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导师的示意下,这场远超一年级水平的高水准机甲战结束了。谢虚收到智脑提示,发现毫不吝啬的卢卡斯大笔一挥给自己加了两学分,神色顿时有些复杂。
在剧情中,是谢真获得了一学分。
谢虚从机舱中走出来,因为刚才激烈的战斗,身上有一分薄汗,柔软的黑发黏在颈窝里,显得皮肤异常的苍白。谢虚神情很平静,只是唇部被咬破了,脸上又有一分不正常的殷红,莫名透出一股引诱的意味。
也是在此时,旁观的学生们忿忿不平,为谢真级长发挥失常抱怨的声音突然消失,像是有人扼住了他们的喉咙一样。
“好看,想……”
有人满脸迷醉,极小声的说道。
毕竟是帝国军校,美人胚子虽多,但是学生们还是信奉以实力为尊,相貌好的人反而更容易被鄙夷为花瓶。但此时他们才明白,自己不是已经成熟到过了看脸的年龄了——而是没遇见真正好看的人啊。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E班这个学生长的这么、这么……让人心痒难耐呢。
那些目光实在是太肆无忌惮了,连谢虚这种不关注剧情以外事物的人都忍不住皱眉看了回去。
“?”
他目光所及之处,那些学生们满面通红,十分羞愤地挪开了目光。
谢虚:“??”
他闻到了自己身上的一点汗味,还以为是现在的形象太过抱歉,这些世家公子一个个洁癖犯了,这点脏都耐不住。
好在谢虚的重点没有跑偏,他遥遥看着有些狼狈的谢真。此刻这位一年级级长没有接受任何人的搀扶,孤独的站立在那里,尽力维持着最后的尊严与他对视。
谢虚喉咙里像是掺了砂纸一般,声音都低了些,他缓缓说道:“……你输了。”
与其说是嘲讽,不如说更像是无所适从的反问。
谢真平静地答:“没有人会永远赢,我也一样。”
不等两人再争锋相对,黑发的一年级生脚步突然踉跄了一下。之前滥用精神力的恶果终于在此刻体现,他的视力受到严重压迫,面前的画面一时明一时暗,拼凑不成完整的色块。头很疼,但比起头更疼的是胸口,嘴里的腥味愈加明显,谢虚拿手按了按唇,猩红粘在了指腹上。
太惨了,他简直比谢真还要狼狈。
在谢虚终于踉跄地支撑不住时,迎接他的不是冰冷的石块,而是被金发的级长揽进了怀里,柔软昂贵的布料贴着谢虚的脸颊,清晰的心跳声骤然唤回了谢虚的神智。
是柯尔兰!
修长的手掌覆盖在他的脊柱上,顺着那弧度上下抚摸着——这手法其实看着十分旖旎,如果不是柯尔兰有那张俊美冷淡的脸,简直算得上情色了。
当然,柯尔兰并没有占便宜的想法,他强大的精神力汇聚在掌中,通过不断接触安抚着那个一年级生。谢虚冰凉的身体渐渐回暖,原本不自知的颤抖也停了下来。
柯尔兰甚至还挑剔地想着,如果把衣服脱了效果更好。
谢虚被温柔却不容抵抗地按在柯尔兰怀里,隔绝了旁人探究的目光,狼狈的样子被遮掩得严严实实。他唇边的血渍都沾到了傲慢的级长昂贵的衣服上,柯尔兰却像完全没发觉一样。
实在是太难受了。
谢虚开始不断小声咳嗽,他尽力压抑着,整个人几乎都要软倒在柯尔兰的怀中——他被保护的很好,没人知道刚才还大出风头的一年级新生糟糕的身体状况,别人都以为他们只是在拥抱而已。
等强烈的咳嗽稍微平息,谢虚对现在的情况还有些茫然,但依旧遵循着人设,硬着头皮调戏柯尔兰道:“这是奖励?”
