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虎退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看着那人步伐从容的背影,目光畏怯里带着无法忽视的崇拜。
我,是不是也应该,更加努力一点了呢?小小的短刀在心中暗想。他害怕自己若是停滞不前,有朝一日会连这样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第二日,本丸大门前。
审神者看着自己面前的一排刀剑。
加州清光,同田贯正国,长曾祢虎彻,药研藤四郎,笑面青江,浦岛虎彻
这就是今天的夜战队伍了。打了电话跟紫藤等人沟通确认了一下,朋友们纷纷表示让她去这个战场时要仔细小心,一不留神刀剑就会出现重伤中伤什么的。毕竟都不比皮糙肉厚的太刀大太刀之流,刀种的天生限制也没办法。眼下只剩这最后一关,总要闯过去。
“出发吧。”
“是!”
审神者跟随着部队出阵也有好一段时间了,她发现时之政府委托剿灭的溯回军实力也是越来越强,夜晚这个特殊战场虽说没有像大太刀之流一样让她也变成全废,但也带来了不少麻烦,来过几次的审神者给自己计算过,她的实力在夜晚战场也就比打刀高四成,这跟她在手合室一个照面就能搞定一堆刀的实力相比,差距简直不要太大。
毕竟只是人类,审神者有自知之明,肉体凡胎,能有这样的实力已经不错了。
不再是荒郊野岭人烟稀少的战场,而是深夜里静静睡去的古城,审神者每次过来这里都有些恍惚,这种不能被世人发现也要维护世界和平的即视感怎么都破不了。
“池田屋啊……”清光隐在夜色里看着不远处的建筑露出感叹,“要是大和守安定在,一定又会在念叨冲田君的事了吧。”
“难道你就不在意?”长曾祢虎彻看了他一眼,他作为新选组组长近藤勇的刀对这里的事也很清楚,“这次的事件里,冲田总司独自杀进池田屋的二楼,然后你就被……”
“咳咳!”下意识地打断长曾祢的话,清光用眼角的余光扫向等待药研归来的审神者,见她根本没注意这边的对话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泄气,“是啊,别在这种时候吐血啦,使用我时再小心点啦之类的抱怨肯定是有的。”
“果然,你……”
“听我把话说完,有资格说这种话的是这个时代的加州清光,而不是从未来过来的我,对吧?”清光扬起头直视长曾祢,神色里满是认真。
长曾祢沉默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对,不让敌人通过这里才是现在的我们能做到的事。”
当着新主人的面前缅怀旧主,不管新主人是否介意,都是不太好的事,比起一心思念冲田总司的大和守安定,加州清光更在意守在身边的新主人。
“大将,我回来了。”队中唯一的短刀侦察归来,以近乎悄无声息的步伐回到了队伍里。
拿到敌军的情报,之后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战斗很快开始。
对于夜间室内战,审神者心中只想吐槽溯回军们实在太会藏,明明就是间不算太大的房子,愣是让他们翻几个房间就能打了几波的敌人。
比较欣慰的是,这一次出阵运气还算不错,他们并没有碰到陷阱直接打道回府,剿灭敌首还是有望的。
然而事实证明非洲队们高兴得总是有点早,眼看胜利在望,敌方大将就藏身不远处,审神者的队伍里因为不间断的战斗关系很多刀都挂了彩,其中以药研最重,作为队伍里最脆弱的短刀,他是直接重伤状态。
一边是苦找许久眼看就要到手的大胜,另一边是也许再来一场战斗就能碎刀给她看的元老级短刀。审神者并没有思考太久,对众刀下令:“回本丸。”
“等等,大将!”数次跟着队伍寻找敌营的药研知道眼前的机会有多得来不易,根本不愿意审神者就这样放弃,“我并没有伤到不能动,还是可以战斗的!”
“之前给你的御守已经破掉了,暂时没有第二个给你用了。”审神者回应得很冷静,一点也不客气地指出了药研的点背,“这次要是再有那么多敌人集中攻击你就麻烦了。”
“可是这次如果错过了,大将您的进度在年后的汇报上一定又会被评为落后,到时候政府会做什么您也不清楚吧!”怎么能因为他才导致功亏一篑!药研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药研……”其他的刀默默地看着他,同样作为刀剑,他们不可能不理解这种拖累主人的心情,敌首就在眼前,主君却因为手中利器出了状况不得不打道回府,不想要主人失败,但也不想因此失去同伴,他们都默不作声等着自家主君下决定了。
审神者这一次盯着药研看了很久,对方毫不相让地回视,眼中满是恳请。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好。”
主君难得的妥协让药研露出笑容,这样子大将就不用再这么辛苦一遍遍奔赴战场了吧,到时候他警醒一点,应该……
设想总是很好,但现实总是与之相违背的。也许队伍能找到敌方大将,很有可能是药研一个人把非气都吸走的关系,从他们来到池田屋开始很多敌刀都喜欢不停向他招呼,一直到敌方大将队还是这样。
审神者和其他刀已经尽量在分担压力,药研还是被敌方的一把胁差逼到绝境,因重伤而迟顿的身体让他狼狈跌倒在地时,敌人已经斩击过来,这一击下去他的结局便能定下了。
眼看药研就要被击碎,审神者再也顾不得面前正对抗的的大太刀,直接转身几乎是扑击的姿态一刀斩碎那把胁差,药研的危机解除,她背后空门大开,虽然借着高速闪避了一下,但还是被后面的长武器扫中了后背。
“大将!”“主人!”
