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陆小凤不能还手,一来他并不是随意和姑娘动手的人,二来便是他明显的感觉得到这姑娘虽然出手又快又急,但是并未出杀招。最重要的是,虽然刀刃紧逼,但是他还是分神看清了这姑娘的容貌,心中隐约闪过了另一个人的脸,陆小凤心头一跳,下手便更加有分寸了。
玉倾雪的双刀乃是精铁所铸,莫说催折,就连使之弯曲些许都是很难做到的。然而这并不见半分柔韧的双刀,此刻却宛若游鱼一般,屡屡从陆小凤的指间划过。
陆小凤最擅长的功夫,便是他的“灵犀一指”,传闻之中天底下没有陆小凤的手指夹不住的东西,可是无论是陆小凤还是玉倾雪都明白,这个传闻只是虚言。
——或许他不是夹不住玉倾雪的刀,可是陆小凤霎时就明白,他到底还是血肉之躯,这夹住玉倾雪的刀刃的下场,恐怕会很是惨烈。
而仅仅是他可以夹住自己的刀这一点,就足矣让玉倾雪明白人外有人了。其实她的心态还算是良好,并没有想着初出江湖便可以力压群雄,独步武林。可是玉倾雪大抵知道,自己的功夫在江湖之中也该是少有敌手了。
只是不知道为何她最近这样倒霉,从洪涛之后,她遇见的都是难以对付之辈,像是陆小凤和楚留香之流也就罢了,那躲在暗处伤她之人,才是玉倾雪最大的新病。
她要走的路还很长。玉倾雪再一次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转而双刀入鞘,冲着陆小凤扬了扬下巴,道:“功夫还不错。”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陆小凤揉了揉自己被玉倾雪的刀气震得隐隐作痛的手指根部,干巴巴的笑了起来。看在场的人并没有跟他配合一下,大家齐心协力将这僵局打破的意思,陆小凤揉了揉鼻子,转而道:“那若是我接不住你这十招呢?”
“会死。”玉倾雪抚了抚自己的双刀,恍若不经意,却又十分自然而然、理直气壮的说道。这一刻她的脸上没有了往常的笑意,一双异色的眸子闪烁着某种让人颤栗的光。
“真的假的啊?”陆小凤虽然有了些心理准备,可是听玉倾雪这么说之后,他还是不自觉的怔住,转而有了不敢置信。
“你最好相信她是真的。”被这边的声音吸引,南宫灵提气纵身,从花家在此地的别院的墙外翻了进来,看了一眼院子中的陆小凤和玉倾雪,南宫灵大抵能猜到方才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他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陆小凤——是真的“别有深意”,以至于后来的很多年,陆小凤再想起这一日南宫灵的眼神的时候才会恍然,原来那一次,南宫灵看他的那一眼,意思是让他自求多福。
只是此刻,陆小凤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这个话题,于是只能将之放到一边,转而对玉倾雪和南宫灵抱了抱拳,道:“在下陆小凤,和楚兄是好友,如今恰好和楚兄被人追击至此,还望几位伸出援手,容我们避上一避。”
“避难?”楚留香居然要找他们避难,这说法倒是新鲜,南宫灵刚觉得十分有意思,有必要参与一下,却忽然想到他将一个人丢在了外面。
南宫灵当即起身,楚留香的那热闹也不看了,重又飞回到了墙外。不多时候,南宫灵便将一个姑娘抱了进来。虽然那姑娘仿佛不是很情愿的样子,和南宫灵不可避免的有一些身体接触的时候也显得有些僵硬,可是南宫灵却依旧将人抱了进来……或者说他是在用“扛”这样的姿势才比较合适。
“呦,小灵你会不会怜香惜玉啊,你肩膀都顶到丹凤的胃了!”玉倾雪看到南宫灵这般,当即便调侃出声。
