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对娘娘不好?儿子不舍得与母亲分开啊。”贾政跪地,对着贾母说的哀哀切切。
“政儿,是老大搬走。”
贾政吃惊地瞪大眼睛。
“大哥搬走?那怎么分?儿子只是五品官,住不得这国公府啊。”
“五五分,你和我留在这国公府。过几年等娘娘有了小皇子,宝玉也大了,娘娘会为宝玉打算的。”
“儿子都听母亲的。”
贾政低头,俯脸在贾母的膝上,把所有的心思,都掩藏了起来。
就说贾赦从贾母房里出来,不顾不管地、急急地往外走,贾琏就火燎屁股般地,跟在他老子的后头。贾琏看贾赦走的实在太快,踉踉跄跄的,紧跑几步扶住贾赦。
“父亲,父亲。”
贾赦回神,看看贾琏,一口气卸掉,软趴趴靠在贾琏身上,吓得贾琏五魂六魄齐飞,搀住贾赦就想喊人。
贾赦掐着贾琏胳膊,狠狠地道:“闭嘴。你想活着离开,就闭嘴。”
父子相依,站了好一会儿。
贾赦恢复了一点精神头,遂让贾琏打发小厮,去抬青呢小轿来。
等轿子来了,贾琏一路上扶轿,跟着往东院,贾赦书房去了。
“父亲,儿子去请太医。”贾琏扶了贾赦坐到床榻,就想出去请太医。
“不用,歇歇就好。去告诉给林之孝,带人过来,把这府里的大门、小门都守严实了,狗洞也看好。没我的话,想出门的,都堵嘴捆了,明儿再放。你回去让你媳妇,把要带走的人都算计好,你妹妹也带走。”
贾琏忙出去找到林之孝,把贾赦吩咐的话说了。
林之孝道:“二爷放心,人都备着呢,这就按老爷吩咐的去做。”又喊了几个小厮,送琏二去凤姐处。
贾琏见到凤姐儿,拉着凤姐儿的手直道,“凤儿,凤儿,我快不认识大老爷了。”
王熙凤抽出帕子,心疼地给贾琏搽虚汗,又让贾琏先喝点茶水,定定神儿。
然后才问他,“大老爷怎么啦?”
贾琏惊魂未定,声音软弱,“不知大老爷和老太太说了什么,一盏茶的功夫,就出来说老太太同意分家,明早祠堂见。”
“那这家是怎么分法?朝廷的欠银可有什么说法?”王熙凤捡着重要的事情问。
“凤儿,大老爷要我从儿子,爵位,还有这国公府里选一样舍弃,我选了国公府。你以后,可没有国公府住了。”
“二爷厉害啊”王熙凤立即就大赞贾琏,“二爷,你太厉害了,太会选了。这要是没儿子,爵位终是别人的;没爵位,一分家,这国公府住着就是寄人篱下。以二爷的能耐,就是没有国公府,也不会委屈我们娘们的。”
贾琏听了凤姐的夸赞,心里舒服,脸色也好了一点儿。
歇过气,贾琏和凤姐说贾赦交代的事儿。
“大老爷要你点出要带走的奴才,哪些仆妇丫头小厮带走,可要凤儿费心了。”
“二爷,放心,都在我心里呢,内院咱们自己的都带着,外院你的人?”
“我自己挑。”贾琏想想,又补上一句,“妹妹也要带走的。”
凤姐点头。
“分家了,当然要把咱们大房自己的姑娘带着,那跟着二姑娘的人,怎么选?”
“都你做主。”
“二姑娘那里,就带几个贴身丫头吧。她屋里的婆子没一个好的,尤其是她的奶嬷嬷。”
“她奶嬷嬷?怎么不好了?”
“那婆子喝酒赌钱,输了就偷迎春的东西。二姑娘碍着是她奶嬷嬷,怕丢人还捂着。”
贾琏气得一拍桌子,恨声道,“带着,都带走。看二爷我怎么收拾那一家子。不远远地都发卖了,她们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贾琏放了狠话,喝了半盏茶水。慢慢地安静下来。他觉得自己到家后,这半日的冲击,未免有些多。而王熙凤是昼夜颠倒的人。说了一会话,夫妻皆困倦疲乏,遂入内室酣然而眠。
那林黛玉这回再入贾府,又带了许多书籍。回来后,就忙着打扫卧室,安排器具,又将些纸笔等物分送诸人。
宝玉将北净王所赠的苓香串取出来转送黛玉。
黛玉板脸,“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这东西。”
贾宝玉只好讪讪地收回去了。
午饭后,黛玉就离了贾母跟前,回去歇息。哪知才躺下没多久,就听屋外有丫头们,在窃窃说话。
“刚大老爷说分家,老太太还同意了。”
又有丫鬟说:“二老爷急急地跟进去,很快又出来了,看着也没什么啊。”
黛玉就出声唤人,紫鹃和雪雁,走进来进来伺候。
过了没一会儿,有小丫头进来告知黛玉这一屋子的人。
“二太太屋里的姐姐们说了,是大老爷带大房搬走,老太太要和二房,留在国公府住呢。”
一屋子丫鬟面面相觑,分家一般都是长子留下,这,这荣国府,怎么是二房留下了?
