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为他的不同?
不是的,不止这样。
——因为这个昨天晚上就被取好名字的小婴儿,都已经足月了吧,却还是很小一只,非常非常小,比一般的婴儿都小,又小又瘦,还被人抛弃,身上还有特别的地方。
——这简直就是小时候的我啊……
——不对,我要更可爱一点吧。
顾无忌在哥哥的事情上,有着强大的共情心,一旦发现一般情况下都很理智的哥哥居然会因为一个这么简单的理由就对一个小婴儿产生没必要的爱怜,顾无忌便不禁心软了,可他表情也只是放松了那么一刻,随即又别别扭扭的严肃起来,审视这个成天就知道睡觉,睡完就晓得哭的小东西:该死,我本人就在这里,干什么还需要替代品?
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不悦的顾无忌死死盯着还在哭的小家伙,足足盯了十分钟,外面便有了奇怪的动静。
他刚抬起头,就见一大早就出门的陆玉山自大花园里走进,脸色很不好看,进来后便将外套丢到一边,皮鞋踩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给人压力的‘哒哒’声。这人首先走过来戳了戳宝宝的脸蛋,表情虽然露出了一个笑,但在顾无忌看来也并非多么爱这孩子。
“出什么事了?”顾无忌心想,这人本身也不是什么大善人,不过是为了让哥哥高兴才收养这小婴儿,“我看外面好像来了不少日本车。”
顾无忌所说的日本车乃是一种装满了士兵的卡车,绿色的卡车上面全是带着钢盔头,胳膊上绑着白色旭日国旗的日本兵,那些兵并没有冲进来,反而像是监视陆公馆一样,将陆公馆包围起来。
顾无忌的声音很不友好,他警惕且厌恶这种危险靠近的感觉。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的,可如今哥哥不能受到一点伤害,哪怕一点都不行!
陆玉山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直接回答:“你哥还在上课?”自从大家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生活后,除却顾葭需要吃药,顾葭也主动要求继续上课,于是在陆公馆直接养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大学讲师,这个冯老师瘦成一道闪电,脾气古怪,但莫名和顾葭很合,叫顾葭练字的时候也有一套方法,因此即便陆玉山很想亲自教小葭念书,赶走那个老师,却也被顾葭直接否决。
说是不喜欢被看见很笨的一面。
这实在难刹陆玉山了,很笨的顾葭,也是他所爱的顾葭啊。
“嗯,说是今日还有十个字要学,学完还想自己看看书。”顾无忌说完,指了指书房,“有些事情没有必要让哥知道,和我说就行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陆玉山点点头。
两个都非常优秀的男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留下厨娘在大厅逗留了两秒,而后忍不住噔噔噔的上楼去,站在顾葭专属的学习房间门口敲门。
门内有个好听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喊了一句:“进来。”
厨娘立即走进去,便见冯老师绷着一张严肃的脸正在检查顾三少爷方才写的大字,后者则乖乖的坐在宽大的黑木桌后面,双手撑着脸蛋,眉眼特别迷人,嘴角仿佛天生带笑,是厨娘这种年纪的人一看就喜欢的青年。
“哎呀哎呀,三少爷,你要不要下去看看,我总觉得七爷和四少爷是不是又出现什么不愉快了。”
厨娘和顾葭也算是有些交集的,毕竟顾葭是个不能到处溜达的病人,只能在陆公馆晃来晃去,也就和陆公馆的各个下人开始熟悉,今次顾葭还专门拜托了厨娘一件事:“他们应当事不会有什么大的矛盾。”顾葭心里明镜儿一样,但却又问,“对了,你有稍微在无忌面前说一说阿和有点可怜吗?”
厨娘点头:“说啦,四爷到底和三少爷是兄弟呢,表面上很不在乎,实际上还是很心疼阿和的。”
顾葭就像是自己被夸了一样,眼前一亮,说:“那是自然。”顾葭想的很简单,自己不方便可怜小家伙,就让别人帮忙把阿和放到无忌的面前,他坚信弟弟是善良懂事的,所以只需要让弟弟单独和小宝宝待在一起一会儿,无忌就不会讨厌阿和了。
他阴差阳错的得到了好的结果,越发认为弟弟需要奖励。
因此站起来对冯先生说:“冯先生,今日不如就先这样,明天再上课吧。”
冯先生一脸的不高兴:“你这样猴年马月才能读完一封信?”
