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特助发来可信消息,因款项问题无处解决,与齐晟合作的建筑工程公司先后去法院起诉齐晟企业,法院全面查封齐晟关联的银行账户。
一部分匿名账号跳出来自称齐晟企业的员工,爆料公司早在半年前就已难以正常运转;在早上新推的资讯里,齐晟被贴上了“全面爆雷”的标签。
商行箴搭在笔电触控板上的手慢慢攥成了拳,激越的情绪在胸腔中不住翻涌。
成簇炙热的阳光从玻璃窗外投射进来,现在分明是酷夏,齐晟却迎来了再难翻身的凛冬。
他等这天等了太久太久。
提示音响,他派出去的人向他汇报,已和程信那边的人在齐晟公司楼下会合。
商行箴合上电脑,手掌压下去的同时借力起身,脱掉睡袍走进衣帽间。
背后忽然袭来一阵风,商行箴敏捷躲开,扣住一双搞偷袭的爪子反剪到来人腰后,把人往穿衣镜上一压:“又恢复精力了?”
时聆臀部朝后一拱,趁商行箴注意力分散,他逃脱钳制撑着首饰台坐上去:“你要出去吗?”
“嗯,有点事情。”商行箴挑了套衣服出来,系纽扣的手一顿,转头觑向时聆,“要不要带上你?”
铃铛脆响,时聆未置可否,用脚掌碾了下商行箴:“刚才齐文朗给我打电话了。”
这空隙不够用来办事儿,商行箴拍掉时聆的脚,问:“上次不是答应我把他拉进黑名单?”
“他这次换了个号码打给我。”不用在商行箴面前装傻充愣的感觉很舒服,时聆跳下来给他弄衬衫夹,“我听到他的声音就挂断了,什么都没说。”
商行箴问:“平时搜那么多金融资讯,大数据应该给你推送今天的大新闻了吧?”
“嗯,标题说齐晟要破产了,我没点进去看。”时聆拿起西裤递过去,“更喜欢听叔叔给我分析。”
“算了吧,说到听不懂的专业名词你就犯困,还不如带你直击现场。”商行箴拉上裤链,抽了条皮带束好,“赶紧去换衣服。”
这边的衣帽间也挂了几套时聆的衣服,他翻出来穿上,将换下来的睡衣朝商行箴怀里甩去,说:“光盯着我又不帮忙,以后不帮你夹衬衫了。”
商行箴将衣裤往沙发凳上一扔,勾住时聆的腿弯把人托抱起来:“红红白白的真好看。”
时聆说:“我内裤都没脱,你有透视眼?”
商行箴抱着人往楼下走,当练臂力了:“谁让你越来越主动穿小蝴蝶,以后给你多买几条。”
时聆诸多要求:“我想要黑色。”
时聆把早饭带到路上吃,时间紧迫,商行箴没喊周十五接送,从车库开出来一辆平时不怎么用的车子。
“为什么开这个?”时聆问。
车厢内无多余装饰,后视镜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挂,商行箴说:“不确定会碰上什么情况,干起架来砸到车子没那么肉痛。”
用的是玩笑的口吻,时聆也清楚真有那么危险的话商行箴不会舍得把他带出来,他好奇道:“现在到底什么状况?”
商行箴道:“齐文朗不在公司,慕朝和小项把他约去喝咖啡了。”
时聆记得齐晟还欠着程信一大笔钱:“是为了追回资金吗?可是现在齐晟急转直下,齐文朗还拿得出来吗?”
商行箴道:“拿不出来,所以我们准备了资产委托协议。”
时聆问:“那我们现在去哪?”
商行箴握着方向盘开得很稳:“齐晟。”
十点十五,轿车稳当地停在齐晟楼下。
今天是休息日,除了自愿请缨加班的员工,公司内部绝不会有太多人,门卫本可以偷闲躲在门卫室里嗦个粉,不料一早便迎来一大帮不速之客。
降下车窗往外看,两个门卫被几个人压制着,大楼一层门户洞开,不断有加班的员工面露惊惶压着视线匆匆离开。
商行箴解开安全带,时聆敏锐地回头:“叔叔。”
商行箴触上门把的左手微顿,随后收了回来:“我们就在这里等吧。”
时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把人叫住,那一声纯粹是脱口而出,他握紧安全带,重新转过头看向齐晟大门的方向。
两个被反压在地面的门卫已经挣扎得面红耳赤,那几个压制者依旧不动声色,这大概只是当下状况的冰山一角,大楼内部只会更加惨烈。
后脑一暖,商行箴的手掌罩上来揉了揉他的头发:“怕了?”
