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砚他们到达四合院的时候，谢北杨已经在深青色的大门前等着众人。

　　“怎么样？没迷路吧？”秦砚走上前对谢北杨说道。平城的胡同出了名的复杂。

　　谢北杨摇了摇头，他是一个老平城人，这些对旁人而言宛若迷宫的胡同，他却是驾轻就熟。

　　“不过你居然能够找到这么原汁原味的四合院。”谢北杨感叹道。

　　四合院的建制各有不同，眼前的四合院就是最为典型、也最具美感的三出三进。

　　所谓“大门东南纳祥瑞，照影壁藏风水运”，看得出来它已经有一两百年的历史了。

　　其实秦砚也能租借到更大的四合院，但无论是建筑布局、还是内部摆设都不如这一套四合院具有历史感。

　　“之前给户主拍了一套照片，他挺喜欢我的照片。这次我就找他借了几个月。”

　　谢北杨并不清楚秦砚的摄影功力，他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哪怕现在四合院的价值不像后世动辄上亿，但要租借这样一所四合院还是得花不少钱。他知道现在整个项目的资金都是秦砚负责，他想开口问问需不需要自己帮忙。

　　结果一旁的刘正文颇为激动地说道：你什么时候拍过四合院主题的照片？快拿出来看一看。”

　　虽然平时刘正文看上去挺不正经的，而且永远都在傲娇，但是刘正文的专业水平却是不容置疑的，这源于他对于摄影有一种狂热的挚爱。

　　他之所以愿意加入这个队伍，就是因为他对于秦砚在摄影方面实力的认可。如果换一个人邀请他给电影负责灯光，他根本不会接受。

　　对于这一种谈到摄影就进入疯狂模式的刘正文，秦砚只能先安抚说道：

　　“下次我把我的影集给你看吧。前提是先把这一次的电影节拍摄工作全部完成。”

　　刘正文眼馋秦砚的摄影集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里面有很多秦砚从来没有对外公布的照片。

　　只不过作为一个学长，他怎么好意思向秦砚开口要看他的影集呢？现在秦砚主动说到这件事情，刘正文立刻变得很含蓄，点了点头说道：“那行。”

　　接下来秦砚还是先清点了一下器材，这些东西全部是任越和刘正文最近去采购的，包括了挡光板、最新型号DV摄像机、化妆品、收音器、灯光设备等等。

　　既然已经决定了不依靠学校，所有的设备都要自行准备。哪怕抛开最大头的胶片摄像机和胶片，这些东西也花了十来万。

　　还好四合院是主人无偿租借给秦砚使用的，唯一的要求便是秦砚以后帮他再拍摄一套主题照片。

　　虽然这比不上当初秦砚花500万拍毕业作品《剖开》的豪掷千金，但每一元是秦砚自己挣的，这些年的参赛奖金、摄影稿费、偶尔的外包工作以及各行各业的投资……

　　这已经是秦砚短时间内能拿出的所有现金，毕竟他更多的资产还是用于中长期的投资。

　　在有心人的传播之下，秦砚出身福利院这件事情已经闹得全校皆知，自然也包括奚芊芊他们。

　　这年头能够进入艺术学校学习的家庭都不会穷，奚芊芊的穿搭、任越刘正文的专业设备，都价值不菲。

　　他们也提出过帮忙负担一部分费用，但是被秦砚拒绝了。

　　《古宅》本来就是一场赌博，哪怕秦砚对《古宅》再有自信，但在其他人眼中，其实依然是一个风险特别高的项目。

　　当然这也和秦砚小小的骄傲有关系。他上辈子拍了那么多电影，只有他用钱去砸演员、砸工作人员、砸设备的，哪有反过来让演员、工作人员带资进组。

　　在道具检查无误之后，他们并没有忙着开始拍摄，而是进行剧本围读（table read）。

　　当秦砚厚厚拿出厚厚的剧本的时候，他们眼睛都在放光，这也是奚芊芊他们第一次看到剧本。他们都很好奇，秦砚到底能够带来怎样的恐怖片剧本？

　　到他们接过剧本的时候，他们才发现秦砚给他们的剧本居然有两本。

　　一般情况下，每一个演员所得到的剧本就一本，包括了每一幕的场景、对话以及人物角色的心理活动等等。

　　但是秦砚所给出的剧本，除了传统意义上的剧本，还有一本封面上印着《古宅》的册子。

　　当他们翻开这本《古宅》，发现与其说这是剧本，不如说这是。它以第三视角的角度去描写男主角和女主角旅游的整个故事。

　　这一次秦砚并没有像之前的《真凶》一样选择分阶段的剧本。《真凶》的故事逻辑推理性特别强，演员的情绪与证据的进展紧密关联。让演员也处于一个不断推理的状态，表演会更加真实。

