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安静了一会,张韵诗懒懒的声音传来:“睡觉呢……什么事?”
陈厝:“哦……没事。”
祁景皱起眉:“睡觉?”
陈厝:“我妈确实每天这个时候会小睡一会……”正说着,一个人忽然风一样的冲过来,推开了他们,一脚踹开了房门。
陈厝目瞪口呆:“江隐,你……”他的话说了一半就噎在喉咙里,因为房间里的张韵诗根本没有在睡觉,而是直挺挺的站着。
她僵硬的回过头来,脸色青灰,表情诡异,明显是被上身了!
张韵诗转头就要往床边扑,祁景冲了过去,一个擒拿把她撂倒在了地上,陈厝惨叫:“轻点,那是我妈!”
祁景听他这么一吼,下意识的放轻了些力气,张韵诗忽然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挣脱了他的钳制,往阳台外面纵身一扑!
她的半个身子已经挂在了外面,被祁景捞住了腿,陈厝叫的更惨了:“妈!!”
祁景骂道:“你叫魂呢,过来帮忙!”
陈厝赶紧过去,瞿清白也满身摸符:“在哪里在哪里……”
江隐从身上掏出一个小铁盒来:“让她把这吃了!”
瞿清白:“不不不不不,朱砂不能吃!”
就在这边乱成一团的时候,祁景忽然瞥见一个人影出现再他们正下方的花园里,他脸色也变了,用压低的音量说:“陈厝,你爸回来了!”
张忠林,这位西装革履,看起来很是年轻的富豪正穿过他别墅的后花园,完全不知道如果他此时抬头,将会看到怎样一幅让他魂飞魄散的画面。
他进了屋子,一室静谧让他有些疑惑,扬声叫道:“小厝?韵诗?”
片刻的沉默后,一个声音远远的传过来:“爸,我打游戏呢,妈在睡觉,你小声点!”
张忠林“哦”了一声,把外套脱了,挂在衣架上。
在二楼的阳台上,江隐回过头去,陈厝正被他亲妈死死掐着脖子,祁景用力的掰着她青筋暴露的五指,而瞿清白终于找出一张符来,往张韵诗背上一贴,低喝了声:“现形!”
一股淡淡的黑气从张韵诗的口鼻中冒了出来,她像一个脱线木偶,一下子七零八散的倒在地上,陈厝终于能呼出口起来,一边咳嗽一边把他妈从地上扶起来。
鬼魂呼号着逃向门边,江隐从袖中抛出一串粗绳来,握住绳尾,叫了声:“祁景!”
祁景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疾手快的抓住绳子一头,两个人缠麻花似的,在瞬间就把把鬼魂从头到脚绑成了个纺锤!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却响了起来:“小厝,你在里面吗?我到你房间找你,没看到人。”
陈厝面露苦色,祁景用眼神示意他赶快回答,他磕巴了一下才开口:“在……在……等一下!”
屋里乱成一团,四人一鬼面面相觑。也许是事关自己,陈厝终于表现出了惊人的冷静和判断力,他把祁景和江隐连同那只鬼一并推到了床下,又把瞿清白一把推进了柜子里,最后再把张韵诗抱上床,用被子严严实实的盖上了。
他深吸了口气,走过去开门:“爸,有啥事吗?”
张忠林走了进去:“你不是在打游戏吗,怎么在你妈这屋?”
“啊,我想来看她睡得踏不踏实,她最近睡眠都不太好……”陈厝目光心虚的游移着,忽然看到了还没来得及处理的,一片狼藉的阳台。
张忠林走过床边看了看,笑了:“她睡得香着呢,说话也不醒。就是脸色有点苍白,晚上给她熬点红枣糖水喝。”
陈厝嗯嗯的应着,一步步挪过去,把窗帘拉上了。
张忠林:“拉窗帘干什么?”
陈厝掩饰着脖子上的掐痕:“那什么,我这不是让她睡得踏实点吗。”
他们父子俩冗长的对话,可苦了床底下和柜子里的人。
江隐和祁景叠罗汉似的,中间夹着一只鬼,鬼魂那种冰凉入骨的感觉诡异至极,好像贴着一只滑腻腻的泥鳅,又像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骨头缝里都在发酸。
祁景被压在下面,脸色都青白了,压低声音道:“为什么不干脆勒死他?”
他们手中的绳子正好勒在鬼的脖子上,要想勒断脆弱的颈骨简直轻而易举。
“不行,他还有用!”江隐同样压低了声音回答,他的大腿蹭在祁景的双腿之间,即使隔了一只冰冷的鬼魂,也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柔韧的触感。
江隐挪了挪:“要不你松手……”
祁景咬了咬牙:“不用!”
眼看他的牙关都在打颤了,陈厝父子的对话却没有尽头,江隐忽然很轻微的叹了口气,然后,隔在他们中间的鬼,忽然消失了。
温热的身体一下子掉进了他的怀里,祁景被砸懵了,他下意识的抬手接了一下,江隐反手抱住了他,属于人类的热气源源不断的涌入他身体里,祁景还没从冻僵的状态缓过来,本能的抱紧了这个“火炉”。
外面,张忠林终于结束了拉家常,走到柜子前,刚一伸手就被陈厝挡在了前面,无比紧张的:“你要干什么?”
张忠林不解:“我拿套家居服换上……”
“不行!我妈都睡觉了,你会吵醒她的!”
张忠林有点好笑的看着他:“你这么大声她都没醒,我拿套衣服怎么会吵醒她?好吧……我等会去外面换,行了吧?”