时聆扭回脸,倾身帮商行箴扯安全带:“不是。”
商行箴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等下还要去见齐文朗,你害怕的话就留在车里等我。”
安全带锁扣吻合,时聆坐正身子:“我不想一直躲在你身后。”
几分钟后,有人疾步过来,一条花臂探进车窗里,越过时聆给商行箴递来一只盒子:“商先生,公章到手了。”
“辛苦了,刚给你甩了地址,带人过去集合吧。”商行箴升上车窗,从脚下的公文包摸出一份资产委托协议压在扶手箱上,将公章重重印向右下角,毫不拖泥带水。
“坐稳。”话刚出口,商行箴猛踩油门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时聆的背部狠狠撞上座椅,不疼,心脏却因此猛然一颤。
他侧首望向主驾的人,商行箴眼神阴暗狠辣,似晴空下一道破天的闪电,如酝酿火药的黢黑枪眼,他从未见过商行箴露出这样一副可怖的模样。
时聆终于明白,当初商行箴如何控制他,被欺瞒时如何惩治他,在床上如何撞击他,比起现在的周身戾气,那都叫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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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往哪边瞧
商谈地点是程慕朝定的,他们几人平时最谙熟的位置,灰鹤俱乐部顶楼的空中咖啡厅。
没特地找停车位,商行箴随意往道边一摆,刚下车,程信小贷和他这边的人也陆续到了,几台黑色的SUV堵塞了俱乐部前后门。
刚才给商行箴递公章的男人扛着支棒球棒戳在喷泉池旁,看见商行箴过来,他把刚叼上的烟从嘴边摘掉。
相比浩浩荡荡围在俱乐部楼下如尊尊凶神的人,商行箴看起来要斯文不少,牵着时聆的手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提醒大家切勿冲动,今天权当震慑场子,总有施展拳脚的时候。”
花臂男点头:“明白。”
灰鹤俱乐部是会员制,商行箴递上卡片,直截进入电梯摁亮楼层按钮。
梯门闭合,时聆问:“那个人是你的下属吗?”
“可以这样认为。”商行箴说,“拎着家伙守后门那帮是慕朝公司的,都是一条道,打过照面就算哥们了。”
时聆发表见解:“都不像正经人。”
“开小额贷款的,日常工作跟讨债脱不开关系,太正经反而会被人骑脸。”商行箴从轿厢的反光里发现时聆在瞧他,他偏过头,“看我干嘛呢。”
时聆说:“你是他们的头儿。”
“所以我也不正经是吧?”商行箴笑了笑,“我没说不允许你骑我脸啊,你肯的话。”
就这点空隙还顾得上讲个荤话,时聆挣开商行箴的手,转移了话题:“商宇之前载我兜风的时候经过这里,说你经常来。”
“工作累了会过来娱乐一下,跟慕朝他们小聚也习惯约在这里,够清净。”商行箴想起前不久的事,勾着嘴角闷笑,“上次来雪茄馆谈正事的时候,那侍应当着秦玄面儿勾搭慕朝,没点眼力见。”
说话间楼层到了,商行箴重又牵起时聆的手踏出轿厢,左拐直奔空中咖啡厅,时聆匆忙回头看另一边,雪茄馆也在这层楼。
来不及细问别的,时聆就被商行箴领到相应的包间,敲开门,里头咖啡的醇香与名烟的青雾相混合,挤满了整个包间。
一张木质圆桌,两条半环形沙发,程慕朝夹着烟跷起二郎腿,项易水在翻动桌上的资料,齐文朗满脸焦虑,看见推门进来的人,他噌然起立,险些弄洒了手边的咖啡。
时聆淡然地接住了他投来的眼神,震愕或愤懑,他全都不怵,与商行箴并肩在程慕朝那侧的沙发落座。
“来了行箴,”程慕朝咬着烟嘴猛吸一口,一说话就喷出团团烟雾,“咱们齐董听不进劝,你说如何是好?”
齐文朗的面前搁着份同样的资产委托协议,当初打印的时候就是一式两份,只不过现在一份盖了章,另一份还没被动过。
桌角的烟盒开着,商行箴的手伸过去,半途又收了回来,十指在膝上交握:“都到这地步了,齐董还倔什么?把协议签了,你的债务就算还清了,一了百了还愁晚上睡不好么?”