顾葭哈哈笑着,他刚和冯老师学字的时候就说了,目标不是要多好的文采,只需要能看懂一封信就好了——一封至今他没拆开的,白可行给他的信。
“我时间很多,但现在我认为楼下有人需要我。”顾三少爷难得提前下课,心情愉悦的从厨娘怀里抱出小家伙下楼去。
然而下楼的时候,轻易可以透过窗户看见铁栏外面不少日本兵,顾葭脚步一顿,眉头轻蹙,随即加快了步伐下楼去,然后在一位听用男仆的‘告密’指引去了一楼放了很多书的会谈室门口,一边敲门一边说:“我要进来了。”
门里的两位男士根本来不及开口,房门就被打开,顾葭眯着眼睛没有任何铺垫,张口便问:“外面怎么了?不要企图瞒我,我认为都这种情况了,隐瞒除了会让我胡思乱想,不会有更好的效果。”
陆玉山这边其实还没有和顾无忌说到点子上,就被顾葭横插一脚,无奈道:“其实没什么。”
顾无忌也附和:“小事情。”
顾三少爷不为所动,若是平时生意上的事情,不叫他知道也就罢了,可现在和日本人有关,顾葭会害怕,日本人带来了无数的死亡,他们来这里绝不会有什么好事,他此时再懂事不闻不问,那他恐怕觉都睡不好:“你们不说,以为我就会不知道吗?我的消息比你们任何人都要灵通你们难道会认为有我不知道的事?不要和我打掩护,我就算现在生病了,可脑袋没有病,如果有困难,我希望我也可以帮上忙,不要将我排除在外,好不好?”
顾无忌依旧不同意,但陆玉山却是想起不少顾葭参与的事件,按道理讲,顾三少爷当真还是很有本事的,不管是当初在天津找朋友通过办报社的资料,还是阴差阳错能够调动直升机来拯救所有人,顾葭就像是一个奇妙的宝藏,永远不会让人猜到他有多少令人意料不到的力量。
“你说这么多做什么?又没说不让你知道。”陆玉山双手一摊妥协的飞快。
顾无忌顿时瞄了一眼陆玉山,不知道是该为这人从不拒绝哥哥感到高兴,还是该为这人在哥哥面前就弱得毫无原则感到嫌弃。
然而无论怎样,第一届家庭会议现在算是正是开启,主要掌权者顾三少爷端正的坐在主位上,抱着睡着的小宝宝,面色严肃对着分坐两边的陆老板和顾无忌说道:“说罢,坦白从宽。”
陆玉山笑了一下:“不需要这么严肃,真的只是小事,和你与顾无忌没有太大关系,和我从前一直寻找的那个山水图有关。”
“继续说。”
“很明显,王家投靠了日本人,想要借着日本人的势力逼我交出我找到的那一半山水图,顺便帮他们找到宝藏的位置,可惜,我早就烧了那东西,不过他们恐怕认为我都记在脑子里吧……”
“那你当真记在脑子里?”顾葭虽然这样问,但却已经信了,陆玉山过目不忘的本事,顾葭见识过,那是他喜欢陆老板的理由之一。
陆玉山却摇摇头,很不在乎的道:“我看都没看,直接烧了呢。”
“那可怎么办?”顾葭抿唇,“外面日本人那么多,他们不会相信你不记得,我听说他们有很多酷刑,还研究一些奇怪的毒气,若是把你送去集中营……”
“不会的,别怕。”陆老板眸底掠过一抹冷色,“他们需要我,不会对我怎么样,我所担心的只有你。”
“我和哥今晚就离开上海。”顾无忌听了半天,冷静的说。
“我本来也是这个意思。”陆玉山点头。
“你不走?”顾葭问。
陆玉山挑眉:“我为何不走?当然走,我哥他们已经在香港等我了,路线都安排好了,船也安排好了,本来海关也是早早打点了,今天早上刚通知我一切就绪,但是今日之事发生后,我恐怕不能和你们一起。我会晚一点点追你过去,小葭,你等一等我,我们香港见。”
“如果你还活着,那就香港见。”顾无忌深深看了陆玉山一眼。
顾三少爷见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决定了他的未来,这种□□控的安全,他从前不想要,如今也不愿意要,他很怀疑现在外面被日本人围成铁桶一样的样子,能不能找到机会让自己和弟弟出去坐船,光是王家这个庞然大物和陆玉山的敌对关系,就足够让顾葭猜测得到自己或许正是王家捏在手心里的底牌。
顾葭没有见识过王家的力量,但是却和王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那和戏子私奔的好友是王家的,在京城还嫁给了王家的王狼野,他之前所有宝贝的西洋钟也都保存在王家,弟弟也和王家有着生意来往,细细一想,顾葭也惊骇于自己和王家的关系,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这样紧密又陌生。
无数线头穿插在一起,无数角色登场唱戏。如果说王家利用日本人来逼迫陆玉山帮忙寻宝,那么陆玉山干脆踢掉王家,自己帮日本人不就好了?
