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朝着虚空中的某处看了一眼,黑色的吞噬气息浅浅冒出,又很快的收了回去,陆离收紧了手中的力道,语气不明道:“我知道,它还想抢走你。”
什么抢走?
抱在腰间的力道变大,埋在慕以颈边人的情绪十分不对劲,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整个人阴沉的可怕,就连身上的黑色气息仿佛都压制不住的想要跑出来。
慕以伸出手将人抱住,安抚着陆离的情绪。
“不会被任何人抢走,也没有丢下你,这次的事情确实是意料之外,但永远不会有下次了。”
陆离沉默着“嗯”了一声,抱着慕以的手却没有丝毫的放开。
淋漓的雨停歇,晶莹的水珠滴落在绿色的叶片上,欲坠不坠。
自叛军进城异乱发生,昏迷数月的国师悄然苏醒,周国在短短几天恢复了正常,仿佛之前的岌岌可危之势都是错觉,朝廷安静了下来,民间也没有所谓的“清暴君”的民谣,对于平民老百姓来说,最重要的只不过是生活平稳安定,没有战乱,其余的,是谁当皇帝都无所谓。
慕以苏醒后,一直都在处理着朝中隐藏的乱党叛军,身上的伤早就在苏醒后好了大半,只余下一道浅浅的伤疤,而陆离自那日手刃叛军之后,也仿佛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对待慕以,也恢复了少年时般亲近的态度。
一切错乱都仿佛被纠正,也并没有天道那日所说的,怨气之力终会将慕以吞噬。
夜晚悄无声息降临,风过树动,竹影摇晃,在红色的宫墙上落下一片倒影,唯美的像是画师手中的水墨画,夏季的夜晚还有些燥热,蝉呤声不止,知知的吵人。
慕以所处的落月殿微风轻袭,屋内温凉入水,舒适的让人感觉像是春季,房间的装饰几乎同着国师府一模一样,大到装饰摆设,小到床幔白纱,足以可见其主人的用心程度。
“这几天陛下都在干什么?”
慕以像往常一样询问陆离的轨迹,十九习惯的垂下头,如实禀告道:“近几日陛下都呆在御书房中处理叛军一事,并没有其他的举动。”
慕以的动作顿了顿,他侧头看向木窗的地方,那里窗户半掩着,依稀可以看见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还有湖中微微摇晃的荷花,夏季美景怡人,只是没有见到想见的那个人,再美的景色都是枉然。
自那日之后,除了上朝会面,两人似乎已经许多天没有单独见面了。
慕以收回视线,应了一声,便让十九退了下去。
夏季的衣袍本就单薄,外袍褪下,露出修长的身形,白酒缩在屋子角落的窝里面,贪凉的半边身子都贴着地板睡,半躺在一旁的灰狼低头看了看,最后收敛利爪,将白猫推进了窝里面,就这样守在一旁。
在暴雨天凶猛嗜血,令人惧怕不已的野兽此时收起爪牙,带着出乎意料的温驯,同着一只白猫蜷缩在一起。
烛火熄灭,屋子里面安静了下来,只依稀听得见窗外的风声还有虫呤声,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角落里的灰狼都开始闭着眼睛准备睡觉的时候,房门被悄无声息的打开。
灰狼的兽瞳在半夜闪着光,警惕的看着推门而入的人,在闻到熟悉的气息之后,又收回攻击的姿态,懒洋洋的挨着白酒所在的小窝闭上了眼睛。
月亮如水,来人身上沾染着夜晚的湿气,还带着一丝荷花的香气,他走到床榻边便停了下来,借着窗外的月光俯视着已经熟睡中的人。
那道视线仿佛犹如实质一般,灼热而又滚烫,若是换做平时,有人靠近时,慕以已经从浅睡当中所醒来了,可此时像是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中,即使是床榻边的人手覆上脸颊,都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
角落里面的白酒翻了个身,继续睡着,灰狼也闭上了眼睛,月光笼罩的屋子里面,站在床榻边的陆离俯下身,吻在了慕以的唇上。
气息交织,呼吸滚烫,带着灼人的贪恋。
夜晚的陆离仿佛被撕扯成了两半,褪去表面的假象,便露出了内里无尽的欲望。
“我十分想念您,我的大人…”
“...”