他说着,就推开陈厝,一把打开了柜子。
陈厝一声“爸……”噎在半路,眼睁睁得看着张忠林和柜子里的瞿清白四目相对,瞿清白像只蜷缩的大虾,缩手缩脚的站着,尴尬的扯出一个笑来:“叔叔好……”
祁景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张忠林脸上的表情也分外精彩,他沉默了一会,往外面走去:“陈厝,你出来一下。”
陈厝狠狠瞪了瞿清白一眼,两个人灰溜溜的跟着出了房间,末了还有地担心的回头看了眼床下。
他们终于走了。
祁景和江隐终于从四肢纠缠的状态分开,一个接一个滚出了床底。
第21章 第二十一夜
祁景有些尴尬,尴尬到他几乎忘记问那只鬼去哪了,也许只有他一个人这么觉得,毕竟江隐可能永远都不会存在这种感觉。
沉默了一会,他终于想起来:“刚才的鬼魂……去哪了?”
江隐说:“在我身体里。”
祁景猛的转过头去:“什么?”他一把抓住江隐的肩膀,上上下下的看,“怎么回事,他上你身了?不对……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手劲很大,江隐脸色惨白,却不是被他捏的:“这叫分魂术,是一种可以让鬼魂和本我在体内共存,而本我却不会被鬼魂控制的法术。”
祁景这才放松了些:“就是说,你可以让鬼上身,却不会被他控制?”
“嗯。”
江隐说:“这是一种禁术。不要告诉瞿清白。”
祁景看了他一会,嘴角出现了些笑意:“好。”
他们一起去拿了香炉,江隐把手覆在上面,只见炉身不停震动着,嗡嗡出声,不一会又不动了。
江隐把手拿开,里面又是一片空空如也了。
祁景忽然道:“分魂术……是不是很伤身?”
江隐点了点头。
他看着手中巴掌大的香炉,忽然说:“瞿清白和天师协会那么畏惧万鬼炉,其实并没有什么必要。有阴必有阳,有坏的一面的东西,未必没有好的一面。”
他伸手在香炉里掏了掏,手掌中已经出现了一捧灰:“这种炉灰,可以让鬼魂的踪迹现形,可笑天师协会,到现在都费劲巴拉的画着寻踪符。”
祁景好奇的拈了一点在指尖,和普通的炉灰并无区别。
他笑了笑:“那朱砂呢?也可以吃?”
“可以。”江隐肯定的说。
“……但也不要多吃。”他又加了一句。
祁景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他觉得江隐这个人真的越来越有意思了。
过了一会,瞿清白和陈厝回来了。两个人霜打的茄子似的,一言不发的在地上坐下,看都不看对方一眼。
祁景问:“怎么了?你爸和你说什么了?”
峪稀郑悝.
陈厝蔫巴巴的回答:“他说我长大了,本来不该过多干涉我的事情,但交友一定要谨慎,还有,注意身体……”他摸了摸脖子上的掐痕。
祁景憋着笑:“你爸懂得还挺多的。”
陈厝指着他:“你还笑!”
祁景也憋不住,他没法不笑,陈厝的遭遇比他还尴尬,实在是让他有点幸灾乐祸。
瞿清白沉默了一会,忽然站起身:“江隐,那些邪门歪道,我劝你还是少用。与鬼为伍,长此以往,邪气入体,伤身损气,于身于心都没益处。我话已至此,你看着办吧。”
他硬邦邦的撂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祁景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发觉,虽然瞿清白此人平时又怂又傻,脑袋缺根弦,但到关键时刻,很有一套自己的原则。
回去的路上,江隐要去别的地方,半路就下车了,祁景留意了下,特意记住了他下车的街道。
他一下车,陈厝就问祁景:“快跟我说说,你们发生什么事了,你那脸色一看就不对。”
祁景用台湾腔骂了他一句:“死八婆。”
瞎扯了几句,下车的时候,祁景终于把事情和他说了一遍,去掉了江隐会分魂术的那段。
陈厝笑的同样幸灾乐祸:“祁大帅哥又感觉被人占便宜了?”
祁景没说话。这件事归根结底其实不关江隐什么事,反而要感谢他……是他自己心里别扭,才绕不过弯来。
陈厝笑了一会,脸色稍微严肃了一些:“其实经过这么多事,你应该也感觉出来了……江隐这人还挺好的。”
祁景嗯了声,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
陈厝又说:“以后,你对他的态度也别太……过了。我看江隐也是个明白人,不会在这些事上犯糊涂的。”
祁景给了他一肘:“行了,你还是想想怎么面对你爸吧。”
晚上,江隐回来,神色如常,和以往并无两样。他从包里掏出来两个羊角似的东西,通体朱红,一端有红绳缠绕,祁景接过来,就见上面还刻着奇怪的图案,连成一线,似乎是北斗七星。
“这个叫‘龙角吹’,有召集神灵,祛除妖氛的作用。你一把,陈厝一把。这种号角吹不出声音,但我能听到。”
祁景并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把那东西放在手里把玩了会,问:“怎么不自己给他?”
江隐回身在床上整理着什么:“我要走了。”
祁景心里一紧:“去哪??”
江隐说:“马上就是十一假期了,我要出去一趟。”
祁景一愣,不禁为自己刚才的紧张感到好笑,江隐不过是要出去一趟,就像普通学生在假期回家或者出去玩一样,他竟然有一瞬间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