只要王家手里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可以让他们立足不败,这简直太轻松了。
可顾葭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如果宝藏找不到怎么办?陆玉山会死吧?找到了的话,岂不是资助更多的日本人踏上中国的土地,杀掉更多的国人?!
所以其实陆玉山根本就不该留下来,最不该留下来的,就是陆玉山了。
顾葭眸色复杂的看着陆老板,即相信陆玉山能够自救,却又害怕陆玉山做出可怕的自救选择,正想要说些什么,外面电话又响了,有听用连忙去接,接完跑来站在门口便喊:“三少爷!三少爷,有您的电话,说是王先生,王尤,想要请您明天看电影!”
第218章 218
“那王尤究竟是个什么路数?”顾无忌依稀记得此人, 印象里是个总低着头不看人的家伙,身上穿的朴素,不像是陈传家的亲戚,倒像是家里的长工,说话的时候有些奇妙的恭敬和自谦, 但语气又微妙的有些疏离客气, 并不讨喜。
陆玉山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目光幽幽地盯着顾葭,竟是和顾无忌站在了统一战线上,旁敲侧击:“昨儿才碰见就邀请你参加晚会,今儿半天刚过, 就想要约着去看电影,不过是陈家的落魄户亲戚,如今走了日本人的路子,倒好似比从前要活泼, 逮着个不熟悉的人就这样热情,真是不可思议。”
顾葭听出陆玉山话中有话, 这人从前还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总说他和旁人说话没有分寸,远近都亲昵,很让人误会, 如今又这般做派, 不是又翻了小心眼的毛病是什么?
“收起你那小肚鸡肠来, 邀我出门看电影儿的小姐太太也不知道有多少, 怎地不见你也阴阳怪气一番他们?”顾三少爷说完,又高声对外头的听用说,“我就来。”
说罢,顾葭站起来,抱着乖乖巧巧的小婴儿走出去,出门前还不忘嘱咐一句:“此事还未完,等我回来继续谈,不要自作主张,有时候你们以为的为我好,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懂了?不要自作聪明。”
顾无忌摸着自己手上戴着的深紫色玉佛珠,没有回话,浓密的长睫毛耷拉下去,遮盖他不易轻易撼动的决心。
待顾葭一出去,顾无忌便对同样拿顾葭没辙的陆玉山道:“不管他说什么,今晚我都会带他走,你招惹来的祸事自己处理,不要牵扯我和我哥,他看似理智,实则最是感情用事,有时候连我也没有办法。”
“我知道。”陆玉山微笑着,声音温柔的说。
顾无忌见其情状,分外恶心:“我哥不在的时候,不必对我也和颜悦色,我们并非多好的关系,你厌恶我,我也厌恶你,你害得我哥得了个那样的怪病,我现在不计较不代表不恨你,你若还有些自知之明,就放我哥走,免得他做出傻事。”
顾无忌显然是个合格的商人,能屈能伸,从某些方面来看和陆玉山简直有些过分的相似,都同样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同样的没有同情心,同样爱顾葭,于是这也导致他们之间的冲突和矛盾不可调和。
正如顾无忌所言,他们的和平只是建立在一场战后浮华喧嚣之上的妥协,顾无忌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发现哥哥是真的动心了,不想要哥哥讨厌自己;陆玉山不敢再除去顾无忌,无非是因为发现对顾葭来说,顾无忌就是命,根本除不去。
妥协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然而现在,他们之间微妙的平衡受到来自外部的强势打击,陆玉山再在上海滩势力庞大,能大得过占领了上海的日本人吗?!不能。
如今日本人同王家上了一条船,目标直指传说中的皇陵宝藏,胁迫最接近那皇陵的人,也就是陆玉山!
王家同陆家水火不相容,利用完毕,绝不会善罢甘休放陆玉山走。
最后不管是找到皇陵还是没有找到,陆玉山的处境从现在起,便成了钢丝上的一片落叶,稍有不慎,不是被钢丝割成两半,就是落入深渊。
——两头都是死!
如此危难时刻,陆玉山竟还笑得出来,纵是顾无忌都不得不承认此人城府之深,深不可测。
或许陆玉山还有别的法子可以逃出生天,或许这人的确手段雷霆,可以反败为胜,但现在这些对顾无忌来说全都没有意义。
无论陆玉山究竟多有能耐,都不可能绝对的保证安全吧!
他的哥哥和陆玉山之间的关系,虽未对外言明,可是只要是有心人,总会查到这个蠢货在天津卫时就成天跟着他哥,在京城时就闹出过大笑话,被哥临头一盆水浇了一身,在上海则更嚣张,直接掳走关在陆公馆长达近一月!