后背的痛让审神者脸色一白,却也通过伤口走向迅速推测到了背后敌人的动作,直接果断地就一滚,对方的斩击落在了地上,成功闪避的审神者连确认都不需要直接一个暴起向身侧斩去,手中刀锋闪过,那把大太就被一刀两断。
一下子灭去两把敌刀,集体挂彩的队伍压力大减,很快就将这支溯行军消灭干净。
“主人,你的伤!”
“主公,您伤得可重!?”
“主人,你流血了!我们快回本丸!”
所有刀都纷纷向审神者跑去,这是印象中他们的主君出阵以后的第一次受伤,新鲜血液的腥气弥漫在空气里。离得最近的药研硬撑着重伤的身体走近她,想帮大将确认一下伤势,手才伸出一半就被人重重打开。
“别碰我!”
一向平板没有起伏的语调骤然尖锐,少女苍白的面容映着刀光,鲜有情绪的双眼于此刻流露出的,是如同受伤的野兽般极具攻击性的警戒与防备。
再近一步,就斩了你!
这个讯号如此直白强烈,让药研全身冰冷,整个人僵在原地。胸口像是被什么重重砸过,陌生的剧痛感从心底漫开,药研只觉得之前身上受到的所有刀伤,都不如大将此时的眼神更来得伤人。
同样感受到这个信息的其他刀剑也在同时停下脚步,只能隔着一段距离不知所措想扶又不敢地看着审神者自己驻着刀摇摇晃晃一点点地站起来。
“主人!”“主公!”看到她因为疼痛而踉跄了一下,几把刀都担忧地喊出来。
再度挺直脊背,审神者站在原地缓缓地调整呼吸,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开口:“收拾好战利品,回去吧。”
第十七章 酸涩
对于这一次的出阵,本丸里的其他刀剑虽然都清楚很棘手,但大多都抱着“反正又会踩沟提前回来”的心理,反而没什么担心,再加上有主君的助力,都没有人会想到傍晚他们回来时会变成那样。
“主、主公,您受伤了!?”
欢喜地去迎接自家主君归来时,对外界感应最强的短刀很快嗅到了审神者身上浓郁的血腥味,一开始他们以为那是敌人的,后面就反应过来不对,主君的脸比平时要惨白一些。要不是知道她出阵身上从来都是干干净净,他们差点就被对方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表现给骗了。
“嗯,一点小伤。”审神者也没有隐瞒,点点头算是承认了。她的身后,六把刀低头沉默着,什么话也不说。
“哇,都受了不轻的伤啊!”整支队伍集体挂重彩,终于让其他刀知道这次的出阵到底有多凶险。
“送他们去手入室。”审神者随便找了把刀吩咐道。
“那主公,您的伤……”有刀眼尖的发现她的伤口在后背,从右肩到腰肋处长长的一道豁口。
“无须操心,我自己来。”看到很多刀一脸担忧想围过来,一个两个目光都紧盯着她的伤口,审神者本来还算平和的个人氛围慢慢阴冷下来,“都退下。”
冰寒的声音里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杀意,让少女周围的刀不由自主都后退了几步,脸上都露出愕然不解的神色。审神者根本不管,只是扶着腰侧的佩刀缓缓穿过他们,径自朝二楼方向的屋舍走去。
直到目送她的身影完全离开,依然还有刀一脸的不可置信,想向周围寻求认同一样一脸惊疑不定地找人确认。
“刚刚的杀气,其实是错觉吧?主公她想斩了我们什么的,不可能吧?哈……哈哈哈……”
“不是错觉,如果没遵照她的命令退开,她是真的会斩过去。”有刀擦冷汗,莫名其妙在鬼门关上走一圈啊,“你们都没看到她的手其实一直虚按在刀柄上吗?”
这是发生什么了!?
