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得越决绝,Alpha越能察觉到,他从怀孕后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而他忽略了他所有的敏感情绪,毫无察觉地任由他越走越远,错失了将他带回来的机会。
他以为离婚不过是小娇妻因为吃醋发的小脾气,胡搅蛮缠,还玩笑似的答应了他——他听到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
Alpha简直不敢想象。
可能从那瞬间起,小娇妻就更害怕告诉他真相了。
他翻了个身,看见床头的花瓶。
里面是小娇妻很久之前从后院剪来的花,现在已经枯萎了,花瓣干瘪丑陋,孤零零的,毫无生气。
嗅着房间里若有若无的一丝蜜桃味,Alpha恍惚了下,仿佛看到小娇妻从花园里回来,替换了花瓶里的干花,插上一束鹤望兰。
他喃喃叫了声小娇妻的名字。
刚得知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未婚妻时,他很不待见小娇妻,心里厌恶极了,朋友们添油加醋的笑话和调侃,更让他觉得没面子。
而且是被老爷子逼着娶的,他心里火大,新婚夜没轻没重的,小娇妻被弄得很疼,也没敢哭,他轻蔑地想,不过是个为了攀高枝,逆来顺受的Omega罢了。
搬到一起生活久了,他才发现,小娇妻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是个让人很舒服的Omega。
他嫁给Alpha时才刚成年,小小的一个,嫩得能掐出水,几乎让人不忍触碰。
小娇妻有点浪漫情调,每天早上去上学前,会剪一朵花,插在卧室床头精心挑选的花瓶里,放学回来后,心情好就会哼着小调做他喜欢吃的饭菜。??课业上遇到难题,小娇妻会期期艾艾地扯扯他的袖子,将书递过来,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也不说话,眼巴巴的样子很可爱,像眼神清澈的小鹿。
可是因为他禁止小娇妻对外宣布与他有关系,小娇妻在学校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告诉他。??他的贴身衣物也是小娇妻整理的,每晚睡前,小娇妻会帮他搭配好第二天要穿的一套衣物,摆放着方便他穿,留心他喜欢的颜色和搭配,随时注意着天气预报。
自从小娇妻和他分房睡后,他一直睡不好。??明明以前是小娇妻睡不好,要待在他身边才能睡得着,后来却反过来了。
……现在他失去了这一切。
“失去”两个字像一缕飘起来的轻烟,浮在眼前,仍不太真实,好像只要一回头,小娇妻还安静地待在他身后。
Alpha拖着沉重的身躯下了床,想在屋中寻找小娇妻存在过的痕迹。
清甜的蜜桃味越来越淡了。
小娇妻很少买衣服,衣柜里的衣服都是他随手买的,他也不知道小娇妻喜欢哪种,随意买来的衣服满满当当地挤在衣柜里,名贵精致,小娇妻基本没穿过。
没有嗅到喜欢的味道,Alpha恼怒地砸上衣柜门。
他走遍空荡荡的屋子,最后想起了什么,连忙推开了小娇妻以前在家工作的画室。
一股颜料与水蜜桃的气味扑面而来。
Alpha不喜欢颜料的味道,小娇妻只好将在离卧室和书房最远的地方辟了个小画室,连着一间浴室,平时在画室里画完画,就去洗个澡,洗掉身上的味道才敢出来。
明明是他的妻子,却因为丈夫的坏脾气,活得小心翼翼。
他的画多半送去画廊卖掉了,还有些送给了老爷子,都在老宅里挂着,画室里没几幅完整的。
Alpha头一次觉得颜料的味道也不是这么讨人厌,他迷恋画室内残存的Omega信息素味道,在这间从未驻足过的画室内巡视,寻找小娇妻留下的痕迹。
扫视一圈,他注意到有幅画布被遮挡着。
Alpha矮下身,揭开遮在上面的布,一幅未完成的画徐徐展露在视线中。
那幅画上有三个人,是他和一个小孩儿,还有面目模糊的小娇妻。
只画了一半,就丢在这里,右下角的日期在一个多月前。
三个人里,画得最精致的是Alpha,画中的Alpha用温柔的眼神望着小娇妻和孩子。
小娇妻还没画完,似乎忽然清醒,觉得这一幕永远不会发生,笔下一顿,在旁边按下了重重的一笔,于是匆匆搁下,放在这里,忘了带走。
好像多看一眼都会让他很难过。
Alpha轻轻摩挲着画上小娇妻模糊的轮廓,怔怔的。
刚结婚的前两年,小娇妻都在努力尝试靠近他,让他接纳他,却被他一次次推开。
他仗着小娇妻的喜爱,冷眼看他小心翼翼地接近他,却不给他一点希望,看他一次次靠近,一次次跌倒。
究其原因,是不想向老爷子低头。
好像只要一接纳小娇妻,他就输了。
可是他分明是……很在意小娇妻的。
见不得他冲别人笑,见不得他和别的Alpha靠近,一点点的怀疑都会让他嫉妒得不行,控制不住地发脾气,一遇上小娇妻的事,理智和涵养就都灰飞烟灭。
是Alpha对Omega的占据本能吗?