种种迹象都表明,若是错过了今晚这个时机,未来不定发生什么人力不可控的事件,他的哥哥或许会因为受伤失血过多死亡,或许会被王家绑去做一个人质,他会孤身一人被关在一个地方,会随时随地被拿出来威胁陆玉山,或许陆玉山一旦不听话,就割掉一根指头送去给陆玉山看,一旦陆玉山放弃妥协,被侮辱得一走了之,那他可怜的傻哥哥可怎么办?!该怎么办?!
这个世上,所有人都不可信。
唯有我,只有我,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愿意为顾葭付出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陆玉山就算当初在防空洞内的表现很好,那又怎样?
感情实在是最不靠谱的事情了,古往今来,多少爱情都败在现实面前?马嵬坡的杨贵妃不是也死了么?
更何况陆玉山陆七爷,本身便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杀人不眨眼,顾无忌有幸见识过这人的手段,听说过这人的种种事迹,察言观色到这人偶尔一闪而过的厉色,‘危险’是顾无忌给陆玉山贴上的最大的标签,没有之一。
如果能就这样离开陆玉山,也挺好,时间久了,哥哥也就会忘了这个人,哥哥会认识更多的男人,想要多少要多少,环肥燕瘦,想要什么,他都找来,总不会比陆玉山差的。
顾无忌心思坦荡,毫不遮掩,巴不得顾葭和自己一样是情场上的风流浪子,却又片叶不沾身,不动真情实感。
陆玉山昨夜刚和他的顾葭和好,如今又要放这个人走,他要说心甘情愿,那真是笑掉人的大牙,他巴不得顾葭和自己不离不弃,表现出要和自己同生共死、同进同退的态度。
但这或许不可能,陆玉山太了解顾葭了,顾葭是为了顾无忌而活的,顾葭首先考虑的回是他口中那个‘我可怜的无忌’,而不是他这个‘陆蛔虫’。
蛔虫就要有蛔虫的自觉,关心上人禁闭这种事,一生一次就好了,不然他恨我可怎么办?
杀伐果断的陆老板今生头一次谈恋爱,不知道如何讨人家喜欢,不知道如何改变人家的坏习惯,不知道如何让自己在对方心里提一提地位,但好在他很聪明,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什么东西都是一碰便明了,他如今就是那个越王勾践,得卧薪尝胆,得好顾葭大王所好,得喜顾葭大王所爱,不要惹顾无忌这个顾葭的心头好,兴许日后,他有上位的那么一天也不一定……
“我知道,我不会让他乱来的,今晚时机很好,晚上在他牛奶里面稍微放一点助眠的药水,他会一夜沉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船上了。”陆玉山声音低沉稳重,充满着上位者深思熟虑后的游刃有余。
顾无忌同陆玉山这边算是彻底商议好,没有要妥协的意思,却不知道外头却发生了一些细小的变故,原是那电话里的王尤和顾葭通话得不大愉快。
王尤都穿上西装打上领带,抹了一头的发油,擦了皮鞋,站在公寓一楼打电话,手里还攥着两张卓别林的电影票,一脸的严肃,微微驮着背,脚不停的替换重心,等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喂’的时候,对方的声音顿时让他浑身笔直站立,动也不动一下的‘嗯’了一声,然后半天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王先生吗?”电话那头的顾三少爷声音很甜,语调微微上扬,一丝一毫的忧郁情绪都没有透露出来,“我是顾葭,听说你是邀请我看电影吗?实在是不巧,我这人不大争气,自来了上海,便一直不舒服,家里人不爱我出门,怕我出去后回来又病倒了。”
顾葭对谁人都只是说不舒服,没有具体到什么什么病症,说得太详细反倒像是给别人压力,求着别人安慰他一样,顾葭好歹也是个注重脸面的,如此说法他觉得十分合适,才不是欺骗呢。
王尤是知道顾葭生病的,他稍微打听了一下,知道医生三天两头的往陆公馆跑,但昨天见顾葭又不像是生病的人啊……
他抿着唇,心里方才压抑不住的雀跃心情顿时跌入谷底,音色都低沉了两个调,另一只手将电影票揣进兜里,然后捏着衣服,不停的捏紧放开,来回反复:“是吗?顾三少爷拒绝的这么快,莫不是陆七爷说了什么吧?”
顾葭听对方这话,就知道王尤竟也是知道自己和陆玉山关系的人,不由得不自在的撇了撇嘴,语气却还是尽量客气温和:“王先生怎么会这样想?陆七爷即便说了什么,我听不听那还两说呢,好啦,不耽误王先生的时间,下回咱们再聚吧。”
王尤顿时捏紧了话筒,他听见自己‘嗯’了一声,然后电话那头毫无任何回应的就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