说得好听,齐文朗冷哼一声,指头在协议上狠狠戳了戳:“我欠你们所有人的加起来不多不少五千五百万,协议里包含的开发项目可不止这个数,打家劫舍也没这么猖狂吧?”
“都是正经生意人,别把我们说得跟小偷似的啊,你拖欠那么久,我们连罚息都没算你的,又怎么说?”程慕朝将两条腿朝桌面一搭,“那些楼盘交由我们处置,我们费点功夫替你卖出去,多余的钱再给你汇过去,你不就有资金东山再起了嘛。”
一方不咸不淡,一方急如星火,齐文朗粗喘两口气,猛地抄起桌上的协议用劲一撕!
“刺啦”,齐文朗将损坏的协议扬向空中,纸片纷纷扬扬飘落,他在一场盛夏的大雪中和时聆对望:“贱卖出去还能给我剩钱?怕不是把我当猴耍吧?”
这个对视让时聆恍惚回到幼时,当年冷冬的一场初雪,齐文朗把没睡醒的他拽到屋外,家门上了锁,他在雪落的花园中咧嘴大哭,透过落地窗见着客厅里的齐文朗在冲他笑。
风水轮流转,时聆禁不住笑了一声,将商行箴在车上交给他保管的已盖章协议从包里拿出来,展开了翻到尾页推到齐文朗面前:“这份签不签?”
白纸红章分外显著,齐文朗眼睛能滴出血:“伪造公章违法,为了对付我以身试险,不值得吧?”
“是不是伪造,你签好字后回去看看保险箱砸没砸开不就知道了?”程慕朝搓了搓下巴,“小齐啊,你现在声名狼藉,先管好自己再替人家分忧吧。”
“说白了,你签没签压根不碍事,就是让流程走得更人性化而已。”商行箴袒露阴谋,“齐董,别忘了当初的四方协议,这份债务可是绑上了你所有亲属,他们是被你连累的。”
齐文朗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眼前四张神色各异的面孔,商行箴傲慢,时聆冷淡,程慕朝讽刺,项易水不耐,他一一扫过,最后绕回时聆脸上:“你们煞费苦心联手搞垮齐晟,究竟出于什么原因?”
全程没说过话的项易水捡起钢笔朝协议上一摔:“他妈的废话那么多,要签就签不签赶紧滚,别浪费大家时间。”
伴着项易水尾音落下,包间里突然铃声大作,齐文朗接起电话,登时斜眼睨向窗外楼下。
电话是候在外面的司机打来的,挂断后,齐文朗神情板滞地抓起钢笔,笔尖将要触上纸张,他倏地松开了手。
钢笔在纸张滚了几遭,齐文朗站起来,故作镇定道:“我先去一趟卫生间。”
门开门闭无一人阻止,项易水沉默地收起资产委托协议,程慕朝捻灭烟头:“没意思。”
这次商谈已算得上调兵遣将,现在协议没签成,还把人放走了,时聆左右看不懂眼下情形是好是坏,转头小声问:“叔叔,那现在怎么办?”
程慕朝就坐在时聆左侧,他倾身又拿了根烟,抢先一步解惑:“急什么,姓齐的肯定还会主动找上门的,他没有退路。”
商行箴道:“慕朝,你少抽两口。”
“嘿,行行行,就你疼人。”程慕朝就叼在唇边过瘾,“而且齐文朗那帮亲属都绑着呢,随便挑一个下手都够他好受的,齐文朗要是稍微缺点良心,最后保不准都得被众叛亲离。”
不多时,商行箴收到下属的来信,说齐文朗的车子从地下车库跑走了。
商行箴揣好手机,喊人进来把账结了,临走拍了把程慕朝后背:“我那帮人先拨给你用了。”
从咖啡厅出来,商行箴勾了勾时聆别在包上的狮头胸针:“给你机会出了口气,感觉怎么样?”
时聆忘不了亲手把协议推给齐文朗时对方眼中不敢发作的怨愤,那副嘴脸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大概会取代齐文朗曾经带给他的阴影:“爽死了。”
商行箴问:“狮子这次没有玩忽职守了吧?”
时聆知道商行箴想听什么:“它不能邀功,明明是叔叔从不缺岗。”
商行箴攥着包带一抻,将时聆揽至身前。
那份协议由时聆掏出来本是不合规矩,不过趁程慕朝在场,商行箴算是借此为时聆彻底亮明阵营。
电梯还没上来,商行箴逮着时聆东张西望的分神模样,兜住他的后颈让人只能看向自己:“往哪边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