Alpha一直以为是的,毕竟信息素与终身标记影响的不止Omega。
他以为他对小娇妻是标记后的本能,是信息素的吸引,是迫于无奈结合后的责任心。
刚才看到画的瞬间,心底的颤动告诉他不是。
小娇妻离开这么久,他有足够的时间来思考。
Alpha望着手里未画完的一家三口的画,胸口一片冰凉,有一股闷闷的、令人喘不过气的痛。
他被小娇妻的温柔包容宠坏,对老爷子的安排耿耿于怀,不肯低下身段,承认一些早就变了的东西。
猛然间,“失去”两个字不再缥缈,像一柄重锤,狠狠地将他击醒了。
他于那股莫名的狼狈中明白了,他失去的不是一个受惊的Omega。
而是一个对他彻底失望的爱人。
第32章
第二天,小娇妻吃完饭,想着昨天去画廊时老板答应了他今天还能去,于是又溜达去了那个画廊。
昨天走过一遍,今天小娇妻还是迷路了,迷迷糊糊绕了半个多小时找到画廊,前后一比量,才发现原来离小区很近,十分钟不到就能到了。
画廊的生意明显不太好,老板无所事事,今天依旧懒洋洋地窝在躺椅上睡觉,听到又是他,烦得不行:“不缺人不缺人,回去吧你。”
小娇妻挠挠头,礼貌地说了声打扰了,想了想,又小小声问:“我明天还可以来吗?”
“……”
老板心想奇了,终于转过头来。虽然是Alpha,却意外地长得秀气精致,骨架不大,比起Alpha,更像个Omega。
他瞄了眼小娇妻,看清他的状况:“哦,早恋怀孕不敢回家啊?啧啧啧,现在的高中生啊。”
小娇妻:“……”
小娇妻艰涩地道:“我今年二十二了。”
老板哦了声,上下打量他,来了点兴致:“那是怎么,被负心A扫地出门?”
小娇妻的眼睫颤了颤,沉默了下,轻轻说了声打扰,准备去其他地方再看看。
老板看着他的背影,清瘦的Omega脊背挺得很值,小腹凸出的弧度柔润,被小心翼翼地揣着,像只捂着萝卜的兔子。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在小娇妻即将跨出门时,站起身:“哎,你等等。”
小娇妻还在琢磨着要不要再走远点看看有没有其他画廊,闻声脚步一停,眼睛亮亮地回过头。
老板问:“你缺钱?”
小娇妻点点头。
“你一个怀孕的Omega,没人会收你工作的。”老板看看他显嫩的脸,挣扎了会儿,犹豫着,“画廊生意不好,我给不了你多少工资,你真要来?”
小娇妻大喜过望,立刻点头。
老板见他答应得这么快,又有点后悔,不过话都说出去了,也不好再收回:“成,那你明天来上班。”
找到工作的喜悦迟钝地漫上心尖。
小娇妻连鞠了好几个躬,忙不迭地道谢。
老板瞅着他,啧了声,又回去继续躺着了。
第二天小娇妻就来上班了。
画廊的生意和老板说的一样,生意惨淡,偶尔有人来买画。
老板对唯一的小员工也没要求,随便他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
小娇妻每天九点到画廊,晚上七点离开,中午带着自己煮的饭,淡蓝色的饭盒,饭菜装得整整齐齐,颜色搭配漂亮,有荤有素,在微波炉里叮一下,香气诱人。
老板吃外卖早吃腻了,闻到香味,凑过来腆着脸讨了块厚蛋烧吃,眼睛瞬间亮了。
“我给你加工资,你每天过来给我带份午饭吧,”老板压根不想吃外卖了,飞快举手,“我吃外卖要吃吐了。”
小娇妻笑了笑:“不用加工资,你想吃的话,给我一点材料钱就好。”
老板看看那盒精致的盒饭,再咂咂舌感受舌尖残留的香气,真诚建议:“你手艺不错,可以考虑去当厨师啊。”
“我只会做点家常菜。”小娇妻腼腆地笑了笑,摇摇头,心里黯然地补上一句,还都是Alpha爱吃的。
Alpha吃东西很挑,他是一点一点试探出他的喜好,琢磨了很久。
老板哦了声,看看他的肚子,没好意思和他一大一小两只抢饭吃,边扒拉着自己的外卖,边问:“孩子几个月了?”
“四个月。”小娇妻笑起来很好看。
老板多看了他两眼。
一个Omega敢脱离Alpha独自出来,是莫大的勇气。
他坐在那儿,眉目温柔地低垂着,有股让人亲近的气质,像朵被人细心温养在温室中的花。
但离开了温室,也能坚韧地活着。
气质不一般,不像普通人家出来的,身上还有Alpha的标记。
老板琢磨了下,能隐约感觉到标记他的人应该很厉害。
正常人都会充满好奇,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嗯了声,又埋头去吃自己的外卖。
尽管入不敷出,老板还是尽量给小娇妻开高了工资,帮小娇妻解决了去医院的部分费用。
拿到第一个月的薪水后,一起吃午饭时,小娇妻看着画廊里水平参差不齐的画和乱七八糟的布局装饰,含蓄地提醒了老板这个问题。
画廊的地段其实不错,生意这么差,大半的锅都得老板背。
老板挠挠头:“我不懂啊,瞎搞的,当初逃……来到这,身上有点闲钱,给这里的前任老板忽悠了一通盘下店,勉强混口饭吃。”
而且他性格懒散随意,没生意就睡一天,懒得去学。
小娇妻委婉地说:“这样下去……不太好。”
老板吃着他蒸的芋头排骨,眼眶都热了,说话含糊不清:“你有想法吗?那你搞搞?反正我是没啥想法,我对这方面一窍不通,艺术的芬芳对我来说只是金钱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