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瑜陇的鼻骨也撞断了,鼻腔里流出血来,加上他嘴角流出来的血,看着不是一般的吓人,小厮扶起他正要带他回去,然而不注意间,一块玉从姜瑜陇脖颈间掉落下来,因为形状圆润,在地上又滚了滚,直接滚进了池塘里。
姜瑜陇因为脸上剧痛,居然也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那枚价值连城的暖玉掉进了池塘之中。
“啊!!”姜瑜陇又是愤怒又是挫败地吼叫了几声,甚至将怒火都发泄在了小厮身上,他狠狠地踹了那个小厮一脚,将他踹到池塘旁边,愤怒地叫道:“快把那费玉找回来!”因为缺少了一颗门牙,他说话还漏风了,让人有些想笑。
但小厮不敢笑,他飞快地看了一眼姜瑜陇的掉落的牙齿,任劳任怨地跳进了池塘,为姜瑜陇寻那枚玉佩。
而姜瑜陇站在岸边,满脸通红,呼吸急促,他慢慢地将注意力从那枚暖玉上收回,开始想到了一个更严峻的问题,缺少门牙对于一个秀才而言,可不是一个好事情,毕竟五官周正,说话字正腔圆是本朝官员的一项标准。
他又不是小儿,已经不会再长牙齿了,就算能镶牙,也没法和原装的相比,他的形容必会受到影响,现在还好,一旦真的考上贡士,会有殿试,他这个模样走到皇帝面前……
姜瑜陇心脏跳得很快,已经又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了。
*
姜潮云不知道姜瑜陇的遭遇,他用完晚膳,很难得地泡了一个澡。
他这样的身体其实连澡都不能经常洗,难得洗一次,也已经是难以言喻的享受了。
他洗澡要经常加热水,不能让水有一丝凉透,等完完整整地泡完一个澡,他的皮肤都变得柔软了很多。
最后躺到床上,浑身都软绵绵的,声音也好像跟着泡软了。
寒江穆再次到他屋里,听到的就是他被泡软了的声线,他说:“今天早上,那水盆里的暖玉,真的变大了。”
寒江穆有些惊讶地说:“当真?”
姜潮云:“……”
姜潮云忍住了想揭穿他的冲动,说:“但是,为什么本该是一只的鲤鱼,变成了五只?”
寒江穆声音沉稳地说:“或许你那只鲤鱼怀孕了。”
姜潮云:“……”
真拿他当傻子啊????
姜潮云不说话,寒江穆抱着剑坐在那张贵妃椅上,也跟着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碧心过来了,站在门口小声地喊了一声,“少爷,你睡了吗?”
姜潮云说:“没有。”
碧心便进了内室,脸上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说:“少爷,刚刚猫儿过来跟我说,陇少爷摔了一跤,流了好多血。”
姜潮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关怀道:“那严重吗?”
碧心说:“好像很严重,听说是摔掉了一颗门牙。”
她说到这里,一个没忍住,发出了一声鹅叫声。
姜潮云:“……”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仔细朝碧心看去,她依然一脸的忧心忡忡,“少爷,这可真的是太惨了,我们明天送些补品过去吧?”
姜潮云正要应下,又顾及寒江穆在这儿,便沉默了一会儿,他可不能在寒江穆面前表现得太好。
碧心问:“少爷?”
姜潮云故作镇定地说:“补品就算了,都很贵的,我自己也要吃,你就给他送点咱们厨房里的糕点吧,要软一点的,这样他方便吃。”
碧心差点又发出一声鹅叫声,但到嘴边又憋住了,十分感动地说:“少爷真的是体贴入微。”
说罢,就下去了。
姜潮云对寒江穆说:“我好高兴哦。”
寒江穆静静地注视他,唇角微微翘起,“少爷高兴什么?”
姜潮云说:“你有没有听说过幸灾乐祸?我现在就是在幸灾乐祸。”
对不起哦,瑜陇,大不了之后我再给你送些补品好了。
然而姜潮云说了这句话后,寒江穆还是没什么反应,他有些纳闷了,便认真地给他解释道:“幸灾乐祸就是对别人的悲惨遭遇不但不同情,反而由衷的感到高兴,你明白吗?”
寒江穆说:“少爷,我上过私塾,认字。”
姜潮云眉毛一竖,“那你为什么没有反应?”
寒江穆反问:“少爷想要我有什么反应?”
姜潮云被问住了,过了一会儿,他哼哼道:“算了,我跟你这样的凡夫俗子是说不通的,你不懂。”
他说完,还要抬一抬下巴,以示对寒江穆的不屑。
然而寒江穆脾气很好,他看着姜潮云那因为有情绪而变得好像更娇艳的脸庞,那墨色的眼珠子微微转动,在烛光的映照下,仿佛有那么一点火光在他瞳孔里跳动。
寒江穆因为年纪还很轻,他的音色也呈现出一股少年的干净清爽,然而他的声音比起姜潮云极其容易变得软糯的嗓音不同,他更偏向那种有力量有魄力,也好像能孕育出暴风骤雨的沉稳嗓音,就像他现在这般简简单单的说这样一句话,好像也能是平静河流下的暗涌,“少爷不说,我又如何懂?”
姜潮云当然不可能和寒江穆说的,他都表现得这么小人面孔了,寒江穆应该讨厌他才对。
但他这样镇定的表情,姜潮云也看不出他的内心在想什么。
他现在对他是何种看法?难不成真的见过他几回,就非他不可了?