柯尔兰:“…………”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不。”
“我想抱你而已。”
谢虚:“……”
这一记直球打下来,他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击。
但显而易见的是,那些旁观者的目光在这句话后,顿时变得非常愤恨,甚至还有一些凶恶,针扎般的落在谢虚身上。
这难道是在转移众人注意,好保护谢真?毕竟输在E班生手上的级长,简直是个明晃晃的靶子了。这个理由倒也说的通,谢虚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有些不自在地靠在柯尔兰怀里。
谢真看着这一幕,眼里闪过一分错愕。
他一直知道,自己名义上的哥哥喜欢柯尔兰。但没想到,那个优秀傲慢得和他像是两个世界的级长,居然会……
谢真有些颓然的样子,被他的追随者之一看在眼中。那人一时忍不住愤恨,靠在谢真身边说道:“他不过是仗着级长您用不惯E级机甲,赢了一次便洋洋得意……柯尔兰级长平时看着和您关系好,却居然也做出这样落井下石的事,真是伪君子。”
他话说的实在出格,谢真却没心情斥责他,只缓慢地摇头道:“不……”
如果只是因为他一时失误,或者各种外界因素影响才输了,谢真不至于颓丧。但他自认方才的操作发挥完美,即便再来一次,谢虚依旧会赢他。
这件事带给他的羞辱感远胜于一次失败。
甚至谢真微微阴暗的想到,还好谢虚的精神力等级太差了,他永远也不可能、不够资格,登上A级机甲。
就在他失神的这一刻,谢真那位因为没被训斥,而误以为得到谢真默许支持的追随者,已经大起了胆子,冷声问道:“谢虚,这次发挥的不错啊,又多嗑了药?你没猝死,还真是好运气。”
第9章 机甲学院首席(九)
嗑药,这句指控后面隐藏的严重性,在座的军校学生都很清楚。
所谓的“药”统指在黑市上流通的非法精神药剂。特征点为可以在短时间内刺激精神力强度,提升潜力;但是成瘾性很强,对人体危害极大,稍微有能力、眼界的人,都不会碰这种贻害无穷的违禁药。
军校对违禁药的使用令行禁止,帝国机甲学院作为军校中的标杆,在处事上更为严苛些,一旦发现学生嗑药,只有开除学籍这一种处理结果。
而用违禁药进行恶性竞争的学生,也会受到同校生的鄙夷,人脉和前途几乎是全毁了。
看着躁动起来的学子们,卢卡斯不得不出面维持秩序,这位常年轻浮的导师板起脸来,竟然很能镇得住场面。他深深看了一眼谢虚,望向那位引发骚动的学生,问道:“伊日,你有什么证据?如果被证实是污蔑,你应该清楚会收到什么惩罚。”
那位名唤伊日的学生满面嘲讽:“怎么会是污蔑,谢虚那点破事,谁不知道啊。”
他当然不是胡说,用违禁药这件事是谢真级长无意中透露的,虽然级长很快警告他们要封口,但想来在这种情况下说出,也是因为谢虚不知死活的挑衅在先。
谢真皱眉,颇烦躁地看向伊日。
因为亲缘关系,谢真曾和谢虚同寝过,那时便发现谢虚偷用违禁药,还警告过他几次。但谢虚一意孤行,两兄弟的关系彻底破裂。
谢真不恨谢虚,也从没想过要害得他被退学。所以谢真将这个秘密藏在心底,却没想到被追随者口无遮拦地暴露了出来。他有心为谢虚开脱,但只要开口,却是害了自己的追随者,而且……
刚才的失败像刺般扎在他心间,耿耿于怀,难以磨灭。
一年级的级长微微垂眸,眼中的情绪复杂不定。
勉强支撑住身体的谢虚听到这样的说辞,从柯尔兰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向前走了一步,紧紧盯着伊日。
他口中的腥气已经很淡了,唇边血迹被拭去,只是面色还是很苍白,这么面无表情、平静无波地看着人,不免透露出一种凶戾意味来。
偏偏谢虚五官生得太好看,那伊日被他盯着,不但没有被“威胁”到,还莫名有些羞恼地嚷嚷:“看什么,敢做不敢当?”
谢虚道:“……我没有。”
“你真的没有吗?”一句反问盖过了谢虚的声音。谢真神色有些沉郁,十指紧紧扣在掌心,他的音色有些喑哑,话却十分清晰。
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
谢真仿佛灵魂抽离一般,陷入一个纠结痛苦的境地中。他听见自己干巴巴的落井下石的话,恍惚间有寒意从心脏流窜到四肢百骸,冻得他恨不得蜷缩身体。之前他能狠下手收拾谢虚,也是因为问心无愧,但现在,他竟然不敢再看谢虚的眼睛,难言的负罪感蔓延在心间。
他是因一己私欲告发了谢虚。
他有愧。
与此同时,谢真又无限接近自我救赎的宽慰自己:以柯尔兰学长的权势,定能保住谢虚,这只不过是对谢虚的小小警告罢了。
但在场的人都清楚,如果只是伊日开口,依柯尔兰家的权势压下来不成问题。但谢真掺和进去,这事性质就变了——谢真不是单纯的新生,他是一年级级长,彻查违纪者在他的权限范围内,就是柯尔兰也不能横加干涉。
克莱也从观测台上下来,笑容有些耐人寻味,他不像平时那样亲密地将手搭在谢真肩头,和这位小学弟说话,而是距离几步,捏着下巴道:“谢真级长……真人不露相啊。”