她是这样玩笑怪了,可是陆小凤在听见“丹凤”这两个字的时候便后颈一阵发麻,毕竟那个自称是“丹凤公主”的女人,可是这几个月以来他的所有麻烦的根源。而陆小凤觉得,他的这种不好的预感,在看见那个被南宫灵放到了地上,这才露出来了脸的姑娘的时候,陆小凤终于忍不住嚎叫出声,一蹦老远的嚷道:“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时候,楚留香和花满楼以及无花都恰好走了进来,他们听见的,便是陆小凤这般惨烈的嚎叫。
上官丹凤的脑袋还有些晕,她不是她那个自幼混迹江湖的堂妹,和男人的接触也仅限于父皇叔父和家中侍卫,至若上次被南宫灵抱着奔跑一夜那纯粹是个意外,她也无力反抗和改变什么。而这一次,上官丹凤被南宫灵这样直接的扛在肩上,又飞过了墙头,她的脸瞬间苍白了一下,转而又浮现出一抹粉红来。
上官丹凤咬了咬唇,暂且有些弄不清楚这个指着自己就高声嚷嚷的男人是怎么回事。她只能用手抚了抚额头,对南宫灵道:“南宫帮主,小女轻功尚可,你……”不必如此。
“啊,倒是忘了你也会武功了。”南宫灵耸了耸肩,不甚在意道:“这样快些,你那三脚猫功夫要上这墙恐怕要费些力气。”
花满楼所在的花家已然是旁系,虽然是商贾之家,更有江南首富之名,但是其本宗却是地地道道的以暗器而闻名的家族。如今花家也有不少儿郎混迹江湖,因此他家无论是主宅还是是别院的墙都会修的高一些。不为旁的,至少这样一般的江湖人想要出入花家,总是能抵挡一二的。
而上官丹凤的大金鹏王朝虽然已经没落,但是她好歹是被当做公主教养,一些功夫也只为了防身罢了。因此南宫灵时所说的“她要费些力气”,还真的不是看不起她。
和这人相处久了,上官丹凤也知道此人只是说话直了些,倒是没有坏心思,因此她也不再多言,只是低下头来不说话。公主的尊严让她不能如同寻常女子一样做出一副不胜娇羞之态,但是她紧抿了双唇的时候,还是暴露了自己微微红了的耳廓。
玉倾雪看着她和南宫灵之间的互动,简直要露出慈祥的姨母笑了。不过她还记得方才陆小凤的异状,因此玉倾雪冲着陆小凤问道:“你方才看见丹凤为何如此惊慌?”
陆小凤这阵也回过神来,他细细的打量了上官丹凤一会儿,直觉这位和他认识的那位区别甚大——若是一个人真的能伪装出两种这样完美的性情,那陆小凤真的要感叹女人的可怕了。他沉吟了片刻,终还是道:“此事有些诡异,还是等邀了楚兄,再来一道辨认一二吧。”
“何必再等,我这不就来了?”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众人抬头一望,便见到一道宝蓝色的身影飘摇而来。他的身法很快,也很飘逸。因为躲在暗处围观了全程,所以在见到上官丹凤的那一瞬间,他并没有像是陆小凤那样的失态。
花满楼在空中静静的嗅了一会儿,忽然笑道:“这次却是没有洒郁金香粉了。”
楚留香闻言,方才的潇洒飘逸顿时消失了大半,他“哀怨”的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持刀而立的玉倾雪,又想起了某个一脸悲天悯人,可是出手却特别不留情面的大师,楚留香只能对花满楼苦笑道:“你又何必笑我?”
楚留香和花满楼虽然只说了三两句话,可是两人之间却似乎熟稔,而陆小凤这一路和楚留香相伴而行都不觉得什么,这会儿看见楚留香和花满楼站在了一起,他顿时有些惊道:“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生得有些像了?”
陆小凤他今天看见的长得相似的人太多了,这几人若是搁在往日,单拎出去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可是这会儿怎么让人无端觉得……他们这种好容貌其实都是批量生产的呢?
