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冬一听狂摇头:“没事没事,一会我们再来,你们先忙。”说完怕沈空青拒绝似的,拉着叶玉竹就走。
沈空青见他一副根本不愿意跟自己独处的样子,有些茫然。
他也不知道小竹马怎就那么怕他。
杜远志看着叶天冬二人远去的背影,说道:“这俩哥儿是越长越好看了。”
沈空青收回心神,说道:“别瞎想。”
杜远志啧了声:“我就是瞎想也没机会,竹哥儿已经定亲,再过两月就完婚,就是冬哥儿...还没听说他定了哪家 ,不过我猜啊,他今年十九了吧,这要么是家里有主意,要么是他心里有人。”
沈空青默默听着。
杜远志看了他一眼,语不惊人死不休:“看他刚刚那模样,我还以为他心悦你。”
沈空青心下一个咯噔,还没等他说话,杜远志又推翻了自己的话:“不过也不可能,虽说幼时一块长大可你们也五年多未见,总不能他昨天见你就一见钟情。”
沈空青想想也是,小竹马明显就很怕他,怎么可能爱慕他?
可一想到小竹马心里装了别人,他就跟吃了黄连似的不是滋味:“还喝不喝酒?你一个小子这么八卦做什么?”
“???”刚刚你不是听的很起劲?
那边叶天冬拉着叶玉竹走远了才把人松开。
叶玉竹顺了顺自己的袖子,无语道:“你真是一点都不放弃见空青大哥的机会。”
叶天冬抿嘴道:“他刚回来,成日就在家待着,我若是不找机会去他家,见都见不到。”
叶玉竹拿手指头戳他脑瓜子:“冬儿,我是真想不明白你怎那么喜欢他?”
他没用力,就像点在叶天冬脑袋上,叶天冬就没拨掉他的手:“喜欢哪有那么多道理,你对李谷好难道不是因为喜欢?”
李谷就是叶玉竹的未婚夫,是同村的小子,跟他们同岁,但因着一个在村头一个在村尾,没有一起长大的情谊,是媒人牵线两人才在一块。
亲是三年前就定下的,只是那会李谷在守孝,推到今年五月成婚。
他唉了声,他与李谷虽说是媒妁之言,但也确实是因为喜欢才心甘情愿嫁,这点上还真没资格说道叶天冬。
叶天冬是他最好的朋友,两人间无话不谈,他知道叶天冬的心思,叶天冬也知道他的秘密,叹了口气说:“我一会就不去了,你一道送过去,钱和篓子明日我再去你家拿。”
李芳茹给的价格是一文钱一斤,虽不高但量多,比起背去镇上卖,不仅没这么辛苦还有保障,今早两人趁着天刚亮就去后山坡挖野菜,每人挖了十来斤,这就有十多文的收入。
“好嘛。”
杜远志依靠在战场养出来的敏锐觉察到沈空青并不喜欢谈论叶天冬可能有心上人这事,至于是不是真的?他也不能保证,只是直觉如此。
他狐疑地看了眼神色如常的沈空青,又很怀疑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可想起叶天冬的容貌,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换哥儿身上也一样,沈空青要真是恋慕人家也正常。
一个在军营关了五年的糙汉子面对娇滴滴的小竹马,真的很难不动心啊!
只是...
杜远志露出同病相怜的表情,拍了拍沈空青的肩,安慰道:“你也别灰心,世上好哥儿多的是,没有冬哥儿有夏哥儿,总会遇上的。”
“???”什么玩意?
沈空青用手肘了他一下:“走了。”
不痛不痒,杜远志用手摸了摸被沈空青肘到的腹部,无声笑了笑,觉得自己猜中了沈空青的心思。
杜远志的家稀松平常,是老旧的泥土房子,村里人家大部分都会把鸡圈和房子建在一块,杜远志家便是,他家大,除了厨房客堂和卧室,还有一间柴房和鸡舍,进了院子,沈空青看到土院墙底下种了一排春丝瓜,瓜藤沿着竹篱笆攀墙而上,长势旺盛,柴房的屋檐下也摆了半墙的干柴还有两捆引火的树杈,旁边的鸡舍更是嘈杂,鸡鸭咕咕嘎嘎地叫。
没什么变化,只有窗户是拿新的纸糊过。
杜远志家房门紧闭,也没听见人声,沈空青问他:“你娘他们不在?”
杜远志把背篓放在屋檐下,回道:“我娘跟我嫂子去山上挖笋了,我大哥去镇上做工,傍晚才回。”他把斗笠挂在墙壁上钉着的木钉上。
杜远志就两兄弟,父亲在他从军前就已过世,是杜母将他们两兄弟拉扯大,好在杜大哥年长杜远志五岁,能帮上杜母不至于让日子太难过,而当年之所以是排行老二的杜远志参军,也是因为杜大哥已经二十多过了年龄。
“进屋坐,我去装酒。”
沈空青知道他的屋,自己走过去推开门。
这间屋子沈空青也熟悉,年少时来过不知多少回,房间的东西不增不减,只有墙角的箱子从五年前的崭新到如今的掉漆。
沈空青想到了自己,对比起来他无疑是幸运的。
落魄、窘困、还有一身病痛才是他们这几个人应该有的东西。
可杜远志不像他,杜母一介女流给不了他太多,大哥又有了自己的小家,能把房间留给他就算不错。
只有他,家里换了青砖房、一应家具也全是新的,甚至连身上这套衣裳都是刚买的。
这全都多亏了爹娘。
作者有话要说:
全书团宠:大青
杜远志:天涯何处无芳草,没有冬哥儿有夏哥儿
冬儿:打人了啊!
