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酒店大厅，正被数个医疗兵按着检查的王静云从昏迷中猛地睁开眼，喊道：“勒老师！”
旁边已经自己爬起来的刘老板闻言恍然，想起了刚才在王静云记忆里见到的高中生是谁，以拳击掌跟着道：“是勒老师啊！”
“……调入七队前我最后一次任务，排查失踪的丧尸狗的去向，在——”井星凯报出一个这段时间是重点监视地点的小区名字，“——见过他。当时他还和我说过，有一个作品想要送——”
井星凯没说完，突然卡住。
他表情像是陷入了沉思，几秒后才喃喃：“是他说，还是另一个人说……？”
七队队长明显有点问题的记忆看来是一时理不清了。
指挥中心，见井星凯半天没有下文，分析人员们等不及，先自己讨论了起来。
“送的作品，是指现在‘凯旋’还在用的眼镜对吧？”
“那么，现在出现的，就是伊勒瑟芮的‘工匠’了？”
“王静云和刘莒的反应可以确认。”
“那就先假定他是‘工匠’，但作为一名制作道具的后勤人员，那个肉块在他面前没有一己之力，实力很强啊。”
“生存党针对王静云就是为了引出他对吧？他身上有什么关键的地方吗？”
“必须和他对话，‘不动明城’那边能联络上吗？让她出面吧。”
“‘不动明城’的通讯器好像坏了……”
明澄漫的通讯器不是坏了，她的通讯器是整个都没了。
连着她的衣物和装备。
明澄漫在这种时候倒不好表现出明显的羞耻，不过对面出现的陌生青年注意到了她的窘态，他打了个响指，和她原本作战服一模一样的衣物就裹在了她身上，甚至鞋子也帮她穿上了。
原模原样的战术头盔套在她头上，头盔里的通讯器甚至是打开的，沙沙作响片刻后，就接入了调整好的频道。
指挥中心，几个科学顾问两眼发光挤到屏幕前。
不用任何原料凭空制造物质？怎么做到的？
还是他将被“不动明城”原本损坏的衣物装备复原了？
诸多猜测从他们心中冒出，而中校已经开口，问：“‘不动明城’，听得到吗？”
明澄漫手按在头盔一侧，点了点头。
她并不需要这个动作来辅助通讯器的声音变清晰，她做这个动作的理由，只是向对面的卷发青年表示她在和人通话，她不会瞒着对方偷偷联络。
如此倾听片刻，明澄漫谨慎开口：“您好？”
她对面的卷发青年，在明澄漫恢复后，视线就一直朝上，仿佛能穿透城区的淡淡雾霾，眺望星空的深处。
他听到明澄漫的问好，没有说话，收回眺望的视线，也避开了和明澄漫的对视，反而看向了地面。
瞧起来并不打算进行对话的模样。
但不知为何，明澄漫觉得卷发青年这幅姿态，叫人有些熟悉。
茧女，昆廷大帝……不，不能说他们相像，就是隐隐约约的熟悉。
仿佛他们见过多次，可明澄漫确定他们没有见过。
这古怪的感觉让明澄漫迟疑了片刻，才开口说出第二句话：“请问——”
她的第二句话被人打断了。
在一边动弹不得的男人，突然痉挛起来，他站在那里僵硬地抽搐，皮肤下的血管鼓胀凸显出，如同蚯蚓一样扭动。
男人发出“菏菏”的呻.吟，他面色先是蜡黄，然后通红，密密麻麻的细小血珠从面部毛孔中渗出，简直像有谁在挤汁一样。他惊慌地想要挣扎，但痉挛抽搐并不受他控制，过了几秒，他眼泪和鲜血一起滑落，神色无比的绝望。
有什么在控制他。
就像他控制他的五个同伙。
明澄漫警惕地后退一步，并且向卷发青年靠拢。
她的动作没引来男人背后的存在任何关注，男人浑红的眼珠直直盯着卷发青年，涎水从开合的嘴角流出。
“……八芒星，来见我吧。”
什么存在，什么东西，在男人背后道。
这次整个事件，从港口开始的几十人死亡和折磨，都只为将这句话带到某人面前。
银眸金瞳的卷发青年，勒壹，星主，八芒星，随便叫他什么都好，依然避开了这个对视，却也第一次给出回应。
“好。”他说。
得到这个回应的男人，绝望中如同火中的树木一样枯萎了。
但在最后一丝生命要从这具身躯中消失前，勒壹再次打了个响指。
凡人看不见的小天使们露出嫌恶的表情，磨蹭着在男人头顶挥洒灵气。
这将男人的性命吊在了岌岌可危的线上。
发现男人虽然气若游丝，但还有气，明澄漫明白过来刚才那个响指的作用，吃惊地看了勒壹一眼。
以男人的所作所为，很难想象伊勒瑟芮人会专门保下他一条命。