玉倾雪和那诡异的上官丹凤也便罢了,陆小凤还从不知道,自己的老朋友和新朋友,这两个怎么想都不会有交集的人,居然也是这样的相像。
“我有七个表弟,唯有小七跟我长得最像。”楚留香看着一脸懵逼的小伙伴儿,十分好心的对他解释道。至若其他人,南宫灵和玉倾雪都自有自己的消息网络,这种事情自然是提前知晓的,而上官丹凤对花满楼和楚留香都不了解,也就没有什么表示惊奇的必要了。
花满楼大概能够想象陆小凤此刻的表情,他微微一笑,竟是带着一些孩子恶作剧得逞了一样的小得意,却终归将话题拉了回来:“陆小凤还有表哥,你们不想说说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居然能让你们狼狈成这样?”
第十八章 银鞍白马。
江南百花楼。
街前的人群忽然一阵骚动,一个女子被一个壮汉追过了整整一条街,在看见了那座临街而开的小楼的时候,她的眼中闪过了某种情绪。
想也没有想,那女子飞身而上,打破了屋内窗沿旁的一个花盆。
那是一盆马上就要开放的兰花,屋内坐着的青年侧耳听了一阵,终于在嗅到了那折断之际反倒更加浓郁的兰花香气的时候叹息了一声。
“可惜。”青年的声音并不清润,反而带着一种近似低沉的性|感。
这声音让上官飞燕的心头一跳,只是在看见那人黯淡无光的眸子的时候,她才终于放下心来。上前几步,上官飞燕捉住了那个人的手,惶急道:“公子救我!”
这个时候,那个追她至此的大汉也从楼下跑了上来,对着青年便是一阵呼和:“你个死瞎子,不想死就不要多管闲事。”
青年的嘴角微微勾起,他感受得到这两个人的目光,然而他只是缓缓笑开,低声道:“好。”却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应上光飞燕,还是在应那个什么自称花刀太岁的崔一洞。
山西的花家别院之中,玉倾雪饶有兴致的听着这些日子以来陆小凤和楚留香的倒霉经历,小姑娘的目光纯粹而狡黠,仿佛是在鼓励他们再多说些。在被这样的目光盯着的时候,只要是个男人,恐怕都是忍不住“知无不言”的。
大约真的是被陆小凤和楚留香的狼狈经历取悦了,玉倾雪笑得弯起了一双大大的琉璃样的眼睛。她仿佛没有心肺的真的在将陆小凤和楚留香这些日子以来的遭遇在当成是一个故事听,却在大家都皱起了眉头的时候最先反应了过来。
“这个人如此煞费苦心,从数月之前就开始筹备,一看便是所图之事不小,既然如此,他们追不到你们两个,难道就会善罢甘休?”
玉倾雪这样说着,目光落在了楚留香和陆小凤身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半晌之后,她对陆小凤和楚留香道:“楚留香的弱点太过明显了,只是不知道你船上的那几位姑娘尚在何处?”
楚留香在刹那之间就变了脸色,却转而放松了下来,他往后靠了靠,靠在了圈椅的椅背上,而后耸了耸肩道:“还好,老酒鬼馋上了甜儿做的菜,最近都赖在我的那艘船上,有他在的话,那些人是动不了蓉蓉甜儿和红|袖的。”
听他这样说,花满楼也是松了一口气。他忍不住揉捏了一下自己的额角,终于忍不住对楚留香道:“所以还是如我娘说的,让那三位姑娘住到她身边比较好,一来你一个男子,带着她们总有诸多不便,二来你自己都是江湖漂泊,难道还忍心这三个姑娘跟你一起过朝不保夕的日子?”
