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尘宥带着蓝牙耳机,继续说:“很抱歉,千俞。”
张千俞的心绪莫名下沉,刚才那股责怪的意思已经全然消散,他说:“没事,我等你。”
开过医院那段,其他地方的车流量较为正常,谢尘宥到餐厅的时候,正好六点四十分。
可能是因为时间差,也可能是因为许久未见,还有可能是最近每次吃饭都不欢而散,总之,这顿饭吃得再没有最初的氛围,反倒有点互相迁就的意思。
回程途中,张千俞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路灯和树影合力下,在谢尘宥面部打出的晦暗不明的光影,心情也变得沉甸甸的。
车停在张千俞他家楼下,谢尘宥修长的手指落在方向盘上,高挺的鼻梁分隔了窗外的光晕,长睫低敛,似乎在犹豫、酝酿着什么。
张千俞内心莫名惶恐,他突然出声:“尘宥。”
谢尘宥转头过来,张千俞能看到他低垂又纤长的睫羽以前张千俞只觉得这个角度的谢尘宥少年感十足,现在却只感觉到陌生和疏远。
张千俞不敢细想,他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说:“我先上去了。今天是你生日,有什么话,我们下次说。”
谢尘宥顿了顿,显然没料到张千俞会这么说。在真正动过感情后,哪怕是再理智的人,也难以做到丝毫不拖泥带水。谢尘宥看着张千俞,微微颔首,目送他远走。
黑暗中,谢尘宥长舒一口气,驱车回家。
临进小区前,他接到了一个跑腿小哥的电话:“先生,请问您在家吗,有您的同城快递。”
正好在小区门口,谢尘宥便停下了车子,他看着跑腿小哥手中的小盒子,完全不知道是谁寄给他的。
跑腿小哥说:“是您的生日礼物,同时,他让我给您带一句‘生日快乐’。”
谢尘宥签收后拿着东西上楼,回家后,拆开盒子,里面居然是一小盒桂花糕,整整齐齐的码在一个玻璃盒子中,淡淡的桂花香气沁入心脾。
他将外面的纸盒拆开,完全没有任何落款,桂花糕的玻璃盒上也没有丝毫落款和商标,看起来像是自己做的。但……递送者不明。
谢尘宥心中疑惑丝毫不减,能知道他的住址、生日和电话……满打满算也就那几个人。
谢尘宥随手将桂花糕拿到茶几上,打开手机看今儿个有谁给他发了‘生日快乐’既然送他礼物的人让跑腿小哥带话,应该是没有给他发‘生日快乐’的。
他甚至怀疑是Andrew,但老三已经贺过生,而且他一向有什么说什么,不至于做出这么委婉的事情。
是张千俞吗?谢尘宥觉得不像,他们才刚吃完饭,不可能立马送糕点。
因为来源不明,谢尘宥便不打算吃这些闻起来香甜的糕点。
过了两天,通讯里依然没人提糕点的事情,再加上天气热,这玩意儿早不能吃了,唯一宿命便是跟着垃圾辗转去处理厂。
时间一晃就到了十月份,又一个秋高气爽的国庆节,谢斐原本想来找哥哥玩,但她今年高三,老师对成绩抓得严,她完全没理由出省玩耍。
张千俞依然为了升职努力加班,谢尘宥则不打算在国庆出行去景点看人头和林温分开后,每个假期都是他自我充电的时间。
但随着有象公司影响力越来越大,即便在假期,谢总也避免不了偶尔跟人见面、谈个生意。
十月五号下午六点,谢尘宥应付了一个酒局,离席去走廊醒酒的空档,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最拐角的发财树后面
“你跟他在一起了三年?”
“关、呕……关你什么事,我不喝了,不喝了,够了……”
“你们天天住在一起?”
“才没有……他一出国我们就得分、分开……”
“他、平时怎么对你的?”
“对我……他不理我呜呜呜……”
“我说以前,以前他怎么对你的?”
“以前,他在敲代码,我在跳舞,我能从镜子里看到他……”
“然后呢?”