抱歉,冬儿野菜挖完还是个恋爱脑...
第11章
沈空青把带来的零嘴放在杜远志房中那张垫了脚的桌子上。
过了会,杜远志拿着酒壶和酒杯进来。
“这是我哥泡的拐枣酒,酒香带着浆甜略有甘涩,你试试。”杜远志人还没坐下便先倒酒。
沈空青接过来先闻了闻,说道:“太久没喝什么味都忘了。”军营禁酒,便是连打胜仗都不能破例,所以上一次喝酒已经是五年前。
杜远志举起自己的那一杯:“今日喝个痛快。”他又说:“这杯敬生命。”庆祝我们还活着。
沈空青与他碰杯,而后一饮而尽。
杜远志又给两人的酒杯斟满:“还得是这种日子舒坦,每回上战场我的心就悬在喉咙口,真要是死了它也就掉出来了。”
这回是沈空青敬他:“那这杯就敬自由。”这一仗为陈朝争取了二十年的时间,起码这二十年不用再担心起兵戈。
杜远志会心一笑。
哗啦啦声中,酒杯再次被斟满。
“第三杯...第三杯敬友情。”
喝完的两人哈哈大笑。
至此时间流逝带来的疏离、战场上九死一生留下的颤栗,都在三杯酒中消失无踪。
三杯过后,两人闲聊。
磕着瓜子剥着花生慢慢品酒。
沈空青问他:“官府答应的粮食几时发放?”
“你不知晓?”
沈空青摇摇头。
杜远志想了想,问他:“你这次因何晚归?”
沈空青想着也不是什么好隐瞒的事,便如实道:“替少将军挡了一刀。”他的手绕回背后,指着伤疤的位置:“伤太重走不了,躺了一个多月才下地。”
战场上受伤是常有的事,但能伤到一个多月才下地,那真是鬼门关前来回走。
即使杜远志想象不到当时的场景,也能猜到那条疤有多深:“粮食和地都是清明后才发放,等着吧。”
沈空青嗯了声,把去了衣的花生丢进嘴里嚼,炒花生嘎嘣嘎嘣脆。
杜远志磕着瓜子问他:“你呢?又作何打算?”
“嗯?”
“都回来了,不打算娶妻生子?”
沈空青道:“这还真没想。”
杜远志愕然:“作何不想?”
村子还是那个村子,可同辈的人却只有眼前这个和那一疯一残,疯了的再说不上话,残了的还没见,而眼前这个,少时的好友又一块从死人堆回来,自是不一样:“你当我怎么回来的,军医都跟少将军说了,我能捡回这条命纯属阎王爷闭了只眼,谁也不知何时就被收回去。”
杜远志一听,人愣了:“怎会如此...”
“我不想耽误人家...”他就是这么想的,哪怕那天被小竹马的美貌撞了下心湖起了波纹,可冷静下来还是不敢,他苏醒之后军医将实情告知了他,若是好好养着还能善终,否则...
“沈叔那边...”怕是没那么好过。
沈空青倒是不急,沈申姜和李芳茹不是不讲理的人,慢慢沟通便是:“再说。”
杜远志又是叹气:“我娘倒是请媒人帮我相看,只是我这情况,好人家的姑娘也不一定肯嫁我。”
“只要对方贤惠体贴,能懂你疼你,不看家世也无妨。”沈空青劝道。
杜远志被他说笑了:“这话不都是对姑娘说的?”
“什么看不看得上,你有钱有地人也不赖,无非就是觉得我们从死人堆爬出来的不吉利,但当兵的不比谁差,杀人不也是为了保家卫国?”
“说得对。”杜远志放下嗑瓜子的手去端酒杯跟他碰杯:“走一个。”
沈空青喝完,打了个酒嗝。
太久没喝,就算拐枣酒不烈,七八杯下肚这会也开始有点上头。
酒意翻涌着,沈空青晃了晃脑,说:“讲句实在话,这次回来我什么都不想干,就想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杜远志被他的‘豪言壮志’刺激的倒吸一口气:“你倒是敢想。”
日子都是要钱过置的,没有银子寸步难行。
就算粮食能自己种,可布不能自己裁,你又有多少东西能换这一匹布?
杜远志以为他喝醉了胡言乱语,却不知这是沈空青的真实想法。
沈空青也没喝醉,他就是觉得有点晕,但脑子是清醒的:“不娶媳妇这安置费够我生活十年。”他当然不会傻到告诉杜远志少将军赏了两千两的救命钱给他。
倒不是怕杜远志有异心,而是不患寡患不均,大家都是战场回来的,没道理你比较金贵。
杜远志点点头,沈空青说的也在理。
一个普通的农户家庭,倘若一年顺利,三五两足够一家子生活一年,而沈空青单身又不用上交公中,别说不愁吃喝,还能很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