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顺便,”白晟冷冷道,“今晚本来想请你们全体去米其林三星吃龙虾的,现在只能委屈大家陪我一起吃白水青菜守孝了。”
二楼窗口沈酌:“……”
沈酌一手扶额不语,这时另一名手下三步并做两步从楼梯上来,急道:“监察官,陈组长,您们能下楼来看一眼吗?”
陈淼问:“怎么?”
“我们在一楼拐角病房里发现了很多不同寻常的痕迹。”手下似是非常疑惑,“很多……脚印。”
一楼走廊最尽头,是一间狭小破败的病房,四面墙壁黑黄交错,靠东放着一张钢丝床,风从灰蒙蒙的破碎玻璃窗里呼呼灌进来。
烧裂的地板大块剥开,纵横交错赫然几十个鞋印。
“鞋底花纹类似女式平底单鞋,脚长在25.5cm到26cm之间,脚掌宽度在10.5cm到10.8cm之间,推算对方身高应该是。”沈酌从地上站起身,“167厘米左右,符合野田洋子的体型特征。”
在边上低头记录的陈淼顿时“哦哟”了一声:“还真是她?”
“从鞋印边缘的清晰程度判断,应该是半个月以内留下的。”沈酌看了眼腕表,“确切地说,13天又19个小时以前。”
陈淼登时就震惊了:“这都能看出来?!”
沈酌没有回答。
“学长你太厉害了,这么精确的吗?怎么看出来的?你真的一点异能也没有吗?学长,学长!”
沈酌仿佛没听见一般擦肩而过,身后水溶花叹了口气,用手机搜出过去半个月的气象记录,举在呆若木鸡的陈淼面前。
“14天前的那个中午泉山县大风7级,鞋印不会是那之前留下的,否则边缘痕迹不会那么清晰。同天深夜11点附近下了场骤雨,所以靠近窗口的鞋底花纹上有放射性水滴覆盖,从水滴直径和落地角度可以推算出当时的风速、风向、准确降雨量。综上所述,野田洋子来到这座卫生院的时间非常确定,是那天的下午4点到晚上11点之间。”
陈淼:“……”
水溶花靠近小声问:“坊间传言,指点你硕士毕业论文那段时间沈酌天天吃降压药,是真的吗?”
“…………那不是真的!”陈淼十分委屈,回头大声:“学长!告诉我你没有吃降压药!”
沈酌置若罔闻,半蹲在地观察着什么,眉角微蹙。
“学长?”
陈淼好奇地凑上来,皱眉观察片刻,才发现地上有几条不甚明显的、长长的痕迹通往门外:“这是……轮胎?”
“轮椅,”沈酌轻声道。
“——哈?”
陈淼大出意料,低头仔细一瞅,头顶几乎蹭到了沈酌的手。但紧接着身后传来一股巨力,差点把他凌空提起来,陈淼慌忙挣扎回头:“白、白哥!”
白晟单手拎着他后颈,和颜悦色地问:“你知道为什么小明的爷爷能活到九十九岁吗?”
“……”陈淼问:“因为小明的爷爷不好奇地上的轮椅印是谁留下的?”
白晟说:“因为小明的爷爷知道跟学长保持合理的身体距离。”
陈淼如遭雷劈,回头求救地看向沈酌,却发现他学长正一言不发盯着地面,仿佛已经给自己进化出了某种超能力,把白晟一切不正常的言行都屏蔽到了五官感知之外。
白晟跟拎小鸡崽一样把陈淼拎到身后去,笑嘻嘻回头:“沈监察。”
“唔。”
“你看到床上的影子了吗?”
钢丝床已经被烧黑了,半倾斜地靠在墙角。除非跪在床边仔细观察,否则很难看出灰黑的钢丝弹簧上,有一具被烧缩水了的、平躺的黑影,头颅、躯干、四肢宛然。
是个被烧化了的人。
沈酌站起身,无声地呼了口气,“——‘荣先生’。”
“半个月前野田洋子不是一个人来到这里的,跟她一起离开的还有进化源的真正货主,荣先生。因为这个人双腿残疾,所以地上才会留下轮椅的痕迹。”
“有一件事我们想错了,野田洋子不是刘三吉的同伙,而是‘荣先生’的。刘三吉可能因为偷窃进化源被抓,所以被荣先生胁迫做一些事情,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刘三吉敢冒着终身监禁甚至处决的危险,主动跑到高架桥上来拦我的车。”
白晟向钢丝床上一扬下巴:“那这位倒霉仁兄呢?”
沈酌皱起眉角,半晌道:“我有一个怀疑……但很难确定,除非能看到当时的场景。”
“?”
白晟没明白他的意思,只见沈酌伸手一招。
不远处水溶花立刻会意地走上前来。
“水溶花的异能非常特殊,她曾经被一个未知生物附身,但对方性格凶残,曾经差点一次性杀死一百多个人,社会危险性极大。所以我设法与这个未知生物建立了一个契约,平时把它封印在水溶花的潜意识深处,需要时只有我能把它释放出来。”
白晟十分好奇:“未知生物?”
沈酌说:“对,一个纯精神系生物,研究院一度认为它来自地外文明。”
白晟一手捏着下巴莫名其妙,却见水溶花对沈酌摊开右手掌心,但紧接着又迟疑了下,对白晟诚恳道:
“也许,小明的爷爷偶尔也会因为工作需要,而跟她的学长握一下手。”
陈淼一口水:“噗!”
