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椅也很硬,不舒服,桑觉只能看看窗外的风景转移注意力。
其实也没什么风景好看,全是人和枯燥重复的建筑。
不过对于没见过太多世面的桑觉来说,一切都很新奇。
半小时后,温婉的广播响起:“灯塔站已到,请到站的乘客有序下车。”
桑觉走进雨幕,他抬头看冲天的灯塔,离得太近,反而看不见顶端的光了。
灯塔是圆形的,越往上越尖细,外墙上挂着数不清的枫叶勋章,闪着金色的光。
小恶龙咽了下口水。
这不是活生生的勾引吗?
试问哪只恶龙能顶住这么多金子的诱惑,简直是金色传说!
桑觉已经开始思考,找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这些勋章全部劫走的成功性有多大了。
——睡在闪闪发光的金堆里一定很舒服。
“你好,我来登记。”他学着其他人,对登记人员说。
“死者是你的什么人?”一个脖子上长满鱼鳞的男人询问,是个低级融合的畸变者,胸前的牌子写着他的名字——余人。
奇怪的名字完全没有引起桑觉的注意,他全部视线都被反着光的鱼鳞吸引了。
深蓝色的鱼鳞密布在余人的脖颈处,反着蓝色的光,漂亮得不得了。
桑觉拒绝不了亮晶晶的诱惑:“好漂亮……”
余人一愣:“谢谢?”
好像从来没有人这么夸过,很多普通人都不喜欢畸变者,觉得他们模样怪异,背弃了属于人类的身份,是异类。
桑觉很想收藏一片这样的鱼鳞,但他自己也掉过鳞片,知道很疼,这个要求太无理了。
于是念念不舍地收回目光:“我不认识他,只有有人拜托我把他的勋章送来。”
余人看了看勋章的侧面:“那wuke是哪两个字呢?”
每个畸变者军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枫叶勋章,和寻常的佣兵队伍不同,他们执行命令,遵守命令,哪怕是赴死的命令,必死的任务。
桑觉诚实地摇头:“我不知道。”
他只会写母星的字,有语言转换功能在,他在这颗星球上看到的每个字都是母星的字,并不清楚武克这两个字怎么写。
余人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好的,那就登记wuke。”
桑觉看到了登记簿,很多死去的畸变者都只有几个字母代替名字,因为不一定是熟悉的人带回了他的勋章,也可能是好几年后,新执行任务的人路过了他死亡的地方,捡到了他的勋章,将他飘零失落的信仰带回灯塔安放。
早知道在森林废墟的时候就不跑那么快了,还能在附近找找司伏的勋章,为他在灯塔谋得一席之地。
他最后的遗言那样虔诚,理应得到神的怜爱。
桑觉刚转身,就撞到一张熟悉的脸。
他高兴地叫着对方的名字:“霍延己。”
霍延己点了下头,随后对余人说:“登记,凯伦。”
桑觉立刻反应过来,凯伦就是霍延己从母蛾肚子里剖出来杀死的那个人。
或许原本不需要剖腹杀死母蛾的,但为了找出被吃掉的那名军人,霍延己才把那附近的母蛾全杀了。
“……好的,凯伦是哪两个字呢?”
余人没想到监管者最高执行官霍延己会出现在这里。
他从前很崇拜霍延己,一个没有进化的纯正人类怎么可以那么强大?
直到前几年,霍延己曾公开说过一些不太友好的语言:他不看好畸变者,并认为所谓的基因进化,只是在污染人类的纯净血脉。
原话要更刻薄一点,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无数畸变者愤愤不平,普通人歧视就算了,如果连站在高位的人都这么说,把那些为了保护主城而选择畸变的人置于何地?
据说霍延己还因为这事受到了处分,本来触手可得的上将军衔也一直没落实,众人这才勉强平息了怒气。
霍延己拿起笔,不仅写下了凯伦两个字,还把武克的名字写了出来。
监管者最高执行官锋利的字体出现在登记簿上,余人心情复杂。
他不知道霍延己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挽留一下自己在畸变者心中的印象?