捏碎无形之中的限制,无数的碎片融合在一起,最后合成了陆离本身。
他曾是致使生灵涂炭的帝王,最后因怨气太重死去变成了怨灵,灵魂被迫绞碎流落三千世界,当所谓的天道出现,致使慕以昏迷时,碎片融合,记忆恢复,陆离记起了,自己还有一个深深爱慕着的人。
所谓的天定宿命,生死离别,什么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其实那天陆离还有句话没有说出,即使是慕以丢下他也没有关系的,他会亲手弑神,杀掉所谓的天道,将慕以推到至尊之位,最后将神明囚禁起来。
历经万千世界的怨灵早已经深不可测,他只是将一切都伪装了起来,不让别人发现,而此时此刻,正应验了天道所说的那句话:
神明终将被吞噬。
第166章 神岄(完)
一行好几天, 慕以在清晨醒来时都感觉有些不对劲,说不上来的感觉,他伸手摸上唇角,总觉得那里有些刺疼, 像是被咬破了皮, 但是却又没有伤口。
房间里有着很淡的一股荷花气息, 像是从窗外飘进来的, 这几天都有,淡的几乎闻不见。
慕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抬步走到窗前,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荷花池看了好久, 角落的灰狼狼头微歪,随即猛地低下头,将尚且还在睡梦中的白猫拱得一个翻了个面,被迫从美梦中苏醒的白酒一记猫猫爪攻击过来, 灰狼还以为是在跟它玩耍, 硕大的狼头将猫猫头啃了进去, 徒留下一地的口水。
吵闹的清晨便是这样过去。
朝会时间, 慕以坐在帝位右下角的地方,撑着头向上位年轻的帝王看去,坐在帝位上的陆离眼睛被珠帘所挡住,注意到慕以的视线也只是向着慕以看过来,随即露出浅浅一笑,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来。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略微有些尖细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声音荡了一圈, 都没见有大臣出来参奏。
事实上, 殿中的大臣们个个精神紧绷,生怕哪句话没说好,便丢了项上人头,当时血染乾清殿门的叛乱仿佛历历在目,即使被大雨冲刷,下人们将这地面的石板好好清洗了一番,但空气中仿佛还是有着一股血腥味。
再加上如今的周朝叛乱已除,国师苏醒,头顶的大雨停下,水患之事也不了了之,如今的周朝可谓是内忧外患均被消除,大臣们有什么想启奏的事情,也都是一些芝麻大点的小事了。
“退朝。”
声音一落,一众大臣们马不停蹄的离开了大殿,像是后面有狼再追一样。
下了朝,陆离恢复了以往的忙碌,去处理堆积的一些事物,慕以无事,便回了国师府一趟。
正在府中打扫落叶的十八看见熟悉的马车,连忙放下手中的扫把走上前去。
“大人回府了!”
十八依旧还是孩子心性,一双眼睛亮晶晶,盛满了欢喜,慕以应了声,马车里面的白猫和灰狼一溜烟的钻了出来,跑进了府内。
与此同时,牢狱内正在审查叛军的陆离收到了慕以回府的消息。
漆黑的牢狱中随处可见的血腥味,刑具上是早已经洗不干净的血迹,凄厉的惨叫声在这狭小黑暗的屋子里面让人肝胆具颤,恐惧不已。
陆离坐在阴影之中,看着血肉模糊的叛军吐出一串一串的人名,听着身旁暗卫的禀告,衣角在地面上擦过,唯独只留下一个背影。
天色擦黑,国师府中已经亮起了灯,明亮的灯笼微微摇晃,一派清幽静谧之感。
慕以此时正在凉亭中乘凉,他半倚靠在栏上,池中的鲤鱼争相朝着慕以的方向围过来,白酒克制不了身体的本性,看着池中的鲤鱼就想抓,结果掉进池子里面,被灰狼叼了起来,浑身的毛发都被打湿,成了一只落汤猫。
慕以正敛眸低笑的时候,十八从廊间走过来,说是有客人到访。
就一下午的时间,前来国师府拜访便已经有了好几人,上好的药材、人参,奇珍异石装在沉色的箱子里面,价值千金,打着拜访国师的缘由前来收买人心,胃口比上胆子,要大上千倍。
相较于当今阴晴不定的皇帝,一些嗅觉灵敏的大臣在那日乾清殿所看到的的异况,便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在加上当今国师地位斐然,他们也就自然生了讨好的心思。
即使是神明,也纵然有着欲望,贪痴嗔念欲,总有一样足以将高高在上的神明拉入凡尘。
可他们讨好错了人,也殷勤错了地方。
慕以同着之前一样让十八回绝前来拜访的人,可不同于前两次,这次的十八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脸红的像是熟透了的苹果。
“大、大人,这次那位来客,送的东西有些特别。”
慕以朝着十八脸上可疑的红晕看了看,随即起身:“前去看看吧。”
凉亭离着前厅并不远,几乎是将近一盏茶的时间便已经到了,来访的客人已经在内里等候,慕以抬步走进去,便看见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的人,忙不迭的站起身来。
“下官叨扰大人,不知道大人的身子可好些了?”