紫鹃喜滋滋道:“姑娘,二房不搬,宝玉也还在老太太跟前,我们也和原来一样啊。”
丫鬟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猜测突然分家的缘由,却是百思不得一解。
那邢夫人回了大房,匆匆去见贾赦,问及分家的事。
等听说要大房搬走,禁不住跺脚,叫道: “老爷,你可是有爵位的,怎么把国公府让给二房了,还五五分?我们吃大亏了。”
“闭嘴。老爷我自有打算。明天我去祠堂了,你就召人牙子来。把后院那些,平日里你厌烦的莺莺燕燕都卖了,卖的钱也都归你。你把你自己的陪嫁管好,别的事儿,不用你管。”
邢夫人一听把后院的小妖精都卖了,钱还归她,立刻眉开眼笑,回去收拾自己屋子了。
王夫人回房,见贾政已等在房中,“可是老太太同意要分家?怎么分?”
贾政努力克制,压抑出如常的平淡语气,“五五分。老大搬走,老太太留下和我们住。”
王夫人立即就长出一口气,松了攥紧的帕子,“那到时可以把东院,用来修省亲园子了。”停了停,又问,“老太太说了大房,几时搬走吗?”
“半月内。你让帐房拢拢账本子,明天开祠堂分家。”
迎春回到自己屋子里,几个丫鬟立即围去里间,一起急急问:“姑娘,老太太同意分家了,我们怎么办?”
迎春漠不关心,冷冷道:“听老太太的。”转身去榻上拿着棋谱,自顾自地看起来。
司棋着急,“你们好好地伺候着姑娘,我去问问二奶奶。”
待司琪进了二奶奶的院子,看一院子的丫头婆子都在忙,急急找到平儿问,“你们这就收拾东西了?可是明天就搬家?”
丰儿在边上说,“我们二奶奶都搬去东院了。”
司琪紧着问,“说是老太太同意分家了,二奶奶怎么今天搬去东院?”
“大老爷要搬的。”
“平儿姑娘,听说大房搬离这国公府,可说了我们姑娘怎么办?”
平儿说道:“我帮你问问二奶奶,有信了立即告诉你。”
司琪千恩万谢,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碍事,又问不出别的了,怏怏回去迎春那里了。
第10章 红楼10
翌日祠堂,贾家族老静默,贾珍领众人拜过祖宗牌位,吩咐人请贾母也进来,然后对贾母三人说:“当着祖宗,还有各位族老,老太太可是同意分家了?”
“树大分支,分吧,早晚有这么一天。”
“老太太可是有为难之处?这自古就是有父母在,不分家。我贾家也是以孝为先的。”
“母亲,你若有什么为难的,不想分,这祠堂里的族老,尽可以为您说话的。”贾赦凉凉地接话。
“分吧,我同意了。五五分,老大搬走,我和政儿留在国公府。”
“这怎么是长子搬走呢?”
“无妨的,我们母子商议好了的。国公府给老二住,也便宜娘娘省亲。”
众人见母子三人俱愿意分家,也都无话。贾珍在族谱上落笔,然后说,“赦大叔叔和政二叔叔从今天起就是二家了。”
“仍旧是亲兄弟,还是要守望相助的。”贾母道。
贾赦道:“我这里还有一事,老国公在世时,曾交代过,老库里的银子留出了还朝廷的借款的,分家前,先把朝廷的银子还了。”
“老大,那银子是要修省亲园子的。你看谁家还朝廷了?”
“母亲,难道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还了银子,你让老二怎么修省亲的园子?”
“那母亲可愿意老二同儿子去户部画押,欠银以后由老二还?”
“你这混账。忤逆不孝的。”
“母亲,该还朝廷的银子挪给老二花,然后由儿子还账,就是孝顺了?”
贾母默然。贾政急急到:“大哥你怎么能这么和母亲说话?”
“老二,咱倆可是已经分家了,这亲兄弟明算帐啊。”
“老大,你是要非还了银子?是打算以后就不借娘娘的光了?”
“唉,”贾赦长长叹气,“母亲,既如此,老库预备还朝廷银子先还了,然后儿子出族,另立一支。”
“好,你如此绝情,就当我没养你了。”
贾珍和族老纷纷劝说,贾母沉着脸不言语,贾政仍是干巴巴说:“大哥,大哥,你气着母亲了,怎么能这么对母亲说话呢。”
贾赦只对贾母说道:“母亲也不要说没养了儿子的话,儿子不已经还了一个儿子给母亲。”
贾母瞪大双眼,“老大,老大,你?”
贾赦冷冰冰的话不带半分感情,“母亲,瑚儿有二个奶娘呢,父亲留给一个给儿子呢,儿子还有父亲的亲笔信,可要族老们都看看?”
贾母面色灰白,只指着贾赦发抖,“还,朝廷的银子今儿就还回去。”扶着贾政率先离开祠堂。
贾赦请在祠堂的诸位族老移步荣国府,进了府就吩咐人把账册子搬到了堂上,又打发人把贾母、王夫人请来。帐房还想一个个念念铺子庄子的,贾赦就道:“这些年都是老二家的在管家,就麻烦老二家的差不多分两堆吧。”又转向贾政道:“你媳妇分,分完我先捡一堆。”王夫人抓着帐本的手就一僵,随即还是继续接过婆子递来的账册,看看就分左右堆了。
众人一边喝茶一边等,等王夫人分拣好,贾赦随便指着左边一堆,“就这堆了。”有吩咐贾琏,“这都是你的了,抱去你们夫妻俩接手打理吧。”又问帐房:“祭田可在里面?金陵的铺子、庄子可在?”那帐房管事的呐呐无语。贾母道:“你另立一支了,还要金陵的祭田?你日后自去积攒吧。”
贾赦看着周围族老道:“各位族老见证,我是嫡长子,五五分家,祭田都给老二,金陵的庄子、铺子也都给他。这些加起来也超过了大房这堆的一半,国公府留给老太太和老二一家,老太太可还有话说?”
贾母讪讪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