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是队长将我们转移过来的吗？”刘老板茫然，“但队长应该……刚刚是晚上，这里却是白天啊！”
“队长转不了这么远的，”医疗兵小姐姐抹掉脸上的水，冷静说，“这里和刚才的酒店距离差了十几公里。”
“哎？你怎么知道？”
“这里是，”医疗兵小姐姐报出了一个位于菏庄市的美术大学名字，“我和朋友来逛过。”
“那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随意聊天中的两人并没有放松下来，而是小心地四处张望。只见天空蔚蓝，太阳火热，即便他们刚从水中钻出来，没站几秒一样感受到了阳光的酷辣。
这高温独属于夏天，而刘老板和医疗兵小姐姐再过几天就能放中秋假了。
难道他们刚才不仅进行了空间上的转移，还跳跃了时间吗？
当然更可能的是，他们此刻所见都是幻觉。
连接通讯频道的耳麦里滋滋作响，军用的高品质倒是不用担心进水，但这小东西现在仍然因为不明原因无法使用。
脱离指挥中心的视线让刘老板愈发紧张，直到他想起他们还有一个同伴。
“幽灵船去哪里了？”
“在那里。”
医疗兵小姐姐往广场边缘的树荫下一指，就见幽灵船像条狗在那里转来转去。
但行人看不见它，就像行人看不见从喷泉水池里钻出来的他们。刘老板更加相信这是一个幻觉了，懒得管自己狼狈的形象，直接跨出水池，朝幽灵船那边跑去。
“不要独自行动啊！”刘老板边跑边朝幽灵船喊，医疗兵小姐姐保持警戒跟在他身后。
如此走了两步，医疗兵小姐姐脚下一顿，显出点迟疑。
刘老板也慢了下来，他看清了幽灵船转来转去的那个角落，那个角落里不只幽灵船一个智慧生命。
树荫下，长椅上，坐着一个穿着牛仔吊带裙，打扮精致，正在和人打电话的年轻女性。
她的脸庞颇为熟悉，如果将那头长发烫卷，就更让人熟悉了。
一个年轻了好几岁，或者说气质看起来尚未脱离校园的王静云，对着手机那头叭叭叭输出。
“不来你早点和我说啊！
“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你半个小时你说有事？
“你提前说我难道会冲回宿舍强行抓你过来吗？！”
也不知道手机那头又回了什么，年轻的王静云用力翻了个白眼，嘴上嗯嗯两声，道：“你不来就不来吧。”
王静云大声道：“又不是我想看，之前求着我一起，我才从打工里空出时间！”
说完，她怒气冲冲直接挂断了电话。
“哇，”旁观的刘老板眨了眨眼，“如果这是真的王小姐，她后来的脾气好了不少啊。”
“后来脾气变好只是打工人的修养罢了吧。”医疗兵小姐姐吐槽，又问，“你确定这是王静云？”
作为在场唯一和王静云打过交道的人，陷入回忆的刘老板狗脸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道：“和我认识的那个王静云当然不是一模一样。”
但一眼看去，她确实会让他们这些知道王静云的人，产生“这是王静云”的想法。
医疗兵闻言思考了几秒，想起之前那个生存党分子最后说的话。
“‘大脑里藏了秘密’吗？”
伴随着灵能等力量的出现，进入人的梦境和记忆早已不是幻想，就算不去拜托水母模样的索纳尔人，医疗兵小姐姐自己就知道几个能力相关的觉醒者。
这么推断，将手指插入大脑，或许是那个生存党分子读取记忆的某种手段。
刚才生存党分子因为背叛了蠕虫之主得到惩罚，这样的异变或许将他们一起拖入了王静云的记忆中。
医疗兵小姐姐如此分析，虽然她知道还有更多可能，但在这个得不到后方指挥的情况下，她只能靠自己的判断继续行动。
生存党分子想在王静云的记忆里寻找的目标倒是很好猜测，与王静云相关的，以至王静云不得不接受官方保护的，只有那个存在。
伊勒瑟芮的“工匠”。
难道能在王静云的记忆里见到吗？
“不想一个人看展啊。”年轻的王静云在这时候开口叹息。
“看展？”刘老板脱口而出的话，与另一个声音重合了。
陌生的声音难以分辨男女，也难以分辨性别，甚至祂吐出的根本不是五星国文，无法辨识的乱码敲打颅内，莫名让他们理解了祂的意思。
“啊，”年轻的王静云寻声抬头，睁大眼睛道，“你……”
这个幽灵船转来转去的角落，角落里不只幽灵船一个智慧生命，加上王静云，也不只两个智慧生命。
刘老板无法理解他刚才为什么没看到这个……看到这个存在，他才发现幽灵船不是在这个角落转来转去，而是在围着这个存在转来转去，船舷挨着这个存在，亲昵而柔软地磨蹭。
可这很难形容，因为在刘老板眼里，这个存在是一团黯淡的，金银交织的光斑。
我见过这个！
刘老板可以肯定，但他发现他就是想不起来。
“你……”突然见到这个奇幻生物的年轻的王静云，也一样陷入了恍惚中，她“你”了两下，眼神涣散仿佛进入了梦乡，呢喃般道，“你……好年轻啊。”
感到眩晕同时移开视线的刘老板和医疗兵小姐姐：“？”