可时至今日,霍延己甚至不愿意为当年的话道歉,这些表面功夫有什么意义呢?
霍延己没有多留,写完名字就要离开。
小恶龙无所事事地跟在后面:“你要去忙了吗?”
“没有。”
“哦。”
“跟着我做什么?”
桑觉也不知道。
但他想了想,好像没什么事可做了。
“身份卡办好了?”
“嗯,办好了,谢谢你。”
桑觉肚子咕了一声,他饿了。
土豆条已经是几个小时前吃的了,现在都中午了。
“饿了就去食堂。”
“我不知道最近的食堂怎么走。”
霍延己脚尖一转,换了个方向:“跟上。”
桑觉乖乖地追上,抓住霍延己的衣角。
霍延己掀唇:“这里没人会吃你。”
桑觉有些不好意思。
明明刚见面的时候,他还告诉霍延己自己害怕,不抓紧衣角就会被怪物们吃掉,结果没多久就当着霍延己的面手撕了那只类人生物。
撒谎并不会令人羞耻,但被戳穿的谎言会。
“他们总是用那种臭臭的眼神看我。”他们指的是过路的居民,抓着香香的霍延己,会让桑觉高兴点。
以前他想博士,但博士又很忙没空陪他的时候,他就会抓着博士的衣角,乖乖地跟在身后。
所以博士总笑称他是小尾巴。
桑觉不明白霍延己为什么不给抓衣角:“你不喜欢我吗?”
他是条受欢迎的恶龙。
以前在母星的实验室,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喜欢他。
第8章 共餐(已修)
“我们刚认识一天,还不属于能牵着衣角走在街上的关系。”霍延己并不是一个随和的人,他径直走向食堂的军人快速通道,“你应该学会和人保持距离。”
桑觉跟在霍延己屁股后面:“可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也需要保持距离?”
朋友就更不会攥着衣角走路了。
但旁边这只高不高兴都表现在脸上的小傻瓜显然难以理解。
“你对朋友的定义是什么?”
桑觉:“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我们就是朋友。”
从前没机会接触外人,所以也没人为桑觉定义“朋友”的界限。
实验室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他都喜欢,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也都喜欢他,所以大家都是朋友。
“……先点餐。”
“我现在有钱了,可以请你吃饭。”桑觉豪气道,“随便点。”
霍延己清楚忘忧蔓的报酬,应该够桑觉挥霍一段时间。
他随意点了两样,就把菜单递给了桑觉。
“土豆炖牛腩,蘑菇烩蛙肉……呃,超级香菜泥?触手切片又是什么?”
“经过处理的大触手切片,无污染。”
出于好奇,桑觉把以上都要了一份。当然,香菜泥是霍延己点的。
但瞟了眼墙上“资源紧缺,严禁浪费”八个大字,又问霍延己:“我想尝尝味道,可能吃不完,可不可以做小份?”
窗口的大叔笑了,替霍延己回答:“可以,给你端小份。”
为了防止食物污染,所有食堂的工作人员都必须是没有畸变的普通人,大叔看起来就像以前实验室的打扫员一样亲切。
桑觉还经常和对方唠嗑,聊点小八卦。
他弯起眼角,露出乖乖的笑:“谢谢大叔。”
大叔笑眯眯摆手:“不客气。”
五个菜,但桑觉只支付了十五个币,十分便宜。
食堂人不少,坐得很满。
如今所有的食物都由农业林场管控,厨房这个词已经非常久远了,大部分房子甚至没有这一区域的划分,三餐都去食堂,饮用水需要去街道管理处接。
一方面是资源有限,一方面是为了方便管理,以防居民吃到有污染的东西。
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桑觉催促道:“你快吃。”
“……”这积极的样子活像是在菜里下了毒。
桑觉盯着霍延己的喉结,看到它滚动之后,才认真说:“吃了我的饭,你就是我的人了。”
“……”霍延己夹菜的手顿在了半空,随后若无其事地说,“知道性骚扰属于什么程度的罪吗?”
“什么?”小恶龙没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