哪怕是出阵队伍都进了手入室,也还是有一群刀挤进去,主公这状态明显不对,不问个清楚明白他们又得睡不好觉了。
而另一边审神者已经独自踏上二楼,走到自己的起居室前撤开结界,开门将自己关进去再重新布置好。起居室的陈设和她初来时变化并不大,整个空间算是被一道屏风分隔成两个区域,靠门的一边放着矮几和坐垫,内侧便是用来洗漱更衣睡眠的地方。
摘下腰侧的太刀,审神者将它搁在屏风前的置刀架上,然后拿起旁边放着的白布直接整个盖好,人便转身绕去了屏风后面。
屋子里一片宁静,或者说整个二楼都很安静,为了防止那些附丧神打扰,审神者在楼梯口都设下了结界。
封闭的屋子里没有点灯,安静又昏暗的室内,只有衣物于窸窸窣窣间一件件落在地面的轻响,待这声音停下是越发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在整间屋子里,有灵力的波动在屋中微微散开,随后,是少女偶尔传出的隐忍的闷哼……
断断续续,却不曾停下。
…………
手入室中,挤在里面的众刀在听完出阵部队粗略的叙述后,纷纷七嘴八舌。
“原来主公是为了救药研才受伤的啊……”
“是因为药研抗命一意孤行,让主公一直生气到现在?”
“受伤了会生气很正常吧,主公在战场上从来没受过伤,却因为药研破记录了,换成我也会发火。”
“我之前偷瞄了好几眼,主公背上那道伤可不轻,按照人类的恢复标准,一周都不知道能不能结痂……”
“可是主君已经把二楼封锁了,刚刚我还看到长谷部捧着药箱站在楼梯口大叫。看样子估计嗓子喊哑了都不会放我们上去吧。”
“那可是背后的伤啊,一个人怎么治?用灵力吗?”
清楚了主君在本丸门口的异常原因后,众刀们说着说着又开始歪起了楼。自家主君的霸道早就不是一天两天,本丸里所有的刀都习惯了她的一言堂模式,这次受伤都不要他们关心帮忙,估计自己有解决的办法吧。
“好了,事情已经弄清楚了,大家就请都赶紧出去吧。”一直守在药研旁边的一期一振将这些闲杂刀等都赶了出去,“别影响伤员休息恢复了。”
手入室可以安装四个刀剑修复池,早一阵子就不缺钱花的审神者早就全都安装好,但事实上因为有她亲自手入的关系用到的频率并不高。今天她一受伤,四个池子倒是全都满员了。
本来出阵的刀剑们都是想让伤得最重的药研进手入池的,结果他却以自己害大将受伤的理由拒绝优先手入,让其他刀很无奈,但也只能成全了他这种“自我惩罚”,作为护身的短刀却反过来被主人以身躯保护才得以保全,再不做点什么药研心里估计都得发疯。
“好好,我们走了。”
“药研,同田贯,要注意休息哦!”
“药哥,你好好休息。”
“去通知烛台切今天做点补血补气的东西给主公吧,受伤的人要多吃那个才会好。”
“我明天应该会被安排去江户远征,到时候给主公带点土特产吧,难得主公也会这样啊。”
刀剑们三三两两纷纷走出了屋子,一个两个笑谈着并不紧要的话题,全都默契地避开了主君因为受伤才暴露出对刀剑男士的不信任这件事。
他们不想说这个话题,也不想揭开这层纸,药研这样的例子有一个就够了,现在还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才是最好的。
从出阵回来,药研就是六把刀里最沉默的一个,满身血污的躺在手入室的床上,被一期擦干净的脸呆呆望着天花板,完全是魂游天外。
“同田贯,我伤好了,你进去吧!”受伤算是最轻的加州清光很快就从修复池中出来,招呼脸上带疤的黑肤青年去修复。
“那真是太好了,主人受伤只能靠这个将就了,要是不能上战场就麻烦了啊。”中伤状态的同田贯自己站起来走向修复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提到主君,加州清光脸上也浮出苦笑,他们可真是被惯坏了,在其他本丸很正常的手入池到了这里全成了刀剑们看不上的替代品。
同田贯在路过药研的时候,微微顿了顿,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的走开了。
清光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散去的笑容苦意更甚,在发现一期一振看着他时立刻道:“我先回去了,一期你好好照顾药研吧。”说着,向他们摆摆手转身就走了。
出了手入室,眼角的余光在扫到自己红艳艳的指甲后,离去的步伐又渐渐变慢,最终停了下来。十指张开地将双手举在眼前,清光看着自己每天都涂得精致的红色指甲在灯火的光芒向闪烁着漂亮的光泽,眼中难掩失落。
早知道她看不上的呀,就算变得再可爱,在那个人的眼里自己什么模样都没有任何区别吧。
明明早就清楚那个人其实一直就是这样子的,其实根本不用奇怪,她就只是拿他们当作工具在尽职尽责的照顾,除此以外不会再多一丝别的,可是,为什么……
脑中浮现少女之前几乎能用敌意来形容的决绝眼神,清光一拳砸在榔柱上。
果然,还是不甘心啊!
手入室里的刀不是走就是已经关进修复池里,最后安静得就只剩下药研和一期一振两人。
“一期哥……”直到这时,药研才开口,声音很是虚弱,“我这一次……是做错了吧……”
原本是想帮大将减轻负担,结果却害她受了那么重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