白晟:“哈哈哈哈——”
小明爷爷的学长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陈淼立马躲到他白哥身后。
但沈酌没再理他俩,伸出右手自上而下地覆盖在水溶花掌心上,低声唤出了受召者的名字:
“我释放你,伊塔尔多魔女!”
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异能从两人交握的掌心散发出来。
紧接着,水溶花的右半边脸发生了恐怖的变化。皮肤溶解,布满血斑,仿佛被腐蚀一般裸露出怪异骨骼;右半边身体急剧变异,肌肉呈现出血红色,密密麻麻的血管像金属锁甲一样覆盖在手臂和右腿上。
与此同时,她完好的左侧面孔也发生了明显的改变,妖冶迷人、艳光四射,卷曲的红色长发垂到腰际,仿佛血海里茂密的海藻;无数复杂花纹在她的左半侧身体延伸,像某种古老的护身符,蔓延到左臂、左腿甚至左眼瞳孔。
这世上没人能逃过左半边魔女的致命吸引力,但同时她的右半边身体又能让所有人心胆俱裂。
美艳与恐怖的极致结合。
伊塔尔多魔女。
“啊……”魔女如释重负,发出一声撩人的呻吟。
沈酌立刻要松开两人交握的手,却被她一用力抓住了,继而如艳丽的毒蛇一般依偎而上,指尖轻轻抬起沈酌的下巴:
“你想我了吗,沈监察?”
紧接着她俯身一贴,妩媚的面颊几乎贴在了沈酌脸上,笑容挑逗充满暗示:“如果你让我自由,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去没有人的地方,我可以让你感受到很多很多的快乐,以及——”
她话音一僵。
一枚小小的银色控制器出现在她眼前,沈酌冷冷道:“以及很多很多的高压电。”
哐当一声撞响,伊塔尔多魔女迅速后退,差点撞翻了桌椅。
“人类!!”她咬牙切齿拉扯自己脖颈上的金属项圈,然而不论如何都扯不下来,只能恨恨盯着沈酌,血红眼珠里闪现出不加掩饰的恶意:“总有一天我要让这项圈锁在你自己的脖子上,总有一天——”
沈酌一哂:“外头那么多进化者都想把这项圈套我脖子上,那又怎么样?他们只能想想。”
“……”
“把三年前这间屋子里的场景重现出来,别让我命令第二遍。”
白晟扭头小声问陈淼:“你被电过么?”
陈淼捂着项圈一脸震惊:“怎么可能,我这么温顺听话!”
“……”
伊塔尔多魔女含恨盯了沈酌一眼,抬起血红怪异的左手按在钢丝床上,沙哑地念了句什么。
那发音十分晦涩,仿佛是某种古老失传的咒语,或者是从未在地球上出现过的语言。
紧接着,时空倒流的画面如洪水般呼啸而至。
焦黑墙壁复原,龟裂地砖弥合,破碎的玻璃窗奇迹般自动关好;眼前一切都恢复到了三年前大火未发生时的状态,屋内光线昏暗,散发出劣质消毒水的气味。
钢丝病床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是个十分削瘦的男子,似乎还很年轻,但长年累月的昏迷让他脱了相,面容干裂枯朽,鼻间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已经看不出他本来长什么样了。
白晟微微眯起眼睛:“难道他就是……”
“荣先生。”沈酌轻声道。
顺着沈酌的目光望去,钢丝床栏边夹着一张床头卡,姓名那栏用圆珠笔潦草地写着——荣亓。
白晟一手吊儿郎当地搭在沈酌肩上,俯身仔细打量那张床头卡:“……这兄弟有点惨啊,乡村卫生院的治疗条件不太好吧。他这是得了什么病?植物人?不会脑死亡了吧?”
沈酌刚要说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众人身后响起一道陌生的、笑吟吟的声音:
“你猜他们说这倒霉仁兄得的是什么病,傅琛?”
——傅琛。
仿佛一道无声惊雷,沈酌瞳孔遽然扩张。
他瞳孔幽黑得发寒,白晟清清楚楚感觉到掌心下那瘦峭的肩头一瞬间就绷住了。少顷沈酌缓缓回头,三年前的傅琛正站在病房门口,穿越了生死与时光,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室内一片死寂,人人都惊呆了。
白晟皱起眉头,按了下沈酌肩膀,在他耳边带着安抚和提醒:“沈监察。”
三年前的傅琛背对着门外天光,但仍能看出五官非常俊朗,是那种走在校园里会吸引很多注意的长相,脖颈上戴着一个标记S的金属圈。
“不感兴趣。”他抱臂打量病床片刻,挪开了视线,“走吧,苏寄桥。我约了沈酌晚上九点在机场见面,再晚要迟到了。”
一道纤细人影从傅琛身后转了出来,赫然是个美少年,声音柔和悦耳,仿佛才意识到什么一般抱歉地“呀”了声:
“怎么办,傅哥,沈学长要是知道了我俩单独出来,不会生你的气吧?”
作者有话说:
霍金不是那个意思hhhhhh 病床上那被烧成灰的就是荣,没那么复杂,从残留细胞开始的无限复生异能而已
第14章
白晟的第一反应是苏寄桥这个名字非常耳熟,紧接着回忆起来。
三年前沈酌那起实验事故中,除傅琛当场死亡之外,还有一名A级进化者被炸成了脑重伤,至今躺在医院昏迷不醒,正是苏寄桥。
“天……天啊,”陈淼结结巴巴,“三年前傅哥跟苏前辈也来过这座卫生院?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