“我陪他跑步,看他做俯卧撑……趴在他身上,在他做俯卧撑的时候粘着他。”
“还有吗?”
“有……”
“有什么?”
“很多、很多……我好爱谢尘宥。”
谢尘宥面沉似水,一步步走到发财树后面,与正拉着醉酒的林温问东问西的张千俞四目相对。
“尘宥。”张千俞眼瞳里立刻盈满紧张。
林温醉眼朦胧中看到谢尘宥,酒意似乎都醒了一瞬,他呢喃着开口:“谢尘宥。”
“哪个包间?”谢尘宥问。
“208。”
“他朋友在吗?”谢尘宥继续问。
“没……今天是那个国风舞蹈庆功宴,只有我们公司的人和舞者。”张千俞赶紧说,“我一会儿安排人送他去酒店,醒酒后他自然能回家。”
谢尘宥电话簿里还有汪艾伦的号码,他死马当活马医的打过去。
那边汪艾伦接到电话后整个人都惊了,他听到林温喝醉,刹那间脑补了‘林少爷醉酒,霸王硬上弓’的场面,吓得他游戏都顾不得打完,赶紧打车过来接人。
十月份的夕阳最是久,将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看着谢尘宥帮他将林温扶到车上,汪艾伦总算明白林少爷为什么分手一年后,依然对这个人念念不忘了见识过这么耀眼的一个人,怎还会屈就于平庸。
司机最不想接醉汉,他犹豫着说:“大哥们,这得加钱……”
同时,张千俞追出来,他不顾汪艾伦错愕的目光,说:“尘宥,我们再谈谈,我不同意分手。”
谢尘宥从钱夹中抽出几张,放在副驾驶上,并没有因为张千俞的话停顿分毫。随即,他将车门关上,汪艾伦在他的目光下,不敢继续听,赶紧上车,带着林温走了。
“你是因为他跟我分手?”张千俞追问。
谢尘宥回过头看他,薄薄的眼皮下,目光透着一阵凉意。
“尘宥,我解释过了,我不是有意灌醉他,我今天开完部门会议,过来参加庆功宴的时候,他已经有点小醉。”张千俞说,“是,我问他那些事确实图谋不轨,我想知道为什么他、他这样的,你都愿意跟他在一起三年。”
“张千俞,其实早在我生日那天,或许更早,我们就该说分手。因此,这件事跟他没有丝毫关系。”谢尘宥疏离的气质中透着一股落寞,他认真付出的第一段感情,彻底结束了。他重复道:“我已经说得很明白。”
谢尘宥没了拉扯的心思,脚步一转,迎着夕阳渐行渐远,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再见了,张千俞。”
秋风打着旋儿的和落叶玩耍,却只留一道孤影,独立黄昏。
两小时后,斜阳落下,人亦离去,周遭建筑上打了低调的暖光,开启纸醉金迷的夜生活,仿佛无事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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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火葬场
“我说的全都是真的,我敢对天发誓,林少爷!”汪艾伦抬手,拇指回扣,四指指天,目光满是真挚。
然而林温并不信,他揉着额角坐起来,嗓子像被砂纸打磨过一样,一张口就疼。
“林少爷,你干什么干什么?”汪艾伦见他要下床,连忙问道。
“喝点水。”林温下床去饮水机接水。
汪艾伦一句“我来”尚未出口,林温已经蹲下/身,拿出一次性纸杯,接了少许温水。
他蹲在原地喝水,汪艾伦一垂眸就是他有些潦草的发旋分明皮囊未变分毫,此前的嚣张气儿却全然不见了。
就在汪艾伦觉得这样的林温看起来有些柔软、惹人怜的时候,他听到林少爷沙哑的嗓音:“再看下去,我现在就给你男朋友打电话。”
同时,林温抬头附赠他一记眼刀。
汪艾伦:“……”林少爷还是之前那个,他刚感觉的什么柔软,全都是假象。
林温缓了缓,才撑着膝盖站起身,他问:“我真是被他送上车的?”