花满楼倒是很少说这样的话,如今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方面是楚留香和他足够熟稔,另一方面也的确是他娘屡屡叮嘱,只是这事却因为种种原因而一直被拖延下去,如今也不过是旧事重提罢了。
“花公子还是担心下自己吧。”玉倾雪故意捏了个怪声怪气的腔调,转而开始分析道:“陆小凤的软肋没有楚留香那样明显,不过也是并不是没有。江湖人都知道陆大侠最在意朋友,而跟他最好的朋友也无外乎司空摘星,朱停,花满楼和……”
“西,门,吹,雪。”一字一句的吐出这个名字,玉倾雪的神色有些怪异。她是实在不想承认,自家哥哥居然会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在此之前,玉倾雪还以为她家哥哥的朋友都该是什么剑仙剑神那样的画风呢。
陆小凤眨了眨眼睛,算是肯定了玉倾雪的说法。
玉倾雪继续道:“这四个人之中,朱停如今正在南海飞仙岛,想来没有人敢去触那位白云城主的眉头,而司空摘星行踪不定,据我所知有人请他去龟兹国偷一颗名叫极乐之星的宝石,想要寻他也并非易事。而西门吹雪……呵,我倒是想知道哪个不长眼睛的敢去寻他的麻烦。”
众所周知,万梅山庄之中不仅有近些年来未尝有败绩的不世出的天才剑客西门吹雪,更有数年前于此处封剑宣布退隐江湖的“九州仙子”西门嫣,万梅山庄有这样的两柄剑镇守,别说寻衅,就连敢擅闯的人都没有。
玉倾雪说的都是事实,所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转移到了花满楼身上。
“好脾气又愿意心软,最是喜欢帮助别人,甚至就连自己的住所都不锁门的花公子……”玉倾雪凑到了花满楼旁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自己说,他们不去寻你引陆小凤上钩,又该去找谁呢?”
花满楼被拍了肩膀,却知道异族和他们中原不同,女子多为泼辣率真,因此他虽然不习惯玉倾雪的如此动作,却还是体贴的没有闪躲。无奈的点了点头,花满楼只得道:“如此看来,他们定然是要去百花楼的。”
他此次本是随着家中商队来到山西,因为这一趟山西之行本该是他四哥的活计,而他四哥恰好又临时有事,所以他才会顶上,而他在山西遇见南宫灵和玉倾雪便更是意外,因此除了花家中人,旁人并不知道花满楼不在百花楼中。
玉倾雪“嗯”了一声,随后叹息道:“若是此刻花公子在百花楼,我们还可以顺藤摸瓜,知道那上官飞燕背后是何人,只是如今这样,我们便是想要顺藤摸瓜恐怕也来不及了。”
对方既然已经订好了计划,那么为了保证事情的“无缝对接”,肯定是一伙人去找陆小凤楚留香,而另一伙人则去拿捏他们的软肋的。而如今算算时间,这些人也该去百花楼了。
“花某看起来比较好骗?”花满楼微微诧异了一下,转而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想想,若是他在百花楼中,哪怕是为了看陆小凤笑话,他也总是要配合一下的。不过眼下之事并没有“如果”可谈,花满楼想了想,只能道:“如今之计,恐怕我们还是要从那上官飞燕下手了。”
陆小凤和楚留香两人一听也来了兴致,甚至就连南宫灵也掺和了进来,他们开始兴致勃勃的讨论起来如何虚与委蛇,引蛇出洞。
玉倾雪听着他们在那边热火朝天的讨论,忽然对上官丹凤“抱怨”道:“小灵平时也不是这样的,不相干的事情他才不上心。”
上官丹凤未料想到玉倾雪会这样说,只是在那双仿佛看穿一切的眸子的注视下,上官丹凤忽然就想起了方才那人将她一把扛在肩上的场景。不知怎的,方才那已经隐在耳廓的红迅速蔓延开来,直接爬上了上官丹凤的脸颊。
然而她也知道,如今并非是她应该害羞的时刻,收敛了心神,上官丹凤开始苦思冥想起策划这件事情的人到底是谁。忽然她灵光一闪,想起了自己年幼时候对自己说过的大金鹏王朝的旧事,三个名字也渐渐的浮现在了她的脑中。
深吸了一口气,上官丹凤出声打断了那正在讨论的几个男人,想了想,她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将这段属于大金鹏王朝的旧事一一道来——上官丹凤其实很清醒,如今的形式,他们父女二人能够保下一条命来已经算是不易,至若复国,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而他们父女如今只能仰仗这些人了,毕竟上官丹凤心中清楚,在被你救过的人和救过你的人当中,还是请应该相信后者。毕竟前者谁也不能保证是否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而后者却是真的希望你活下来的。