“如果我不在蓝星，蠕虫之主不会专门诱惑这颗星球上的人，他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未来。”勒壹轻声地，缓慢地为她解释，“结果已经造成，不过你们需要他脑中的知识，对吧？”
在局势还安稳的国内，选择接受蠕虫的恩赐，明澄漫只觉得这男人是个天生坏胚，干脆死掉比较好。
但就算她不像伊喆茹那样接受过发言人培训，明澄漫也知道站在蓝星和五星国的角度，她不能说这种话，于是只是笑笑。
通讯器的频道里，有人提问：“情报当然需要，不过这些生存党分子，只要打算背叛，就会自爆吧？”
一波带走王静云刘老板等人的那张肉皮还历历在目呢，所有人都印象深刻。
“他们被污染了，”不用明澄漫转述，勒壹就回答，“这是可以处理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抬起手握住，点点黑芒就从男人，还有另外五个没醒来的生存党分子身上飞出，汇聚到他掌心。
他手握紧，黑芒就如泡泡，在他手中破开消散了。
“这样就可以了。”勒壹说。
没想到他会连这个小忙也会帮的众人不由默然，片刻，明澄漫先反应过来，低下头真诚道：“十分感谢您。”
卷发青年回给她一个羞涩的微笑。
“请不要这么说，这几年来，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他吞吞吐吐，似乎不太好意思，“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们，就在你们知道的那个地方，稍等一会儿，就去拿吧。”
如果这也叫添麻烦，你再添一点也没关系，比他更不好意思的明澄漫想。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从眼前这个人手上收到礼物了吧？
明澄漫只能继续道谢，不过，在说出“十万分感谢”前，明澄漫顿了顿，反问起另一件本能注意到的事。
“您说‘稍等一会儿’，您马上是要去哪里吗？”
勒壹没有回答。
明澄漫微微皱眉，追问：“刚才说‘来见我吧’的家伙，是蠕虫之主对吧？您要接受祂的邀请？”
“……有些事必须面对，”勒壹慢慢说，“有些事只有我才能面对。”
明澄漫不明白。
她又一次按住头盔一侧，倾听片刻，转述指挥中心的问题。
“那么，请问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吗？”
勒壹微微转过脸。
他正在逐渐苏醒，各种能力在飞速地增强，夜色和高楼已无法阻挡他的视线，他看到废弃酒店的大厅里，正在说什么的王静云，刘老板，还有朝着他这个方向奔来的幽灵船。
“有的。”勒壹说。
他转回脸，第一次和明澄漫对视，认真道：“请尽可能保护自己，好好活下去吧。”
这是个祝福，却不是五星国想得到的回答。
明澄漫还想说什么，就发现面前卷发青年的身形正在变淡。
他要离开了，她意识到，但她还有问题没问。
“等等……我们是不是见过？”
羞涩的卷发青年一愣，脸色突变。
不知为何，他像是十分尴尬，消失的速度更快了，转瞬，淡淡金银辉光就从天台上消散。
没得到回答的明澄漫眉头皱得更紧。
“你见过他？”通讯频道里问。
“没有。”明澄漫肯定地回答，又疑惑道，“但就是没有，才想问啊。”
***
“扮演应该不会掉马，绝对不会掉马。”
回到自家独栋大门前的勒壹尴尬地揉搓脸颊。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让人知道一开始的茧女、红皇帝其实是他，他的脚趾能抠出一个伊勒瑟芮。
虽然他脚趾本来就能抠出一个伊勒瑟芮就是了。
勒壹努力平缓情绪，注目自家大门犹如注目龙潭虎穴。
系统的讯息还在他心中回响。
【认知****】
【****共鸣】
【要素****】
【98%……99%……98%……99%……】
【100%】
【八芒星********】
全是乱码，没有任何确切信息。
勒壹深吸一口气，将门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