“我眼睛”汪艾伦伸出食指和中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我亲眼看到的,谢神、亲手、扶你、上车。”
汪艾伦确定自己再次从林温脸上读出了明晃晃的‘受宠若惊’,然而林少爷努力控制住上扬的唇角,矢口否认:“怎么可能?”
汪艾伦:“……呵。”
他心说‘我看你还能傲娇到天上去’,随即再次抛出一颗重磅火乍弓单:“不仅如此,我还看到张千俞追出来,对谢神说他不同意分手。”
顿了顿,汪艾伦问:“林少爷,你现在酒醒了,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了吗?”
“分、分手?!”林温的‘受宠若惊’还没从脸上消散,瞳孔就被‘震撼’二字覆盖。下一秒,他直直地看向汪艾伦的眼睛,就差把‘不信’两个字贴在脑门上。
“哎……林少爷,别让我再重复‘真的、真的、真的’了,咱俩关系多铁,我怎么可能骗你?”汪艾伦给自己也接了杯水,滋润一下喉咙,说,“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等你酒彻底醒了,自己去思考接下来做什么。弟弟我是啥都不懂了。”
汪艾伦心想,要是其他人,他一定撺掇林温去追回来就像去年到网咖找李老板问张千俞的现状一样。但这个对象是谢尘宥……那个短短三年就快把公司带上市的谢尘宥,汪艾伦知道自己好哥们儿几斤几两,他还是不要给哥们儿添一捧无意义的希望了。
林温其实跟汪艾伦想法差不多即便谢尘宥分手了,他去追就能追得到吗?
他缓缓闭上眼睛,睫羽不觉颤抖起来,他爱谢尘宥,每天都比昨天更爱一分;可……谢尘宥不爱他啊。
汪艾伦见林温脸上的傲娇神色全然消散,取而代之的又是一派心灰意冷,他又想出声安慰想追就追,大不了被拒绝嘛,不追怎么知道一定追不上呢?
但随即他又想到,如果能让林少爷彻底死心也好,他的人生长着呢,以后总能遇到两情相悦的人。
犹豫之余,林温已经起身去换衣服,看样子打算离开。
“林……”汪艾伦刚说了一个字,林温突然打断他,语速很快:“他还知道你是我朋友,他还存着你的电话,他还肯扶我上车……他没完全把我忘光。”
林温顿了顿,说:“我再不去努力追他,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汪艾伦发现,林少爷眼睛中再次泛起了光,不算太亮,却能让人切身感受到他的活力。汪艾伦什么劝退缩的话都说不出来有的人生来就不容于世俗,他们有自己的道,即便一路走来跌跌撞撞,但他们永远都持有一往无前的信念。
谢尘宥回去当晚,喝光了冰箱里的所有存酒自从大二那年在酒吧接到差点被人扒掉裤子的老三后,谢尘宥喝酒从来都是浅尝辄止。但直到他真正做出决定、说出分手的那一刻,谢尘宥就想大醉一场。
张千俞是个很好的人,他身上有东方的含蓄和偶尔倾泻于出的热烈,让人越深交就越喜欢他的性格。
谢尘宥为他动心,也是源自于此。但恋爱想要谈得长久、谈一辈子,绝不能单单靠一句‘喜欢他的性格’。感情……需要两个人共同维护,一旦哪方长时间忽视感情,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性格好’这一道堤坝根本不足以抵挡不断叠加起的失望洪流。
当洪流冲破堤坝,一泻千里时,两个人的感情便走到了尽头。
喝醉了,睡个大觉,算是给这段感情画上一个中规中矩的句号。
可能因为铺垫的足够长久,柳鹤年、齐征对他们分手都有所预见,并未作出很大反应。
距离两人分手一周后,柳鹤年和袁江玉一同去邻省出差。在外溜达时,柳鹤年不小心把谢尘宥上周分手了的事情说漏嘴,他赶紧捂住嘴巴,祈祷袁江玉没听到。
袁江玉没听到是不可能的,但她十分纳罕,问:“才分手啊?我以为早都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