　　但是《古宅》就只为了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创造恐怖的氛围。

　　文字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它能够让读者感同身受，不局限于声音、图像，让读者全身心进入情节之中。

　　直接让奚芊芊、谢北杨他们去读《古宅》的剧本，他们只会去想每一个具体的场景自己应该怎样去表演，没有办法让亲身感受《古宅》所需要营造的气氛。

　　秦砚先让他们所读这本《古宅》，便是为了让所有人体会《古宅》情绪起伏。

　　在秦砚的督促之下，几人迅速进入了的状态。

　　一开始他们还觉得秦砚花半个月所写出来的故事估计也就那样。但是当他们读了10多页之后，才发现《古宅》如此的引人入胜，每个人的心神都被紧紧抓住。

　　秦砚看到他们看故事看得入迷，便起身出门给他们买水去了。当他回过来把水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四人不约而同的耸了耸肩膀，手中剧本差点都抓稳。

　　奚芊芊抱怨道：“你能不能不要吓人，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把我的心脏病给吓出来？”

　　秦砚看到他们的反应，脸上露出了相当满意的笑容，这说明他的是足够恐怖。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把文字转化为画面。

　　秦砚敦促道：“别说了，你们快看剧本，今天下午就要读剧本。”

　　恐怖一直都是大众文学之中相当的热门题材，人类害怕“恐惧”，可又忍不住去探寻“恐惧”。

　　《古宅》本来就只是一个电影故事，再加上秦砚并没有运用特别多的文字描写。两个小时后，奚芊芊他们陆续完成了的。

　　他们望向秦砚的眼神之中充满了一丝担忧，这个才18岁的少年，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竟然写出这么恐怖的故事，莫不是一个心理变态。

　　奚芊芊突然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那就是谢北杨的表情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他问道：

　　“小谢，怎么你就感觉不到恐怖吗？你居然没有任何的表情。”

　　谢北杨摇了摇头说道：“挺恐怖的，但是读完之后，想到很多东西都是可以通过自然科学进行证伪，就不怎么害怕了。”

　　奚芊芊无力地揉了揉额头：“所以我说理科生都不解风情吧。”

　　听到谢北杨和奚芊芊的对话，秦砚心中隐隐约约闪过一丝担心，但他并没有立刻抓住关键点，他转过头问任越和刘正文：

　　“你们两个有没有什么样的想法？”

　　任越和刘正文的表情有一些相似，半是恐惧，半是兴奋。

　　文字的魅力在于，仅仅通过一个个乏味枯燥的文字，就能够在你的脑海之中塑造起一个具有无限可能的世界。一千个人有一千个的哈姆雷特，就是源于文字的开放性与想象性。

　　电影虽然也有不同的解读，但是它和文字的差异性还是很明显的，它试图把具体的情绪直接传达给观众。

　　这就考验了电影制作者在进行创造的时候，如何表达情绪？

　　现在任越和刘正文的脑海中都有很多关键画面的反复出现，他们处于一个灵感爆棚的状态，他们很想通过自己擅长的灯光与音效，把自己所感知到的那种恐怖氛围传递给观众。

　　任越说道：“我现在对于恐惧的感知还不够强烈，我还得再研究研究”

　　刘正文也点头赞同。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开始今天剧本围读吧。”

　　和一般电影的剧本围读不同，《古宅》的剧情冲突、人物性格转变比较少，秦砚没有讲解剧情的逻辑。

　　他着重在分析每一个场景之下人物情绪有什么样的变化，让奚芊芊和谢北杨思考如何进行表演。然后更多则是在和任越、刘正文探讨相关的场景布置。

　　筹备了这么久，《古宅》总算是开机了！

第24章 天赋

　　“好，现在开始《古宅》第一幕，第一场戏，a！”