因为南宫灵的缘故,片刻功夫,上官丹凤说的闫铁珊、独孤一鹤和霍休这三个人的相关信息都一一摊开在众人面前,在场的无不是聪明人,几个绝顶聪明的头脑开始飞速运转,而后稍作商量,这件事情似乎便已然能够理清头绪了。
最终,陆小凤看着自己眼前的那份资料,仔仔细细的读了关于霍休的那一页,许久之后,陆小凤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终于说到:“在下有一计,可以引蛇出洞,只是不知道公主是否愿意配合。”
上官丹凤还没有说话,南宫灵却先呛白道:“不过是三个老家伙,大不了一个个的打过去,还至于让个姑娘以身犯险?”知道陆小凤的法子定然存在风险,南宫灵只觉得一阵不悦——这是他救下来的姑娘,命都该是他的,他总不能看着这人自己随意糟蹋。
陆小凤张了张嘴,刚想要解释,便听见上官丹凤微微上前一步,却是对南宫灵说道:“这是我的责任,无可推脱。”
南宫灵盯着上官丹凤看了一阵,见对方并无悔意,他皱了皱眉,竟是有些赌气一般的说道:“哼,随便你。”
第十九章 未放笙歌。
陆小凤的法子,若说危险,的确还是有的,不过却也没有南宫灵以为的近乎濒死。毕竟陆小凤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他总不至于真的让一个姑娘家的以身犯险。
而这件事的决定权,自始至终都在上官丹凤自己一个人手中,其实就算是南宫灵都是无权置喙的。因此哪怕南宫灵如此清晰的表现出了自己的反对,最终“上官丹凤在山西”的这个消息还是散布了出去。
上官丹凤并不是什么大人物,按说这个消息总不该传播的这样快的。可是玉倾雪以自己肩膀上的暗器之伤作为要挟,硬是压着南宫灵给丐帮的弟子下达了传播这个消息的命令,这才让这个消息如此迅速的蔓延开来。
以丐帮弟子的能力,三日之内将消息传遍中原都不是什么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因此不足一日,在位于珠光宝气阁后山的一栋破败的小楼之中,一个老者就一改往日的闲适,反而坐立不安的在拨弄着自己面前的酒杯,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半晌之后,一只灰色的比鸽子要大一些的鸟落在他的窗前,这人将那只鸟伸手抓过,也不管那只灰鸟还在挣扎,他就一把扯掉了这只鸟腿上的信筒。
“丹凤山西,飞燕难寻。”
那小小的一只鸟腿上绑着的信筒之中装着的白绢上并不能写下太多的文字,可是这短短的八个字,对于霍休来说却都是噩耗。他的脸白了又白,终于忍不住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以他的功力,这么盛怒之下的一击,是很可能将那桌子都震成碎片的,但是霍休却是在最后的关头收敛了力道,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他的这张桌子也是古物,是很贵的。
他铁青着面色坐在桌子边上,深深的呼吸了好几口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半晌之后,霍休露出了一个颇为肉痛的表情,终于提起笔小心翼翼的蘸了墨,在那写了八个字的细绢的空白处上继续写了什么,而后不顾那只灰鸟不满的讨要肉食的叫声,手一挥便将那只灰鸟扔了出去。
被扔出去的灰鸟在空中敏捷的翻了一个身,又冲着霍休所在的小楼叫唤了一声,这才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南宫灵生气的时候总是不喜欢说话的,虽然他自己也不明白,他到底在气些什么。玉倾雪看他一脸烦闷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你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就随时随地将人保护好了啊。”