谢真的拳头捏得更紧,他甚至想立即转身离开,但是那点骄傲迫使他挺直脊梁,不至于像败犬般的溃逃。
伊日显然不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收到了谢真级长的“支持”,他更有些亢奋了,那点微妙的不忍都被他狠狠扼死。伊日微微昂首,道:“谢虚这人嚣张得很,那些违禁药可以去他的寝室、休息室里搜,一搜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他这幅笃定的样子,分明是知道内情的人。
连E班那些和格雷尔关系好的学生,都凑过去问格雷尔:“他说的是真的呀?我也觉得谢虚他进步的未免太快了。”
“是呀,”詹姆斯少爷说道,“那玩意吃多了对身体不好,还是换一种吃。想用什么药剂我这没有啊,让谢虚向我要呗。”
向来斯文的内阁大小姐也柔声道:“我们E班,又不看中成绩,谢虚他还是太要强了。”
格雷尔:“……”
他原本还担心出这种事,谢虚会被排挤,但看这群少爷、小姐的反应,也不像太憎恶的样子,只是刚放下心,又不免愁着谢虚会被退学。他和谢虚同寝时间不长,也没怎么关注这个室友,不知道谢虚是不是真用了药,心下有些后悔自己的轻忽,口中含糊敷衍道“反正我没见过”。
现在的谢虚当然没用过违禁药,但之前那个就不一定了——
谢虚有些头疼,这个伊日未免太了解“自己”了。那些违禁药的确没怎么掩藏,甚至有一瓶就光明正大的放在休息室的私人储物柜里,把柄一捉一个准。
原剧情中谢真可没有揭发违禁药的事,还是在谢虚被告上军事法庭后,柯尔兰给他定的罪名。
而现在他大胜谢真,逼得主角受终于向他这只小炮灰下手了。
很可能只这一招,就能让谢虚被迫退学,剧情线崩溃。
难道是改变剧情引起的惩罚?
谢虚心下一凛,面上却更镇定了。
那双黑沉的眸子突然闪过极重的厌倦之色,眉目微蹙,谢虚像是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谢真。”
“你认为,我是靠着药赢你的吗?”
谢真心间微微一颤,他看见柯尔兰学长嘲弄的神情,差点咬破舌头,却只能沉声道:“是。”
这个情况,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谢虚微颔首,他的目光略过谢真,没有再停留,好像那只是个不相干的人似得,再也激不起他心中一分涟漪。谢虚望向卢卡斯导师,礼貌地说道:“导师阁下,我还没有蠢到会光明正大将违禁药摆出来的地步,就算检查不出来也证明不了什么,不如……”
猝不及防间,谢虚将随身携带的冷兵器抽出来,在手上割了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血液流淌在雪白的肤上,极为显眼。而下手狠辣的主人却十分镇定,只在用刀的时候眼睫微微颤了一下。
他的脸色愈加苍白,声音却很平静,抬手让鲜血滴落于地:“不如做个血检,目前还没出现能瞒过血检的违禁药吧?”
谢虚的动作太快了,别人甚至来不及阻止,就被他满是戾气的一刀惊住了。
柯尔兰反应的最快,他们这种世家继承人总会随身带着保命的药剂,当即夺过刀,打开一管凝血药剂给谢虚敷上了。他一下子慌了神,脸色极为阴沉,疾风暴雨般的斥责便落在谢虚身上:“你疯了?谁都像你一样,被人诬陷一次就自残证明清白的话,那些政客将军恐怕被捅得尸体都凉了。还是你有自虐倾向,这么一刀下去都不……”
说到后面,柯尔兰反倒说不下去了。他急促地喘了几声,金色的瞳孔里满是沉郁,像只失去理智撕开绅士外表的凶兽。
柯尔兰的观察力并不差,在刚才一瞬间,他发现谢虚被刀划伤的那一刻,只很压抑地颤了一下,那分明是经常忍疼的下意识反应。而且能对自己下手这么狠,柯尔兰是真的害怕谢虚有自虐倾向,只要稍微想象那个画面,便觉得心疼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谢虚:“……”日,好疼。
谢虚没嗑药,当然不怕血检。他害怕谢真和伊日依旧坚持物品搜查,或者两线并行,只好先做出些引人瞩目的事出来,将他们震得忘了这一茬。没想到他冷兵器太久不用,手下失了力道,将伤口划得又深又长,闹得和要割腕自杀似得。
现在谢虚已经不敢抬头了,生怕看见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黑发的一年级生很乖巧地垂着头,方才面对谢真、伊日那样凶残和暴戾的气息都消弭于无形。被柯尔兰级长训斥了一顿,他反而一点都不生气,只像是失落地拨动着手指,声音消沉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旁观的A、E两班学生简直出离愤怒了,谢虚都伤成那样了,柯尔兰级长还只知道凶,逼得谢虚只能道歉,这是他的错吗?谁被诬陷不生气啊?
柯尔兰也无奈极了,他深吸一口气,将怒火都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