年轻？从哪里看出来的？
不知道记忆之外有人头顶冒出大大的问号，“年轻”这个关键词仿佛触发了什么，年轻的王静云已经自顾自地问了下去，“高中生？”
她话音落，黯淡的金银星辉陡然一变，祂有了模糊的人形，这模糊人形外还套着刘老板熟悉的蓝白相间校服！
一个高中生出现在这个角落，虽然祂半透明的模糊身形根本没长脸，简直像个鬼魂。
年轻的王静云看起来依然仿佛梦游，轻声问：“你是来看展的吗？”
“……什么展？”高中生反问。
“毕业展，”年轻的王静云回答，站起身笑着问，“刚好我朋友不来了，你要不要一起？”
高中生没有回答好，也没有回答不好，但年轻的王静云往展厅走时，他跟在了后面。
幽灵船当然亦步亦趋，刘老板和医疗部小姐姐心惊胆战地走在更靠后的位置。
“如果这个景象是真的……”刘老板低声道，“难道这才是第一个来到蓝星的伊勒瑟芮人？”
“很可能。”医疗兵小姐姐说，官方确实有这个猜测。
第一个来到蓝星的伊勒瑟芮人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和蓝星人的接触，全无茧女那样的惊天动地。祂跟着蓝星女性行走在一幅幅画与一座座雕塑间，在年轻的王静云发表评价时，甚至能搭着交流意见。
刘老板作为一名资深的艺术品购买者，没几句就发现他开始听不懂王静云和高中生在说什么了。
难道他的脑子也变成狗脑子了吗？刘老板惊恐地想。
不知他的惊恐，前面两人在新的作品前驻足。
新作品是一座苍白的雕塑，雕塑了一位赤.裸的少女。
虽然只是雕塑，但她头发微卷，笑容明媚，右颊绽放着一朵小小的酒窝。
“……这个装置艺术的创作者是我的同学，作品的灵感来源很有名。”年轻的王静云高兴地对高中生介绍，“皮格马利翁，你知道的吧？”
高中生没说话，年轻的王静云自然地接着自己的话说了下去，“雕塑家皮格马利翁爱上了自己所雕塑的少女盖拉蒂，他亲吻它，拥抱它，并向爱神阿芙洛狄忒祈祷。阿芙洛狄忒为他的爱打动，赐予了盖拉蒂生命，皮格马利翁将她的名字改为伽拉忒亚，与她成婚，幸福生活在了一起。”
她边说边上前，握住了面前雕塑的手。
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周围的灯光开始变化，苍白的雕塑刹那染上色彩。
精巧的灯光设置，使得淡淡血色自王静云握住的手向雕塑全身蔓延，当这淡粉的颜色蔓延到少女的面部，她的眼神也跟着亮起，嘴唇变得红润，微卷的头发则暗沉下去，变得乌黑。
只是短短几秒，她好像活了过来。
“啊。”刘老板低呼一声。
高中生凝望雕像的变化，只是淡淡辉光的他在雕像变化的同时，露出的皮肤跟着一起染上白皙肉色，微卷的短发在随展厅空调的微风飘动，他眨了下眼，原本的星光已经尽数隐藏在平凡的褐色虹膜下。
他上翘嘴角，右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自嘲一笑。
看上去和蓝星人已无区别的高中生质疑道：“‘爱’？”
作者有话要说：
_(:з」∠)_
第115章 八芒星（19）
爱。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啊, 啊，是那时候的事。
八芒星在半梦半醒间，回忆起当时。
真是无用啊, 作为应当庇佑伊勒瑟芮的造物主, 创世神, 祂的舍命一击不仅没能带走蠕虫, 连自己都没死完全。
千钧一发之际，还是隔壁宇宙的宇宙意志出手，保留下了祂的些许碎片，没让祂被蠕虫啃噬殆尽。
祂的碎片在隔壁宇宙漂泊很久, 因为心中挂念伊勒瑟芮, 无法休眠, 却也因为伤势很难做到清醒。
直到祂偶然间来到蓝星。
当初创世时，祂曾来过这颗星球观摩学习。隔壁宇宙诸星茫茫, 能顺利养育生命的却不多见，顺利养育生命的星球里，能突破简单结构，从微生物向更上发展的星球更少，而蓝星正是这少之又少的一处奇迹之地。
那还是蓝星人类出现之前。
现在祂再一次来到这里，已有数十亿的智慧生命在这颗星球上繁衍生息，她们的心智犹如锚点，牢牢支撑起了宇宙外的屏障。
这些属于凡人的心智在思潮中起伏，峰起峰落间，甚至能瞥见本不会与她们有交际的存在。
王静云就是这么看到了祂。
她又引祂去看了那一座时而是盖拉蒂时而是伽拉忒亚的雕像, 使得不清醒的祂模仿雕像, 制造了自己作为人的伪貌。
八芒星自此终于能在勒壹的伪貌下开始休憩。
换句话说, 她祭祀了祂。
正因此, 之后好些年，勒壹与她的关系从未断绝。
半梦半醒的八芒星看到他们逛完了展，年轻的女大学生不知道在展厅外和她礼貌道别的高中生，才刚刚迈出他作为人的第一步，更不知道高中生两年后会考入这所美术大学，成为她的学弟，又成为她手下的创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