似乎是被玉倾雪提醒了,又似乎他这一下午的折腾,其实就是在等有人跟他说这句话,总之南宫灵在听了玉倾雪这样说之后,他“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这可不是我要去保护她,只是阿倾你这样拜托了,我总不好违了你的意思,毕竟咱们都是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我总要给你这面子。”
玉倾雪简直要翻白眼了,可惜南宫灵这一次的脚步极快,就连让她吐槽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啧。”玉倾雪看着南宫灵匆忙而去的背影,小声嘟囔道:“这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既视感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记小灵这臭小子明明是比我还要大两个月的。”
“因为……长嫂如母?”陆小凤围观了全程,顺口接到。
也不怪他会如此,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南宫灵总是要把这句话挂在嘴边的——似乎他一点都不觉得,对一个比自己还小两个月的小姑娘说这话,是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次数多了,陆小凤和楚留香也就将这话记下来了,只是他们还不知道,这丐帮帮主的兄长大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总之在见识过玉倾雪近乎凶残的武力值之后,他们也开始对那位“传说中的”南宫灵的兄长充满了好奇了。
“呵。”玉倾雪一声冷笑,那双白皙如同玉质的手指搭上了自己的双刀。陆小凤顿时一僵,转而半点也没有废话,转身就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玉倾雪的双刀长约四尺,她让陆小凤先跑出去了三尺远才豁然双刀出鞘。片刻之后,正在对弈的花满楼和楚留香便听见了院子中传来了一声惨叫。
花满楼手中的棋子徐徐落下,转而轻叹道:“他怎么如此不长记性呢?”分明是打不过人家小姑娘的,却偏偏还要屡屡挑拨,结果每次都是以被人家痛殴一顿收场。
“大概是……玉姑娘每一次都手下留情吧。”偶然看见过玉倾雪真正杀完人之后的样子,楚留香再见玉倾雪收拾陆小凤的时候就已然丝毫不担心了。和那时候这姑娘身上的杀气沸腾相比,如今简直是两只小奶猫互相撕咬玩闹——或者说,是一只小奶猫压着一只小凤凰打才合适。
无论是玉倾雪还是陆小凤,楚留香比他们都要早的踏入这个江湖,所以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楚留香一方面觉得自己是他们的朋友,另一方面却也难免用看待后生的目光看他们。更何况仔细算来,其实他也比玉倾雪大了十岁有余了。
玉倾雪原本是追着陆小凤满院子的跑,忽然她双眸一眯,手中双刀豁然横划出月轮一样的刀气,那刀气到了不远处的树梢处也没有半分消弭,转而只听见了一声真正凄厉的——绝非是方才陆小凤刻意为之,用来哄玉倾雪那般的惨叫传来,一只血淋淋的手便从树上掉了下来。
玉倾雪又出一刀,不过这次却并非为了切削,被那刀气一震,那只断手便被掀飞了出去,落在了花家别院外面。
“可别脏了花公子的地。”玉倾雪偏了偏头,那双一蓝一黄的眸子之中却闪现出了某种寒芒。只见她足尖一点,整个人便腾身而起,转瞬落在了墙外。陆小凤见状也不敢耽搁,也赶忙跟着翻了出去。
江湖人对陆小凤的形容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后半句说的是他的成名绝技灵犀一指,而前半句,则盛赞的便是他的轻功了。陆小凤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可是等他飞出院子的时候,玉倾雪已然还刀入鞘了。
她穿着一身宽大白袍,整个小姑娘看起来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笑起来又暖又甜,简直让人无法将之与地上的血迹和残肢怜惜起来。陆小凤一时之间有些缓不过劲儿来,他怔怔的看着地上头身分离的黑衣人,又看了看一脸理所应当的玉倾雪,竟有些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