。
“小心洛基的智谋,从小到大你连在玩耍的时候都从没赢过他。”奥丁警告道。
“洛基总喜欢玩阴谋诡计,真的拼起实力来能不能撑过几回合还不好说。更何况就算是他引以为傲的智谋......”托尔一声冷笑,“也不过是在得意中成了别人手中的枪还不自知,掉过头来趁机把尼德霍格放了,又毁掉了阿斯加德。我真希望母亲不会在星辰间看到这一幕,她最爱的家现在成了海拉的乐园。”
奥丁的手向上,按住了他的肩膀。
“阿斯加德虽然覆灭了,但只要你还在......”众神之父缓缓地说,“别让我失望,别让她失望,儿子。”
托尔郑重地点头。
明白在这个村落再查探不出其他的消息了,他们出门,奥丁在和托尔告别后走向海姆达尔开来的飞机。这个仙宫的护卫冲他的王子示意,然后发动了引擎。
“你知道,”在舱门快关上前托尔忽然开口,“我从来没问过你当时为什么会被洛基轻易地欺骗。”
奥丁楞了一下。
最让他骄傲的长子眼神里充斥的不是疑问,而是一种了然的愤怒与感同身受的悲哀。
父神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他只是自嘲地摇了摇头。
“我不会原谅他。”托尔小声道,“也许母亲会,但我不会。”
奥丁胡乱地点了点头。
“走吧,托尔。”芙蕾雅轻声说。
当他们迎着太阳起飞时,她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失去力量的众神之父蹒跚地消失在机舱里。
他老了,老人总是心软的。
第58章 今天还是
对其他家伙联盟成员不敢多言, 但对洛基这个恶作剧之神, 他们却笃定他迟早会自己送上门来。不为别的,只为了挑衅, 为了大放厥词。因此当洛基在大休息室现身时,除了刚刚才咽下一口小甜饼的鹰眼呛了一下, 其他人都表现得十分镇定。连那天曾经在芙蕾雅面前露出过仇恨的托尔都只是将雷神之锤抓到了手上,不动如山地端坐着。
“早上好, 女士们,先生们。”洛基说了句法语,他环顾四周,“不得不说这是个舒适的地方。”
“你要什么。”雷神直截了当地说。
“哦,你知道我要什么,托尔。”洛基像看小孩子一样无奈地看着他的义兄, 他的声音如蜜糖般甜腻。
“这回你能从灭霸那里得到什么奖赏?一个星球?一个星系?力量?财富?还是把所有阿萨神族踩在脚下的机会?”雷神站起身来,“告诉我他给了你什么, 让你竟然能放任海拉入侵阿斯加德, 放任尼德霍格在外作祟;告诉我他给了你什么,让你罔顾昔日的情谊,把旧识一个个斩落马下,甚至把父王的神力夺走, 流放至中庭。”
“奖赏?我只是和他做了个交易。”洛基噘着嘴摊了摊手。
芙蕾雅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邪神倏地看向了她。
“对不起,”芙蕾雅抹掉了笑出来的眼泪,“恕我直言, 虽然没想到你比我还不了解地球的语言,但‘平等的合作’和‘仰人鼻息的走狗’其实是两个词。”
“你找死?”洛基冷冷地说。
布鲁斯坐在她身边,此时他的手指忽然在空中轻轻地动了动,似乎在示意着什么。芙蕾雅与他手掌交握,感觉到那只不安分的修长手指在她掌心划动,写下了几个字母。
洛基没有意识到,只是逼视着她。
“谁叫我向来看不上欺软怕硬,狼心狗肺的家伙,而你实在是他们中的翘楚呢?”芙蕾雅耸肩,“占领地球好证明自己的价值,妄想称王称霸,尤其攻击地球时所用的兵力和最强大的武器还全依赖旁人的施舍,什么样可悲的小丑才能想出这样的好主意?”
“如果当年不是阿斯加德出手保下了你,早在纽约大战后你就该用小命为伤亡者祭奠,本没指望好吃好喝的软禁生活能让你长点记性,结果你还真是永远都那么出人意料,永远都不会让人失望。间接弑母之后还试图直接弑父,放出了毁灭君主,完事反手又把整个阿斯加德弄没了。”
“你会做梦吗,洛基?那些由被你放出的尼德霍格毁灭的文明,你在夜半不会听到死者的惨号吗?那些和你一起长大,或在街头巷尾碰过面的阿萨神族,老者,年轻人,孩子,你不会觉得愧疚吗?”