姜潮云有些迷茫,他到前辈子至死都没有尝过情爱滋味,因为身体太虚,又有寒气入体,大夫都言明恐怕很难有后代,恐怕连行房都没法,他母亲断了心思,他也断了心思,他那样的身体又如何能耽误别的姑娘。
但他没有那个心思,不代表他就是断袖啊,他浑身都洋溢着非断袖的气息,怎的寒江穆还能对他一见钟情?
他寒江穆贵为皇子,眼界应当如江海一般宽广,怎地随便一个人就能将他迷得神魂颠倒?
若是换个人,恐怕都要为这种偏爱沾沾自喜起来。但姜潮云一想到他那如风中残烛的生机,他也断断生不出什么骄傲的心思来。
姜潮云将乱糟糟的思绪抛到脑后,又气哼哼地说:“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寒江穆便沉默了。
姜潮云摸了摸胸前巴掌大的鲤鱼,这暖玉的确神奇,本来就算屋子里烧了银丝炭,他躺在被窝里手脚也都是冰的,但有了这暖玉,他现在手脚都暖呼呼的。
是了,那五枚鲤鱼暖玉,除却可以戴在脖颈上的那枚,剩下的四枚都被他戴到了手腕上和脚踝上。
那五枚除了最大的那枚,剩下四枚是成对的,一对稍大些的可以串做手链,一对小些的可以串做脚链。
姜潮云本想将暖玉还给他,但寒江穆这一招巧妙,借着这莫须有的传闻愣是将玉给了他,想还他都没有由头。
这样到底是承了寒江穆的意,姜潮云都快没法对他恶声恶气了。
迄今为止,寒江穆也没做错什么。
姜潮云躲在被窝里呼出了一口气,感觉心里乱糟糟的,也懒得再想,赶紧闭上眼睡觉去了。
他精神容易懈怠,睡眠也好过了头,一睡就睡死了过去。
寒江穆等到他呼吸平稳了,才大步走过去,动作小心地拉出了他的手,轻轻地握在了手里。
这次倒是暖了。
这时窗外有一声忽重忽轻的鸟鸣,寒江穆将他的手放了回去,走到了窗边,伸手推开窗。
窗外是一个沉稳高大的青年,压低声音对寒江穆说:“禀主上,属下已经将姜瑜陇废了。”
寒江穆淡淡地说:“只是让他掉了一颗门牙?”
青年一哽,小声说:“若是做的太过,恐怕会让人生疑。”
寒江穆没有说话。
青年说:“主上,要收回姜瑜陇手里的暖玉吗?”
寒江穆“嗯”了一声,又道:“姜左岭。”
青年了然,低头道:“属下立即去办。”
寒江穆关了窗,青年透过一丝缝隙,能看见他坐到了那姜潮云的床边。
青年有些怜惜那名少年,又想到姜左岭,忍不住摇了摇头。
姜左岭收来的那块暖玉,本身就是寒江穆故意卖给他的,不然这样的稀世奇珍,他一个区区富商,怎配拿的到手?
可恨他愚人,竟将这宝贝给了那二房的姜瑜陇,真不知道怎么当爹的。
然而青年很快又愁了起来,寒江穆未言明,他应当怎么教训姜左岭?
这个度又该如何拿捏?
青年愁来愁去,决定先打断姜左岭一条腿。
第10章 老爹摔断腿
隔天姜潮云就听到了姜左岭摔断腿的消息。
碧心准备好了补品,要带姜潮云去看看姜左岭。
姜潮云问碧心:“我爹那边没说怎么摔断腿的吗?”
碧心想了想,说:“好像是去布坊进货的时候,帮帮工挂灯笼,不小心摔断了腿。”
姜潮云忍不住埋怨道:“这种事情明明可以让别人做啊。”
他爹也真的是,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前辈子也是亲自去监工不小心弄断了手,在家里养了好些时候,现在可好,又摔断了腿。
姜潮云去姜左岭房内探望他,一进屋子,就闻到浓重的药味,还有些许血腥味,他定睛一看,看见了桌上还有些染血的布团。
姜潮云吓了一跳,叠着声问:“爹,怎么还流了这么多血?”
一边问着,一边朝姜左岭看去,却是看见了他脸上都贴上了膏药贴,仔细看,还能看到他脸部似乎浮肿了起来。
姜左岭咳嗽了一声,说:“都不碍事,摔下来的时候撞到了一块尖利石头上,现在已经包扎好了。”
姜潮云看着他缠着纱布的腿,又心疼又忍不住埋怨道:“爹有那么多掌柜和伙计,这些事可以让他们做的嘛,为什么要自己做呢?现在弄成这样。”
他一边说,一边难受地红了眼眶。
姜左岭笑了,语气温和地安抚道:“哭什么,不要哭,你爹我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受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你是我儿子,不要动不动因为这种小事就哭,不要跟小孩子一样。”
姜潮云小声说:“那你是我爹,我这个做儿子的,当然会看着难受啊。”
姜左岭说:“我这里都是药味,味儿冲,你看了我就回去吧,别总出门,小心受寒,今天天气也够冷的。”
姜潮云心里感动,他爹这种时候也不忘关怀他,可惜他身为人子,除了在旁边干着急之外,都没什么能为他做的。
吩咐姜左岭房内的小厮将他带来的补品炖了给姜左岭吃,姜潮云才离开。
他前脚刚离开,姜林氏后脚就过来看姜左岭,她倒是没姜潮云那么好骗,她一眼就看出来姜左岭这伤是被人打了,她冷眼看了一会儿,才关心地问:“你身体怎么样了?”
姜左岭情绪有些紧绷,随意地说:“大夫说没大碍,就是小腿骨断了一根,养将两个月就好了。”
姜林氏问:“知道是谁吗?”