一样的开场白却是不一样的发展,或许是前来时做了功课,知晓前面来访的几人慕以连箱子里面的东西看都没看,便被国师府请了出去,
那位访客先发制人,拍了拍手,一众少年少女便走了进来。
访客挂着讨好的笑容,说道:“听闻国师大人遇刺九死一生,身子至今尚且还有些虚弱,这是下官府上特意奉上来的侍从,特地照顾大人的日常起居,只盼着国师大人圣体康健才好。”
那几人当中,女子有之,男子亦有,甚至更为荒诞的是,其中有一人的面容同着陆离竟有着五分相像,那人唤着下人抬上奇珍异石,名画名册,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人温和的面容已经冷了下来。
“出…”去。
刚吐出一个字,便见那人突然面露惊恐之色,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周围人的人一动不动,就连空气都静止了下来,站在原地的慕以不禁后退半步,陡然陷入一个怀抱当中。
来人从背后密不透风的将人抱住,低哑暗沉的声音贴在慕以耳边,冷不丁的道了一句:“大人这是,想娶亲纳侍了吗…”
猝不及防被人抱住的慕以下意识反应想转身,眼前一恍惚,熟悉的房间布置映入眼底,他们竟是直接从前厅瞬移到了寝房。
慕以的房间中一直有着一个案桌,若是平常,那上面总是堆满了奏折和书本,可如今因为前不久国师重伤,在皇宫疗养,这地方倒也空了下来。
而此时,空下来的案桌倒也方便了陆离。
慕以被黑色的气息所包裹,逃脱不得,身后是冰冷的案桌,身前是滚烫的胸膛,他看着黑沉眸子的人,出声想解释什么,却不想陆离直接压了下来,顺着慕以那微启的唇缝便吻了上去。
这是两人在这个世界当中,双方都是清醒状态下的第一次亲吻,如记忆之中的青涩,却毫不掩饰其主人的掠夺和占有欲。
不论是那个世界的陆离,都掩不了在这一方面的生涩,唇瓣触碰时,不会唇舌交缠,反倒是喜欢在慕以的下唇上吮吻,一下又一下,像初生的幼崽般小心翼翼的舔舐着。
熟悉的感觉印了上来,慕以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清晨时的轻微不适,在看着眼前人的模样,还有着什么不明白的。
他微微错开身躲着陆离的亲吻,对上对方的眼眸,又无奈的凑上前去亲了亲。
“我没有碰他们,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跟他们说。”
本来是打算让那客人退出国师府,可没想到话还没有说完,陆离就将他给带走了。
颈部被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被包裹的空间中传来陆离的回应。
“若是大人碰了他们,我会杀掉他们,然后将大人关起来,大人娶亲成婚,也只能同我一起,生生世世都是如此。”
事到如今,陆离不在害怕吓到眼前这人,撕下所有伪装,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
他们不曾在最恰当的时间相遇,所遇所求也不全然是内心所想,陆离本想等一切事情尘埃落地,然后再表明心意,可是当看到刚才那一幕时,所有伪装的风轻云淡、温和全都破碎。
他自诩不是一个良善之人,怨气偏执刻进骨子里,早就已经洗不掉了,比起温水煮青蛙,属于陆离的方式,吞噬掠夺更为合适。
面对着如此的陆离,慕以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即使周身被黑气的气息包裹住,也没有丝毫的忌惮和畏惧。
仿佛早就知道是这般样子,吞噬之气在慕以周围全都化为乌有,最后化为寥寥一丝清风而过。
“好。”
他如此应道。
彻底互通心意的两人免不了亲昵一番,原本案桌上少的可怜的东西更是尚未逃过一难,全都掉落在地面上。
两人的姿势也不知道何时发生了变化,温和如清风的吻从陆离的脸畔慢慢下滑,最后落在那张被咬的绯红的薄唇上,呼吸交缠,炙热的快要融化。
陆离的眼神渐渐的开始有些溃散,耳边贴着一道声音响起,他听得不要透彻,勉强凝起精神,问道:“什么…”
“是何时开始恢复记忆的?”慕以问道
那段黑暗的记忆想起来的时候,就算是此时正在亲吻着,昏沉的大脑也在此刻瞬间清醒了过来。
陆离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唇瓣,凑上去咬了一口,力道不轻不重,慕以没有丝毫吃疼,就像是被小动物凶巴巴的挥了挥爪子,呲了呲小奶牙,没有丝毫威胁的感觉。
“在春猎过后便恢复了。”
春猎一事,慕以九死一生,只要一想到那道白色的身影,陆离浑身的嗜血气息就极难压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