从荣恩的脸色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有X教授等人才知道他的心灵力场已经穿过了洛基的身体,跳跃着向远方前进。
靠在沙发上的托尼吹了个口哨,为这辛辣的言辞鼓起掌来。
“看啊,是谁在说话,”洛基说,“我不需要一个自降身份甘愿当人类看门狗的野兽来指点我要怎么做。同为荣耀的种群之一,达坦龙族几十亿年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也许未来图书馆会为你出书立传,写个怎样把龙栓在门口的故事。”
“荣耀的种族?”芙蕾雅挑起眉毛,“从什么时候开始冰霜巨人也成为宇宙中荣耀种族之一了?我活了几百年了,从来只听说霜巨人都继承了其祖先的骨血,如同在阴沟里求生的老鼠,任何人来施以善意,他们就踩着对方的脊背拼命向上爬。几千年来,霜巨人在阿萨神族的光辉下四散奔逃,永恒之枪每一次的高举,都能使约顿人血流遍地。”
“这甚至不是图书馆里的学到的知识,毕竟谁又会为这样成日抱着恨意与嫉妒过活还忘恩负义的种族出书立传呢?”她拖长了声音说,“等等,让我想想,我确实仿佛在哪本边边角角的破书里看到过和巨人相关的话,只是这一句,只有这一句。”
“‘尼福尔海姆和穆斯贝尔海姆的迷雾中混进了埃利伐加尔的河水,从这里诞生了巨人的鼻祖尤弥尔,由于混进了毒水,所有的巨人都是邪恶的。’”
她说着,笑了起来。
整个房间里大半的超英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龙女,不敢相信平常表现得极为平和温柔的龙女竟然这么毒舌。布鲁斯在她掌心又写下了几个字,然后捏了捏她的指尖。
似乎是气到了极致,洛基不怒反笑。
“芙蕾雅,芙蕾雅,芙蕾雅,有没有人曾和你说过,你的名字很耳熟?”他滑腻腻地说,就像蛇在吐信,“瞧瞧你身边的人们,瞧瞧这个联盟的构成,我想你和那位出名的美人一定非常有共同语言,你的项链不会也是以同样的手段得来的吧,晨星?”他转向在听到“冰霜巨人”几个词时就移动脚步护在她面前的托尔。“而你,我亲爱的哥哥,你的品位向来让我瞧不上眼,从前是简,现在是——”
他做了个手势,从上到下地指着芙蕾雅的身体。
“这个。怎么,我们的那一位芙蕾雅不是以美貌征服了全部的男性神祇吗?莫非荣耀雷神未曾成为过她的入幕之宾?”
带着雷鸣电闪的妙尔尼尔从他的脸颊边擦过,及时避开的邪神无所谓地摸了摸自己有些焦曲的发丝,冲名义上的兄长露出了玩味的神情。
托尔的胸口重重起伏,这位天神刀削斧凿般的脸庞遍布怒容,上前一步的高大身躯显得无比压迫。
“你竟然敢,”他抬手召回了妙尔尼尔,“你竟然敢对一位可敬的战士说这样的话。”
不止是他,洛基的调笑显然激怒了许多人,也许有的成员不理解这句话是什么含义,但只要明白了个中深意的都面色转沉。布鲁斯握住她的手指有些太用力了,即使巨龙都感觉到了细微的疼痛,她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
“你就是用那张臭嘴亲吻你妈妈的吗,洛基。”在把玩戒指的哈尔懒洋洋地开口。
邪神的脸色一变。
连托尔都皱了皱眉。
“什么意思?他刚刚说了什么?”站在沙发后面的蜘蛛侠惴惴地问,他没领会到刚才两人夹枪带棒的对话。
“没什么。”芙蕾雅安抚地回头冲他笑,打定主意不告诉他洛基曾说过那一位芙蕾雅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
小蜘蛛被面甲下勾起的毫无阴霾的唇角安抚到了,虽然明知道对方看不见,他也跟着在面罩底下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东西在你们手上,”洛基深吸了一口气,不欲多言,“既然你们这么喜欢中庭,交出两颗无限宝石,这个星球就能继续存在于宇宙之中。”
“你能代表灭霸说话?”托尼轻蔑地说,“怎么保证如果我们交出了石头,灭霸不会攻打地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