　　秦砚个人并不是特别相信风水这件事，所以说他并没有大肆举行开机仪式。

　　但是他依然准备了场记牌，并且作为导演亲自当着所有人的面拍下场记牌，发出清脆的声音，这代表着《古宅》正式开拍了。

　　场记牌这种道具，除了区分每一慕每一场的间隔外，更重要的是它提供的仪式感。

　　人类往往会对一些简短的、特殊的信号形成条件反应，比如说听到“吃饭”就会分泌胃酸，听到“杨梅”就会分泌唾液，听到“雷声”会下意识哆嗦……

　　同样对于在拍摄现场工作的员工来说，他们听到场记牌“咔嗒”那一声，就会立刻进入工作的状态，整个人的情绪高度集中。

　　就像现在的奚芊芊在听到场记板的声音之后，身上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并不是指她的表情有多大的反差，而是指她的精神面貌更加的集中，现在或许应该叫她为“朱雨菲”。

　　和一般的拍摄不同，此时的朱雨菲自己手上拿着DV对准自己就坐在床边开始说道：

　　“这是我们交往一百天的几年旅游，我和子安选择了来平城。听说只有住在四合院才能够体验平城真正的生活，所以我们租下了这套四合院，你们看看是不是特别好看。”

　　朱雨菲就坐在床边，右手拿着DV对准自己，背后则是一些特别古朴的实木家具。

　　她起身走了一圈，整个房屋的内幕情况都看得很清楚，典型清朝风格，木桌、木椅上面刻各种瑞兽。

　　而环视一圈之后，朱雨菲又把DV的摄像头对准自己，她的脸出现在dv摄像框内。

　　“可是这两天我们居住在四合院的时候，晚上总是能够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可子安总是给我说，这一定是什么老鼠发出的声音。但我确定那绝对不是老鼠，更像是人走路的声音，我怀疑是小偷，否则不可能没留下任何足迹。”

　　“我们问过房东了，可是房东支支吾吾不肯承认，说这里什么问题都没有，也不肯退钱，这可是我们花了好几千租的房子。我决定今晚就把DV开着睡觉，如有什么情况，明天就去找警察报警。”

　　朱雨菲下意识地咬了咬自己食指和中指的手指甲，露出些许的不安。

　　在整个画面之中，朱雨菲的脸占据了一大半，没有任何看上去特别真实，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这就是朱雨菲在对着dv进行抱怨罢了。

　　而这个时候方便之外，传来了一个清亮的男声：

　　“宝贝，你又在摆弄你的dv。”

　　朱雨菲侧过头，但是dv画面并没有为之旋转，可以看她纤细的脖颈。画面内唯一的角色依然是朱雨菲，通过她松弛的肩膀，能够感受到她情绪有所放松。

　　随着细微的脚步声，一名年轻的男子很快出现在镜头内，他直接伸出自己的右手，搂住朱雨菲的肩膀。

　　男子先是咧着嘴摄像头灿烂一笑，然后摆出了一个剪刀手的手势，同时说道：“叔叔阿姨好，我是雨菲的男朋友，李子安。”

　　李子安是那种特别阳光帅气的大男生，在镜头中能与朱雨菲分庭抗中，一起吸引注意力。

　　朱雨菲伸出手拍了一拍李子安的剪刀手，小声抱怨：“我不是都给你说了吗？你不要每一次看到镜头都自我介绍一遍，谁还不认识你了。”

　　秦砚笑得依然很开心，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他笑嘻嘻的说道：

　　“还不是你说要用dv拍视频给叔叔阿姨看，我当然得给叔叔阿姨打个招呼了。不过你又在这儿一个人自言自语什么呢？”

　　“而且，等我们老了之后，回过头来看这些dv，一定会很有趣。”

　　刚刚才稳定了些许的情绪，又变得忐忑与不安，李子安也不是傻子他立刻把朱雨菲搂入自己的怀中说道：

　　“好了，我都跟你说了，你就是自己吓自己。这种老宅子肯定会老鼠或者是其他的小动物，晚上你听到的声音肯定都是它们弄出来的，你不要太想太多了。”

　　“我很确信我听到的是脚步声。”

　　自己的李子安不理解自己，朱雨菲脸上有些不高兴。

　　看得出来，朱雨菲之前就应该和秦砚说过四合院里的声音，但很明显李子安并不相信。

　　李子安凑上身子准备亲一亲朱雨菲的脸颊，想通过肌肤之亲给予对方安慰，但是朱雨菲直接伸出手，推了推李子安。

　　“不要再闹了，我现在心情有一点不好。”

　　说完之后，朱雨菲便把DVD摄像机拿了起来，放到一旁的柜子上。朱雨菲和李子安已经从画面里消失，还是能听见二人因为这件事起了一些争执。

　　声音越来越小，二人似乎再次出门游玩去了，只剩下空无一人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